晏擎霄呼吸骤重,“那我就,只能这样没用的干等吗?” 孟野叼着烟嗤笑道:“倒也不是,你能阻止你妈和你妹妹在他回来收拾残局之前把家产败光。他是肯定要回来主持大局的,老晏我可提醒你了啊,塾轻塾重,你掂量着来。” 晏擎霄:“他真的会在意李氏吗?” “……”孟野思考了一下:“他在不在意就还没那么重要,但第一继承人是他,在法律上就很重要了。而且他不在意不是对你更有利啊……” 晏擎霄厉声强调:“我不会让属于他的东西给别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孟野心累,怎么这头牛就不会转弯呢,“我是说,他不在意你帮他打理好来,再送到他手上,是不是一个在老婆面前刷好感的机会?!” 晏擎霄突然开窍,憨憨地笑了声:“你说得对。” 作为曾经的暗恋对象——孟野,表示有被恶心到,但又感觉酸死人,还想哭。他往旁边招一招手,刚累趴下的小孩儿识趣地坐到他腿上,孟野按着人亲了一口,就感觉心里头好受点了。 * 李广陵案持续候审到次年三月,终审判决法院在香港开庭,李梓寒牵着导盲犬出现在原告席上。 因着李广陵案的牵涉到国际安全,最终判决书下来都是作为机密文件执行。 “依据《中国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规定,被告人李广陵,犯重大毒品交易罪,处以无期徒刑,判处终身监禁!” 法官结案的判词响彻整个法庭,可最应该听到的人,只是愣愣地坐在原告席上发呆。直到站在他旁边的法警将判词一个字一个字写在他手心里,他才转过侧脸对着空气说了声:“谢谢。” 站在另一边他另一边的法警看着他的后脑勺,胸腔郁结:美人的命运注定要比普通人坎坷么,还是天妒英才,教人那么难过。 法院结案后,彭今站在五星红旗下等李梓寒走来。导盲犬跟在前面,他的小少爷一步一步踩在实心的花纹板上,三十四的年纪终于到了稳重康健的阶段,上扬的嘴角却又像当年问他燕子迁徙时的少爷气。 这个大男孩站在彭今面前,脸上是形容不出的开心:“彭叔,现在可以回定阳了吧。” 彭今心疼地眼泪不期然滑落。当然可以,你这辈子都没几次这样笑过吧。 飞机滑上天际,再回首重来,少年早已成长为男人。正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彭今看向坐在一旁补觉的李梓寒,暗自否决了下一句诗。晏擎霄去年那种情境下,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醉酒的李梓寒,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 至少晏擎霄是李梓寒身边为数不多的“好人”——有企图,却仅是出自爱的人。 他年岁见长,能有个靠谱的人托付,他也能安心到地底下对所托之人请罪了。 于是这年的清明节,彭今让分隔十几年的旧友重逢了。 * 这年清明,晏擎霄照例拎两瓶清酒,打包好日式料理,以及纸钱寿衣翻墙进琼瑶山庄。 却不料在银杏树下看到了像是一个久等他的人,晏擎霄手上的东西没拿稳,全砸了下来,他却已经无暇顾及,眼底全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这年的清明没有细雨绵绵,春光正好,银杏树枝繁叶茂,透过日光的阴影打在他苍白的侧脸上,一头半白长发与去年无甚差别,常年的白衬衫多了几片繁复的花纹,穿过红丝线落在绣口上,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上翻着书。 晏擎霄心脏一紧,在他偏头时甚至来不及躲,只好认命走过去,却见他正对着自己满脸疑惑问向旁边的男人:“彭叔,是谁来了吗?” 闻言,晏擎霄发软的腿簌然顿住,抬眼望去,彭今对他摇头,然后回复李梓寒:“是在我出行期间,来照顾你起居的新人。” 李梓寒看样子是没什么异议,甚至还点头微笑:“好吧,你放心去好了,我会乖的。” 晏擎霄咽了咽口水,不死心地走前去,蹲在李梓寒面前,死死盯着李梓寒的眼睛对视,李梓寒却在他蹲下的瞬间温和地说道:“辛苦你了,我眼睛和耳朵不好,彭叔有和你讲吧,以后的生活还请你多多费心了。” 眼泪不知何时爬满了晏擎霄的脸,他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在李梓寒眼前来回挥了几下,李梓寒安静地等他动作,在他越来越用力时才抓住了他的手,薄薄的绒面手套隔着体温,笑道:“我很好照顾的,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周一愉快。” 礼貌谦和,晏擎霄终于见识到了三十四岁李梓寒是什么样子。却在这一刻,心痛得快要死去。 2021-02-11 22:03:17
第三十六章 “……事情就是这样。然后他想回定阳住,我就带他回来了。” 晏擎霄脑子里嗡嗡炸作一团,眼尾余光落在外面坐在银杏树下翻盲文书的李梓寒,实在难以消化李梓寒在爆炸中险象环生的经历,更没想到李广陵竟然能对李梓寒残忍至此。一个可以申报科研专利的生化药剂博士,他的人生本该光鲜璀璨,却被逼迫到双目失明双耳失聪,落到在一个不过一两百平米的破别墅荒废余生的境地。 晏擎霄想说些什么,就像被苦酒穿喉,噎地他许久都没能吐出一个字。 彭今很淡定:“你既然来了,就从我这接手照顾他吧。” “为、为什么要我来……”晏擎霄艰难地说道,他现在依旧理着一颗平头,身材壮硕高挑,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平视彭今时显得整个人有种不溶于世的冷酷。 彭今抬脚向外走了一步,眼神平静地看向外面坐在轮椅上的李梓寒,长者的嗓音透过悠长的时间隧道滑进晏擎霄耳朵,“香港那边需要我去主持大局,再贴身照顾少爷,怕是有些力不从心了。我早就发起了招聘信息,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但是你既然看到少爷的样子了,还会愿意把他交到别人手上吗?” 当然不可能。晏擎霄是绝对不放心把现在的李梓寒交给任何一个别人照顾的。 但他仍旧迟疑:“你知道我们之前的事,万一……他知道是我,他……” “少爷不会知道的。”彭今说:“出事之后,李广陵请了全世界最权威的医疗团队轮番替少爷检查,已经确定他这辈子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晏擎霄幽深的眼眸瞬间像是砸下一块巨石,惊地灵魂都在不知所措的颤抖:“所以你就放弃了吗?一辈子还那么长……” “一辈子还那么长,总不能一直活着失望之中吧。”彭今说,“何况半年多了,最黄金的治疗期都没效果,多去一次诊室就多让人伤心一次,何必呢?” 晏擎霄不满道:“你觉得现在的小寒还会因为多治疗一次伤心吗?他不会。”原本他是正对着彭今,相邻也有些距离,但说完他就往前走了一步,仗着身高优势,气势无端迫压下来,认真道:“我说在前面,你如果让我照顾小寒,我一定会找遍名医给他看眼睛治耳朵,届时你可别拦我!” 彭今意味不明道:“我远在香港,你若要做什么,我又待如何?我只一点,我相信你也能做到,不准强迫少爷做不喜欢的事。” 晏擎霄同样想到十几年前的旧事,承诺道:“我不会再逼他,会对他好。但你也要答应我,走后就不再插手这里的事。必须让他放下对你的依赖!” 彭今虽然点头答应了,心里却在吐槽:姓晏的小子连他的醋也要吃?真是不像话! 两人思想达成一致后,彭今就带晏擎霄又到了李梓寒面前。 晏擎霄注意到,他们两人的脚步刚停下,李梓寒就像是能看到一样,从书里抬起头,温声问彭今:“彭叔,交待好了吗?” 晏擎霄看了一眼彭今,彭今说:“少爷能靠空气流动辩识人在哪。但这个能力很有限,你脚步放轻,缓慢挪到他身边,他是不知道的。” 然后彭今才把手放在李梓寒肩头,轻轻搭着。李梓寒又说:“好的,那你放心去吧。我会和新管家磨合好的。” 彭今:“少爷看不到也听不到,但你可以通过肢体接触和他交流。搭左肩表示肯定,搭右肩表示否定。” 经他解释,晏擎霄才发现彭今刚才搭的确实是左肩。 低下头,晏擎霄仔细看着李梓寒的脸。脸色虽然苍白,但五官仍旧出挑,轮廓线条都生得美,大概是被彭今精养过一段时间,肉感明显比去年匀称,但是鼻梁上的那颗小痣却显得无精打采。晏擎霄无端就感觉李梓寒现在不开心,想到李梓寒会为彭今离开而舍不得到这份儿上,他心里的占用欲又要作祟了。 晏擎霄逼着自己甩掉这股越来越强烈的负面情绪,再看时李梓寒已经往前滚动轮椅,坐在离他更近的面前,抬起头轻声问道:“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能告诉我吗?” 闻言,彭今也看向晏擎霄。 晏擎霄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个名字,而后灵光一闪,想到彭今说李梓寒是牵着导盲犬出庭的,心里一痛,难堪道:“我、我想做你的导盲犬。” 艰难地在彭今怔然的脸色下喘过气来,又说:“我当你的眼睛和耳朵,带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彭今好心提醒他:“少爷听不到。” 晏擎霄一愣,恍惚地看着李梓寒。李梓寒久待不应,又问了一遍:“你不说那我以后怎么叫你,叫你“喂”么?”然后自己都说笑了,“这样太没有礼貌了。” 那一笑好似这满树的银杏叶生气盎然,晏擎霄心一狠,抓过李梓寒放在轮椅的手,隔着手套写小字。 甫一写完,李梓寒将手好生握住,脸色突然不太明朗。 彭今没看见,心有疑虑,却也不好问,就随他们去了。 然后今天剩下的时间彭今的疑虑越来越重。李梓寒向来自律,自出事以后,每日的动态都按照彭今制定的列表来执行。下半午这个时候,李梓寒不该还留在书房看书,他应该被晏擎霄带着做复健。 而且,今天的李梓寒格外安静,几乎都没怎么挪过屁股。彭今将这些改变都记在心里,下午之后的眉头就没松过,却也没多说什么。 直到晚间晏擎霄要回自己住处收拾东西搬过来,李梓寒才让彭今推他出来用餐。 李梓寒今天多看了两个多小时盲文书,脸上已然看得出很疲倦,彭今回想今天的事,突然动摇了让晏擎霄来照顾李梓寒的念头。 但他还是想再和李梓寒商量一番,如果真的不行,彭今也无心去香港收拾残局了。 没想到李梓寒却先他一步想聊下今天新来的管家,彭今心里警铃大作,李梓寒鲜少对什么表现积极,何故这样郑重地提起一个刚见的人,莫非是识破了端倪?十几年未见,照理说不应该,彭今惴惴不安,李梓寒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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