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陵没再和他扯淡:“做不了保证,你就自己滚蛋!” 骤然听到这声怒斥,医生还待开口解释两句,就被外面的保镖拖走了,往外拖时他收起所有的风度,大叫道:“你是法西斯!法西斯!” “换人来,继续检查。”李广陵对身边的保镖说话,视线却是冷冷地看向彭今:“如果还是查不出真假,做不了保证,就和他们站长说,这家医护站现在配置所有的仪器,我们李氏制药就算是全砸了,也不再给他们使用。” “是。” 保镖们应完声就都退下了,现在这间病房只剩下李广陵、彭今,以及病床上打过安定的李梓寒。 病房里一时鸦雀无声,还有意识的两位雇佣关系者,对视间相互陷入了沉默。 彭今先忍不住笑了一声,那声音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他隔着病床问肃立在另一侧的李广陵:“东家啊,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孩子最终还是折在了我手上。他是您亲子下场都如此惨烈,何况我这个您亡妻的故人呢。” 李广陵眼底怒气翻腾:“我让你看住他,你就是这么看住的?!嗯?他是怎么获取的A级权限?刚好就避开了所有人,不惜粉身碎骨也要把B625实验室炸地毛都不剩!没有你同他密谋,凭他重创多年后的要死不活的状态怎能知悉新药的供应链,还恰好在我方未保留样本之前想到源头阻断?不是你推波助澜,他敢冒这个险吗?啊?事情出现今天这个局面,你竟还敢提起宋碧丹?在地底下的她可不知道火烧云燃起的那天,她遗书上写了满页的儿子,差点就要来见她了!你有什么资格提起她?!你暗中密谋全局,知情不报,是不是该以死谢罪?!” 彭今惨笑一声:“东家,狗和人待久了,也会产生感情。何况他并没有继承父亲毫无底线的那些畜牲作为,他温柔坚韧,干净纯良。即使遭遇了那么惨痛的人生,他亦从未生过歹念。人间虽待他不好,龟居一隅,他也不忘记发光发热。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我看着他从二十几岁辛苦受累长到三十几岁,怎么忍心让他手上沾上别人的身家性命,下半生都活在亲生父亲的孽罪之下苟延残喘?!” 字字铿锵,李广陵却诡谲一笑,“你怕他因为自己制的药出人命而有愧疚感?可是在我接到消息之前,第一批药就已经被抢空了!” 彭今直视他:“那不是他制的药!你的团队盗取了他半成品的研究成果,我们有理由提起申诉!” 李广陵讥讽道:“申诉的时间,又有多少条无辜的生命因为罂条疯狂呢?他的罪能豁免吗?” 彭今面部气得扭曲,李广陵大笑起来:“从罂条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李梓寒就已经摘不干净了!宿命轮回,因果报应,我们这一辈脏,他又怎么能独善其身,一个人纯洁无暇!” 正当这时,另一道日语插进他们的对话—— “我司以为李梓寒先生,无罪!” 几十把枪对着这个屋子,来人亮出证件:ICPO,日籍刑侦支队成员,小池本平次郎。 小池本平次郎右手贴胸,对着病床边上的彭今深鞠躬:“彭今先生,在您发出请求协助之后,奉行中日友好关系,我司第一时间赶来支援,在保证中国公民在我国境内安全的基础上,已报备中国公安部,相信后续有关李氏走私毒品案件的侦办工作,会以最快的时间破案。” 彭今护着病床上昏迷的李梓寒,对所有来支援的刑警深鞠躬并诚恳道谢,最后指着李广陵说:“请务必集中警力收押此人,不然我和我家少爷的安全仍会受到威胁。” 李广陵从巨变的恍惚中回神,不屑地冷哼一声:“彭今,你够胆!” “有更多话请留到中国警方面前说吧!”小池本平次郎直接把手铐给他戴上,出去时扫了一眼彭今:“我会留下部分警力保证你们的平安。” 彭今感谢的敬语说到嘴麻,把他们送走后,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李梓寒,陷入了沉思。 外边的警力虽是以保护他们平安的名头守在外面,但他很清楚,这也是日本警方以另一种形式的留候会审。 中国警方晚来一分钟,他就晚一分钟无法真正松气。另外,李梓寒不醒,一切自证清白的行为都是笑谈。 彭今看着李梓寒沉静的面容,心中一直祈祷他快点醒过来。又不想他醒过来——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旦和警方对上,势必牵连起旧事,那几乎等同于给他摇摇欲坠的心上又捅一刀。 中国警方来的很快,彭今提供了一手证明李梓寒长期受李广陵威胁迫害的证据,李梓寒虽还在昏迷,但他的体检报告,以及十根手指的伤口,都让警方对李氏制药存疑,申请执法令着手彻查李氏制药。 而李梓寒醒过来后,状态没有彭今想象的脆弱,他非常配合警方,即使是牵扯到十几年前的旧案,他的情绪都很稳定。 彭今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却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生怕他再寻死,只好日日夜夜都牢牢守在李梓寒身边。 这天彭今刚放下小床,准备睡下了,李梓寒突然往他那边摸。彭今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从他接触李梓寒以来,长达十几年,李梓寒的态度都很泾渭分明,永远把自己剥离出人群中,像一匹雪原里摔断了腿而被狼群驱赶的孤狼。一双眼看破世事无常,不再担起谁的期待,也不依靠谁的庇佑。 是乎,在李梓寒乖乖喊了他一声:“彭叔”,心硬如壁又为他化作绕指柔的彭今瞬间溃不成军。 坐在漆黑里的男人,他撑起削瘦的肩,轻声求着:“彭叔,我想回定阳。我不要呆在这里了,可不可以呢?” 世事无常,沧海一粟,我心归处是吾乡。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彭今强忍着眼泪,抓住李梓寒探过来的手,“当然可以,你想去哪里,叔都带你去。” 李梓寒微微笑着,黑沉的眸子虽照不进一丝光亮,却仍旧漂亮得不容忽视:“那我,从现在开始就要期待了吗?” “不,你现在应该乖乖睡觉。期待回家,那是明天早上醒来的事。” 2021-02-11 22:03:13
第三十五章 彭今发现,自从有了回定阳的期盼后,短短几天,李梓寒的态度改变之大,让彭今胆颤心惊。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李梓寒刚醒来时撕心裂肺的样子,说李梓寒是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自己又聋又瞎的状况,彭今也是信的。 他相当配合做复健,不急躁不气馁,这架势怕是要让每根碎掉的骨头生生移位。一个月后,李梓寒就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又聋又瞎的生活,甚至在学习靠人走动时的空气流动来判断人的方位。 也是至此彭今才对他突然的改变放下心,不必再疑心他是故意制造障眼法,好让自己放松警惕。 李梓寒能重新站起来那天,彭今终于不用晚上起夜来看顾他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 他当然不知道晚上起夜的人变成了李梓寒。李梓寒会半夜摸起来,走到他那张小床上,给他掖掖被角再静静坐好久,背影孤独寂寥。 这样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中方刑警接连传唤彭今配合调查。一个月内第二次传唤彭今后,李梓寒从病床上爬下来,将彭今拉到了身后,穿着件宽大的病号服抵在病房门口说:“不要再带他去问话了,他年纪大了经不住你们折腾,我配合你们调查。” 彭今在医护站守了一天,等到黄昏日落,李梓寒才从警车上下来。彭今牵起他转了个圈儿看他有没缺胳膊少腿,话里全是心疼。 李梓寒突然张开手将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探子抱住,好笑地说:“如果你是我爸爸就好了。” 彭今心中大震,然后眼睛一酸,缓缓说道:“少东家,你认老仆一声叔,我就已经是高攀不起。” 潜伏几十年,为李广陵打探过许多事,一直是李门得力干将。接到陪同小少爷流放“东京”的指示,是李广陵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 李梓寒再怎么傻白甜,好歹也是李广陵的亲子,没继承父亲的心狠手辣,但识人的本能却是数一数二的敏睿。彭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以前一直以为李梓寒与自己不亲近是经历不好造成了阴影。自他喊了一声“彭叔”后,彭今才逐渐咂摸出情况来,原来自香港第一眼起,李梓寒本能地就已有所察觉。 彭今想通后心情复杂,但更多的事欣慰。小少爷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会依靠本能趋利避害是好事,省得被像他这样的坏人骗地难过到自闭。 他们心照不宣的结果就是现在李梓寒越来越黏他。彭今牵他上台阶,李梓寒不要他牵却也不让他先走,就要他看着,然后自己一步一阶拾级而上,再牵着嘴角上扬:“彭叔,我今天有没有更棒一点,是不是能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早一天回国啦。” 他这一撒娇,彭今就不好再问他今天叫去问了什么。心里软地一塌糊涂,答应他:“好,等你身体好点了,能上飞机了,就带你回家。” “好啊,你再帮我找个盲文助教吧。”李梓寒站在比彭今高一级的台阶上,他最近被彭今用营养汤养得胖了些,脸上的肉让他撒娇时看起来特别让人没抵抗力。 彭今咽下到口的“好”,转而说道:“不用这么努力,等身体好点再学也可以。” “不,我等不及了。”李梓寒的声音突然变了,如雪山刮下来的风,冻得人一激灵,“我要出庭作证,为李广陵终身监禁出一份力,二十年太少了。” 彭今站在一边的腿突然有点抖,他总觉得这幕有些似曾相识,却总记不起来。直到李梓寒自己用勺子吃完了一碗饭,给他铺好床后,彭今见他躺好了盖上被子时,有句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多让他关两年。 下午那一幕,多么像2015年新年,李梓寒在电话让李广陵想办法让晏擎霄多关两年。 这两句话替换一下,就是——八年太少了。 一个刚成型的想法被这句话击了个粉碎,但彭今转瞬又神逻辑,虽然都是加年限,但他少爷可是独在异国躲了十几年也没为旧案出庭作证,如今又聋又瞎都要出庭送老子进局子。对比之下,小少爷就显得有些口是心非了不是。 * 而被彭今念叨的另一个主角,晏擎霄这几个月也过得不好,面对他妈和妹妹的哭诉焦头烂额。李氏高层清除异己的动作太大,留在香港的李殊亭镇不住局面,而晏擎霄听说李广陵在日本被拘留后就一门心思找孟野打听情况,根本没精力插手李氏制药。 孟野捏着手机大吐苦水:“老晏,这真不是我拿不拿你当兄弟的事!李广陵案上面说牵涉太广,内部早封锁了消息,我劝你别赶趟送人头。别忘了你之前还有案底,这时候你打听李梓寒的消息没好处!而且我也帮不上忙,照理说,现在没传出别的消息就是好消息,再说李氏制药都没多大的动静,他一个第一继承人铁定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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