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擎之走到男人身边,捏住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听他说。”被烟熏了几小时的嗓子又哑又沉。 跪在地上的人用手撑了撑地板,把腰杆直起来一些,很平静地开口:“犯得着受您一顿打。” “但我喜欢男人这事儿没法改。” 李天全年轻时候不是简单的义务兵,是授予了军衔管着好几百人的,退下来之后脾气看起来磨平了不少,但骨子里的血气还是没变。 “改不了?” “改不了。” “好,好!” 舒兰掐着胳膊,刚刚站起的身子不稳一般又跌坐回去。 李天全连说了几个好字以后,气急败坏地趁所有人不注意,拿起鞭子一挥,复又打在李可已经血迹斑斑的背上、肩膀上。 李可闷声受着,额边的汗骤然冒出,一颗颗砸到地板上。 鞭子破空甩出,像是狠狠拨弄了一下所有人脑袋里紧绷的弦。 老人哭着骂造孽啊,难受得直锤胸口,舒兰忍不住了也抱着母亲哭。 “姐夫!别打了!” 阮言一看邬雪梅要上去挡,赶紧把她拉回来,阮擎之也回过神来去拽住李天全的手臂。 “姨夫!姨夫!消消气,先,先把东西放下。”阮言上去帮他爸一起把鞭子夺了下来。 谁知男人被抢了手里的东西,立马冲过去一脚踹在李可肩上,又开始踢他的腿和腰腹。 李可终于忍不住地闷哼出声,趴在地上抬不起头,脸色苍白地用手指抓着地。 “别打了!” 屋里的人都开口劝阻,阮擎之拖着李天全往后拽,阮言趁机把李可扶到一边,吓得叫了声“李可哥。” 老人赶紧走过来,想护住可怜的外孙,却听他用鼻息笑了笑,对阮言说了句“谢谢弟弟”,然后轻轻握了握自己的手。 “你这孩子,怎么不学好啊!为了一个男人和爸妈作对值不值得啊?”外婆一边心疼一边骂他。 邬雪梅的心情早就由疼惜转为愤怒,严肃地指着李可,话却是对着一直沉默的女人说:“姐,你不管吗?他可是你儿子!你们要是再打我都不用报警了,直接叫120吧!” 谁知舒兰声泪俱下地开口:“我管不了啊,管不了啊雪梅!我不想儿子以后变成一个受人指指点点的同性恋!而且他打死也不说那个男的是谁,全部自己扛,我们没办法了。” “先不说小可喜欢的人是谁,你们这样根本没办法解决问题啊。”邬雪梅扯了几张纸递给她擦眼泪。 “他太倔了,只有他爸管得住!” 阮擎之算是听明白了,皱着眉想开口,却被突然传来一阵雷声般的砸门声打断。 离得近的阮言跑过去开门,只见一个西装革履、气势逼人的男人闯进来,虚着眼扫了一遍整个客厅,在看到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李可时目光冷极了。 混乱之中阮擎之扔掉的鞭子正好落在门边,男人看着李可身上的痕迹,弯下身捡起染了血的武器。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个陌生的不速之客,一个共同的猜想不由浮现在每个人心底。 李可艰难地抬起头时,男人已经蹲到了他面前,温柔地摸了摸他出汗泛白的脸颊。 “你来干嘛……” “我再不来,你还要挨到什么时候?” “来接你回家。” 李天全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听到“回家”二字时瞳孔猛地一缩,低吼着问他是谁。 男人站起身后表情立刻变得冰冷,把鞭子扔在客厅中间,理了理袖口。 “季庭凉。” 话音刚落,门口就咋咋呼呼来了两个保安,走进来问门口那辆车是谁的,不能停在路面赶紧开走。 季庭凉掏出钱包,撒了一地的钞票让他们拿着赶紧滚。 那两个保安蒙了,看这人的阵仗不是好惹的,但还是气势汹汹地威胁他说不开走就让人来拖了。 “给老子马上拖走!”男人突然的怒吼,把狐假虎威的保安吓得赶紧离开找领导去了。 阮言把门关上,靠在玄关没有再走过去,虽然只见过一次,他还是认出了当年和李可在一起的就是这个男人。 更重要的,年轻人可能没几个不知道季庭凉是谁,那是和地产大亨季耀辉捆绑着新闻的人,时不时横扫财经和娱乐两大板面,是季耀辉的亲儿子,还是季慎行同父异母的哥哥。 “在我家耍什么威风?”不止李天全,所有人都在打量着面前这个陌生人。 “李可跟了我十年,我没下过这样的手。如果今天您还要打,就全由我受了,出这道门之后他就再也不是你们儿子,如何?” 舒兰跳起来打了他一巴掌,颤抖着声音说:“原来是你,为什么要祸害我们家李可?” 李可听到巴掌声的时候拧起了眉,抬起手无力地拽着男人的裤脚。 “没事儿。”季庭凉藏起眼底划过的阴鸷,冲李可安抚地笑笑,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地方。 “阿姨,叔叔,感谢你们养了李可,所以我季庭凉今天什么都会受着。” “无所谓你们接不接受,以后我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我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的人,谁也别再想伤他分毫。” 男人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被西装包裹的肌肉若隐若现,每一句掷地有声的话都在挑战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不知羞耻的东西!” 李天全挣脱开阮擎之,捡起鞭子就往季庭凉身上招呼,却被突然站起来的李可挡了。 “嗯……” 李可背上没一块好肉,每一鞭都是在撕扯血淋淋的伤口,他忍着疼摸了摸季庭凉被鞭尾抽出细小血痕的侧脸。 李天全看他们这副模样头发都要烧起来,怒吼着下了死手挥鞭。 季庭凉抱着李可转过身,挨着打还要笑着问他丑不丑,惹得一直没服输的人哽咽着骂他蠢。 最后是老太太站到两人面前拦下了鞭子,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会打服,只会打死。 她让阮擎之和邬雪梅把人拦住,抓着季庭凉的手臂说:“你先带小可走吧。” “外婆……”李可虚弱地看向不停抹泪的老人。 “走吧,快走吧孩子,等有机会了再和你爸妈好好说。” 季庭凉见机行事,低声说了句“谢谢外婆”,然后弯腰把李可抱进怀里。 “给我站住!”李天全在身后咆哮着,势要把他们弄死的样子。 “走!快走!”老人转过身去,以单薄瘦小的身躯护住他们,瞪着心狠无比的女婿。 小区的人此时终于来了,阮言给他们打开门,结果为首的男人进来一看这场面腿一软差点跪下。 “小季总!您怎么在这儿?” 季庭凉低声让李可搂好自己的脖子,抬脚走了出去。 “车呢?” “没拖走没拖走,都怪底下的人没长眼睛冲撞了您。”男人低声下气地追在他屁股后面。 “找个人来给我开车。” “诶,诶,好好。” 证实了猜想的阮言看着季庭凉小心翼翼地把李可放进车里,那群人弯腰屈膝目送汽车驶离,见他们有回头的意图便把门关上了。 客厅里只剩下怒喘和啜泣,阮言跑去打开窗通风,又默默地坐回了邬雪梅身边。 “姐,姐夫,从长计议吧。”阮擎之头疼地掐住太阳穴。
第36章 还 在姨夫家待了两天,总之费尽口舌劝了,听没听进去也无从知晓,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他们走的时候把老人带上了。原本欢欢喜喜来小住一段时间,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让妈在我那儿先玩一段时间,你们中秋有空可以一起过来。” “好。”舒兰眼睛的红肿就没消过,握着妹妹的手让他们开车注意安全。 高速路上的汽车飞快行驶着,一片片稻田眨眼而过,老太太看着窗外的景色忍不住流眼泪。 邬雪梅抱着她的肩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别太操心了。” “我哪能不操心啊,你说小可多好一个孩子,为什么要去喜欢男的啊?” “妈,这也不是什么病,现在有很多国家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了。”大学教授思想觉悟高,但也只能用最浅显的方式去举证说明。 “可我们国家没有合法啊,多的是人会觉得他们恶心有病。而且那个男的看起来也不是小可能招架得住的,家里肯定有钱有势,昨天那么多人跟着他转。” 邬雪梅无奈,“日子是两个人过,外人能看清楚什么呢?” 接着又说道:“要是言言喜欢男生我也不会管,有个人能一直陪他我真的会去烧香拜佛。” 这确实是实话,她知道自己孩子的身体特殊,原本打算放在身边一辈子,可想到终究自己有离开的一天,管他男的女的,能够相互照顾扶持就行了。 老人不想再和女儿多说,目光又移到窗外,默默地独坐着。 而阮言在副驾驶捏着安全带不停地轻轻搓动,回想着妈妈刚才说的话。 到家已是深夜,阮言想到阳台上洗好晒干的衣服,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明晚再去还。 洗完澡出来,余光瞥见手机亮了一下,跳出一条消息。 “回来了?” 阮言扫了眼没回,这两天季慎行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无非是谢谢他喝醉那晚照顾自己,还旁敲侧击地问他干嘛去了。 没理的原因一是还没想清楚和季慎行的事,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二是李可的事情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他也跟着烦闷。 季慎行站在阳台上抽烟,指尖火星明明灭灭,他等到对面的灯亮起,又等到它熄灭,却没等到阮言的回复。 那晚醉酒,他抱着别人痛哭时说的话自己都还记得,可他不知道阮言信没信。 酒醒的第二天,傅俪和他摊牌了,季慎行早已做好准备,所有的都承认,包括她猜到的那些爱与恨。 他现在谁也不怕,当年没人顾及他的想法,他如今也不必顾念谁的心情。 夜风吹凉了身体,也吹来了乌云把月色遮了个完整,季慎行又看了会儿对面黑漆漆的房间,才转身离开阳台。 阮言第二天去还衣服时开门的是季慎行。 “这两天去哪儿了?消息也不回。” 阮言被堵在门口,面对由上而下的目光有些不适应,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我哥那边出了点事。把我的衣服拿给我。” “上楼吧,在卧室。” 阮言跟着他走,顺嘴问了句阿姨呢。 傅俪和季慎行摊牌的那天,受的打击太大,怀着对自己母亲身份的质疑提着箱子说出去一段时间。 “旅行去了。” “噢。” 季慎行把衣服给他折好装进袋子里,等阮言伸手拿的时候却迟迟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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