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阖上双目,让泪水在眼睛中迂回。 须臾,他声音颤抖着说:“晏礼,你知道的,对我和爸妈来说,你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你是我们的家人。”陆弛喃喃道。 时至今日,陆弛不知自己跟周晏礼谈及“爱”还合适不合适。他只能用一个稳妥的“家人”,囊括自己全部的感情。 对于陆弛的话,周晏礼没有丝毫的怀疑。 纵然他与陆弛已经分手了,哪怕他们的感情已在岁月之河的洗涤中褪色,可陆弛与李兰、陆长丰夫妇,仍旧将他当做家人。 而周晏礼也将他们视为唯一的亲人。 周晏礼心间涌动着温热的暖流,他握住陆弛的手,忍不住叫着陆弛的名字。 “陆弛……我……” 陆弛垂了垂头,他眼神有些空洞,轻声说:“你这样把自己的安危当儿戏,你以为我们就会开心么?” 周晏礼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昨晚他开了一整夜的车,今天又在手术室门前等了一上午,现在已是精疲力尽。 他知道纸包不住火,更不想对陆弛说谎,或是刻意隐瞒自己开车来琴岛的事情。 他只是有些累了,他只是想偶尔偷个懒,好好在陆弛的床上睡一觉,而后再将实情说出。 只是,有些懒注定是偷不得的。 他太慌忙了,来不及将车藏好,就急匆匆地冲到了手术室前,也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陆弛竟看到了这辆车。 想到这里,周晏礼有些无奈。 他思忖了片刻,一边扶住陆弛的肩膀,一遍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陆弛,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因为你不想让我开车,所以我再也没有开过车。 “陆弛,我并非不能开车。” 陆弛睁大了眼睛,他嘴唇翕动,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甚至在这一刹那,他连呼吸的能力都被剥夺。 窗外的冷风灌入车内,如一记记耳光抽打在陆弛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突然出现~嘻嘻 第49章 争吵 陆弛打了个寒颤,思绪被窗外呼啸的冷风扯回了六年前。 那是2017年的最后一天。不知是记忆作祟还是确有其事,印象中的那个雨夜,比往常要冷上许多。 陆弛是连夜从深圳飞回上海的,因为着急赶飞机,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宾馆取羽绒服,只穿了件衬衫,外面套了个风衣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他没带什么行李,只背了个双肩包。走出机场后,细密的雨水透过薄薄的衣衫刺向陆弛的肌肤,冻得人浑身疼。 陆弛拢了拢身上的风衣,环视四周,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周晏礼的车。 于是,他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加快了步伐。 只是,还没等到陆弛跑到临时停车道,周晏礼就皱着眉头“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径直朝他走来。 周晏礼本就生得高挑修长、宽肩窄腰。此时,在晦暗的灯光下,他穿着一身黑色羊绒大衣大步流行地走来,就更显得英俊性感。 每一步都砸在陆弛的心窝上。 周晏礼脸色阴沉,一边走,一边脱掉了自己的大衣。 陆弛来不及思考周晏礼这番举动下的意味,下一秒,便发现周晏礼将大衣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见状,陆弛讪讪地笑了一下,他挽住周晏礼的胳膊,故意问:“怎么对我这么好?” 周晏礼没搭腔,只是拉着陆弛快步朝他刚刚停车的地方走去。 片刻过后,周晏礼打开车门,让陆弛坐进副驾驶。陆弛身形一顿,他转身朝向周晏礼,对他张开自己的臂膀,示意要先抱抱才好。 周晏礼喉头滚动,他看上去很是气恼,没理会陆弛的示好,只催促他快些上车。 暗淡的光线艰难地越过细密的冷雨,模模糊糊地勾勒着周晏礼的轮廓。 陆弛微微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周晏礼脸上的表情,却只看到了黑暗的影子。 陆弛不明就里,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臂。 上车后,见周晏礼脸色依然很不好看,陆弛刻意说了些玩笑话逗他,最后仍是徒劳无功。 抵达目的地后,周晏礼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陆弛捉急忙慌地牵起周晏礼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地甩开。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家中。一打开门,才刚刚踏入玄关,还没来得及把灯打开,周晏礼就把陆弛摁在了墙壁上。 就着窗外的点点灯光,陆弛看到了周晏礼脸上压抑的愤怒,让他触目惊心。 只是刹那间,陆弛就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突然觉得好累。累到没有心思去探究周晏礼究竟为何生气。 他揉揉眉心,旋即自嘲地笑笑,而后无奈地拨了一下周晏礼的胳膊。 在看到陆弛脸上的无奈时,周晏礼心头的火苗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刹那间就偃旗息鼓了。 他舔了一下嘴唇,茫然地松开了自己禁锢陆弛的臂膀。 陆弛眼神中的疲态尽显。须臾过后,他轻声说:“晏礼,我忙了一整天,临起飞时还在候机室里过底稿……”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次我回来,是想陪你跨年的。我没想到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疲惫,还惹得你不开心。” 周晏礼怔住了,他微微张开嘴,却一时词穷。愧疚像爬山虎,一个不留意就占据了整个心房。 “我……” 陆弛叹了口气,他打开灯,脱下鞋袜,将鞋子放进鞋柜中,又将风衣挂好,而后径直朝浴室走去。 周晏礼连忙扯住他的手,嗫喏着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生你的气。” 陆弛转过身来看向周晏礼,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自从他俩在一起,陆弛就很少朝周晏礼发脾气。一来是因为他一贯是个平和柔软的人,二来是因为周晏礼的病。 这次会拿出诘问的态度面对周晏礼,是因为陆弛实在累极了,再拿不出更多的精力来哄他。 周晏礼后退了半步,他放软了声音,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没能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也没能长成一个正常人,所有与“爱”有关的知识,都是从陆弛与李兰、陆长丰夫妇身上学到的。 只是,他学了那么久,却还不是个合格的学生。 “我……” 周晏礼眼眸低垂,心脏在胸腔中“怦怦怦”跳得厉害。他犹豫许久,总算在脑海中找到了只言片语。 “陆弛,我可能是太心疼了。”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我很想见你,但又舍不得你来回奔波。看到你走出机场时只穿着单衣,心里就更难受了。” “本来应该我去找你的。” 坐飞机、乘高铁,对于普通人来讲再稀疏平常不过,可对于周晏礼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每一次出行,都是扒一层皮。 陆弛舍不得见周晏礼难受,就算见不到,单单是想到都觉得心疼。所以,无论他工作有多忙,无论时间有多紧张,为了见面而奔波劳累的,总是他自己。 对此,陆弛从未有过只言半语的抱怨。他们是恋人,自然要相互体谅。 只是,陆弛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周晏礼却忍不住责怪自己。他沉默良久,喃喃说:“陆弛,我是有些生气,但不是气你。我是在气我自己。” 说完这句话,周晏礼显得落寞而颓废。 陆弛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周晏礼会这么说,原本积蓄在心口的气霎时消了一半。他再次朝周晏礼张开自己的臂膀,示意周晏礼抱一抱。 这一次,周晏礼没有拒绝。 这天晚上,没有浪漫的玫瑰,没有烛光与西餐,甚至没有缱绻之欢,他们只是拥抱着彼此,安静地睡了一晚。 翌日一早,天还蒙蒙亮,周晏礼就要起床去医院了。 那时,周晏礼刚进入泰元医院,身为科室里的老幺,自然每逢节假日都要去值班。 他知道,陆弛已经连续一个月都没好好休息过了,因此起床时分外小心,生怕惊扰了陆弛的清梦。 可饶是周晏礼再小心,陆弛还是迷迷瞪瞪地半睁开眼。他看了周晏礼半秒,问:“要去医院了?” 周晏礼亲亲他的额头,点了点头,说:“你继续睡吧,起来之后别忘了吃饭”。 陆弛“嗯”了一声。他在深圳待久了,倒是有些不适应上海的湿冷了。他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晏礼有些心疼。做好早餐后,他没叫陆弛起来吃,只是留了张纸条就上班去了。 不知怎地,听到客厅响起的关门声后,陆弛就忽然睡意全无了。他坐起身来,揉揉脑袋,愣了会儿神,接着就起身去洗漱了。 吃过早饭后,陆弛打开了电脑。 说来可笑,他千里迢迢地回趟家,没带衣服,没带行李,更没为自己的恋人带上一份伴手礼,唯一带在身边的,就是笔记本电脑。 这是陆弛在E记的第五个年头。这一年来,他一直忙着鸣云的IPO项目。工作量大、压力更大,雪上加霜的是,他与项目经理于叶极不对付。 照理说于叶不该负责这个项目,事实上,鸣云项目的经理原本另有其人,只是项目做了半截,却突然换了将。于叶属于“空降兵”。 起先,陆弛有意修补自己与于叶的关系,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不想让自己的职场生活更加艰难。可不知为何,于叶对他偏见极深,不止对现在的工作要提意见,还明里暗里说自己之前的高绩效另有猫腻。 那段时间,恰逢经济下行,各家公司裁员的消息甚嚣尘上。 陆弛虽在事务所做了不短的时间,又有CPA在手,但他既非名校毕业,又没有研究生学历,放眼上海的求职市场,他要想找到合适的新工作,着实不容易。 更何况,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明年他就该升经理了。 于是,面对于叶的苛责,陆弛选择了忍耐。但他的忍耐非但没有换来于叶的另眼相看,反而得到了更加过分的压榨与苛责。 想到这里,一种深深地无力感浮上陆弛的心头。 他登录账号,还没来得及将表格打开,就收到了几位下属的信息,话术有别,但实质都大差不差,无非是说自己干不下去了,这个假期想休息两天。 这个假期,就连陆弛自己都请假了,又有什么理由逼手下的小朋友加班加点?更何况,他知道这些同事们有多辛苦,自然同意了他的请求。 反正在E记,加班费永远是半价的,调休,是永远休不到的。这点,早就江湖有名了。 只是,别人能休息,可陆弛却逃脱不掉。他一头扎进了工作中,从早晨忙到下午,连午饭都忘了吃。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周晏礼回家了。一回来,他就发现桌上还摆着早晨的碗筷,当即就猜到陆弛肯定没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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