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见到周晏礼与于叶走进屋后,纷纷站起身来热络寒暄。场面霎时嘈杂起来,谈笑声、讲话声穿插在一起,一同涌向周晏礼的耳边。 周晏礼太阳穴传来一阵阵刺痛,耳边的喧闹还在继续,渐渐在他的耳中化作尖锐的鸣声。他看着眼前这些人唇齿张合,却什么都捕捉不到。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辨析着人们口中的话语,强打起精神与他们一一问候。人们见他话不多,便识趣地不再多言,只伸出手来与他握手。 周晏礼给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他屏住呼吸,强压住心头的恶心,伸手握过了一双双被烟酒、麻将浸入味儿的手。 比起周晏礼表现出的过分的沉静内敛,于叶要大方许多。身为于书记的亲侄子,于叶与席间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接触过,更何况,他性格热络、言行大方、模样俊俏,怕是任谁见了都心生好感,三言两语间,就将彼此的关系拉进了不少。 有于叶在一旁斡旋,周晏礼稍稍舒了口气,他转身离开正厅,朝洗手间走去。 走进洗手间的刹那,周晏礼总算松弛下来,他冲进厕所中,弯下身子不停干呕,可他这一整天实在没吃什么东西,到最后也吐不出什么。 他走到水池前,伸手接了好些洗手液,细细揉搓着每一个指缝,直到将手洗得通红,才终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周晏礼回到座位没多久,于书记就来了。 于书记虽已年过六十,却保养得很好,挺拔的身体和乌黑的头发让人头一眼打量过去几乎看不出他的年纪,唯有走近了,看到他脸上的皱纹后,才能看出眼前这人已经上了年纪。 于书记一走进包房,在座的人纷纷起身,问候之声此起彼伏。周晏礼混杂在人群之中,安静地望着眼前这个足以在上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 与此同时,于书记也在打量着周晏礼,这个让他刮目相看、投出最后一笔赌注的年轻人。 于书记坐于主位,方一落座,他就笑意盈盈地将周晏礼介绍给众人。于书记的面子大家自然是要买的,纷纷将刚刚说过的恭维话又搬了上来,听得周晏礼满身鸡皮疙瘩。 席间周晏礼的依然话不多,只有当人提到他时他才会回以微笑,问到他时才会简短的说上几句,还好有于叶在一旁周旋帮衬,才不至于落人口实。 于书记并非第一日与周晏礼相识。早在周晏礼还在泰元医院的老干部病房时,于书记就曾与他接触良多,自然知道周晏礼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因此,并不与周晏礼计较。 在饭局上,周晏礼是向来吃不下什么东西的,不过像今天这种规格的饭局,其他人怕是也不会动几下筷子。摆盘精美的饭菜一蝶蝶、一碗碗端上桌,可大多宾客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周晏礼在其间倒也不显得突兀。 不过,饭可以不吃,酒却不能不喝。周晏礼论年纪,是整个晚宴最小的一个,论身份地位,更是最末流的,就算得了于书记的赏识,也万不敢拿乔。 他一次次举起酒杯,与每个人寒暄客套,又一次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夜已过半,在酒精的催化下,房间里总算有了些许的热度。气氛正浓之时,周晏礼的手机忽然震了两下。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屏幕,紧接着心脏猛地一缩—— 他分明看到,手机屏幕上亮着陆弛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快看,这个男人叫小帅,半夜接到了前夫的来电…… 第31章 晏礼,他想跟我谈恋爱 “来,周总,我敬你一杯。” 席间,同处医疗大健康行业的年轻总裁郭睿阳端起酒杯,朝周晏礼走来。 周晏礼一怔,他看看眼前的郭睿阳,又看向自己不断震动的手机,最后他深吸了口气,刚想随意找个理由推脱掉,却被于书记点了名。 “怎么,小周,才这么几杯就喝晕头了?还愣着干什么?” 霎时间,嘈杂的饭桌安静下来,唯有周晏礼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在桌面震动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一时间,周晏礼成了全场的焦点。 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中,周晏礼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传出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只得端起酒杯站起身来。 他微微弓起身子,一手捏着酒杯,一手虚捧着,一边与郭睿阳碰杯,一边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郭总,喝了几杯酒,糊里糊涂的,反应不过来了。” 与此同时,周晏礼的手机还在不停震动着。于叶蹙起眉头,他瞥了一眼周晏礼的手机,当他看到屏幕上闪烁着的“陆弛”两个字后,几乎没带什么犹豫就伸手将电话挂断。 郭睿阳朝周晏礼微微一笑,说道:“哪里哪里。” 紧接着,还未等周晏礼落座,又有几人凑了上来,都端着酒杯,一个接一个地与周晏礼喝酒。他只得一一应下。 房间再次恢复了吵闹。 周晏礼实在喝了太多的酒,先是敬了一圈儿,又被几个同行业的老板回敬,几番周旋过去,他思维迟钝得厉害,视线也逐渐模糊。 渐渐的,周晏礼几乎分辨不出席间之人在说些什么了,只能听到嘈杂之声连成一片。 而在这喧噪的声音中,始终有一道“嗡嗡”的震动声回荡在耳边。 那是陆弛打来的电话。 周晏礼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间。领导们的问话,同行间的寒暄与恭维,统统让他无法招架。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可口中的话却说得艰难。 “是。” “对。” “没有。” 周晏礼的精神状态愈发低迷,只能做出最简单的回复,“是”或“不是”,点头或摇头。 他的这番状态在今晚这种规格的饭局中极不合适,但好在他已经喝了足够多的酒,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十足的醉态,而于叶亦在一旁帮衬着,他格格不入的状态才没有引起过多的猜测。 夜愈深,落地窗外,江边写字楼上闪烁的霓虹灯依次熄灭,众人也渐渐兴致缺缺。 于叶与于书记先行离开。他俩一走,众人也纷纷散去,三五结伴地走出宴厅。 周晏礼手机中的未接来电上,显示着一个刺眼的数字三。他打开微信,飞快打了一行字发给陆弛,可几分钟过去,却没有收到回复。 周晏礼向来不愿与人多做交际,是以等到众人都走后才最后一个离开。 他攥紧手机,步履虚浮地穿过灯光璀璨的长廊,朝电梯厅走去。 拐弯前,周晏礼突然听到电梯厅内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小地方来的人,就是上不了台面。” 周晏礼耳朵动了一下,他听得出,那是郭睿阳的声音。 他脚步一滞,屏住呼吸,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只听郭睿阳旁边那个压低了声音,顺着郭睿阳的话说:“越是小地方来的人会越钻营。你听说了吗?周晏礼以前是泰元老干部病房的医生,通过这条线才搭上了于书记。你说他年纪轻轻的,若非心思不正,怎么会想到要去老干部病房?现在倒是人模狗样的装成什么专家、大拿。呵,真是笑话,老干部病房的医生能有什么临床经验?我看是欺下媚上的经验吧。” “瞧他长着一张正派脸,私底下不知道有多下作呢。我看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往正道上走。”郭睿阳嗤笑道。 旁白那个也不依不饶,紧接着补了一句说:“这你可说对了。我听泰元的人说,周晏礼还是个同性恋。” “叮”的一声之后,电梯厅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过后又归于平静。 如此质疑声,周晏礼何止听过百次。他无意自证清白,也不愿与这两人起争执,今夜更没有这个时间。 不过是被说两句闲话而已,拦是拦不住的,也没必要拦。 现在,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拨通陆弛的电话,听到他对自己说一声,不要担心,一切都好。 回家的路上,周晏礼一直拨打着陆弛的电话,却迟迟没有接通。起先是无人接听,三次过后,电话那头竟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表情凝重,混身笼罩着强烈的低气压。 方圆见他如此,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周晏礼走下车,他才舒了口气。 回到家,周晏礼头一回没顾上洗漱,他径直坐在沙发上,反复拨打着陆弛的电话,可无论他打多少次,电话对面总是同一道机械而冷漠的女声,重复着那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不经意间,周晏礼已冒出一身冷汗,他的手也开始颤抖,渐渐连手机都握不住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周晏礼的情绪越来越糟糕。他开始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陆弛现在还好么?他出了什么事吗?或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了么? 周晏礼打开航司App,飞速检索着上海到拉萨的行程。 他什么都不想管了。此时此刻,他对陆弛的想念与担忧已达到极致。他想要见陆弛一面,越快越好。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关口,陆弛终于接听了电话。 “出什么事了?你现在还好吗?”周晏礼声音都在发颤,他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中如擂鼓阵阵。 陆弛散漫的嗓音中透露出十足的醉意,他漫不经心地说:“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都没接。” “对不起,是我不好。你还好吗?现在在哪?还在拉萨吗?”周晏礼没什么可解释的,他只想快些见陆弛一面。他必得知道陆弛安然无恙才能放下心来。 电话那头的陆弛许久没有讲话,缄默中,周晏礼偶尔能听到“呲啦”、“呲啦”的电流声。 他倏地站起身来,点开免提,在客厅中来回踱步。 “周晏礼。”陆弛醉意朦胧地叫着他的名字。 周晏礼停下了脚步。他立在黑暗之中,须臾过后发出“嗯”的一声。 “今天晚上你没接我的电话。我知道你听到了。我有点生气,本想着自己也要让你打满三次才接,不过还没等到你三次电话打完,我的手机就突然关机了。” 说着,陆弛轻笑了一声,继续道:“我想让你也为我着一次急。不多不少,三个电话就可以。但我没想到手机会突然没电。对不起啊,我不想让你那么担心的。” 听到这里,周晏礼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里。他长舒一口气,坐回了沙发上。 他并不在意陆弛小小的报复心理,无论如何,能与陆弛好好聊会儿天都是件幸运的事。他轻声问:“在西藏玩的怎么样?开心吗?” 陆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顿了一会儿,突然说:“晏礼,我在那曲遇到了一个上海来的小伙子。那天晚上,他对我说自己已经滞留那曲好多天了,因为他没买到去拉萨的车票。” “我知道他在骗我。”陆弛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林云帆拙劣的欺骗手段还是自己无聊的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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