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第一次说起学校的事情。” 乔玖笙躲了下他的视线,“是的,只是表演节目,等圣诞节过后就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 裴煜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笙笙,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乔玖笙不说话,只是在等他的回答。 裴煜道:“但这件事我暂时做不了主,如果父亲让你出任务或者临时有事,你又该怎么办?” 乔玖笙急忙道:“但现在还有快两个月的时间,一切都可以另作安排,不会一定就在那一天的,大哥。” 他抓着裴煜的手腕不肯放,裴煜却有些好奇地道:“这个事情重要到排在家族前面?笙笙,是表演重要,还是这个同学重要?” 裴煜一语中的,乔玖笙不敢再哀求,只是依旧充满希冀地看他,许久之后裴煜才道:“我会同意的,但如果父亲强行要求你做什么事的话,我也没办法劝住他。” 只要得到裴煜的允诺就足够了,乔玖笙想着,家里大部分事情现在都是他在主理,而且也暂时不至于让他怀疑太多,毕竟圣诞节过后他也确实不会再和江千屿有来往。 三个多月的时间原来这么短,很快就要进入倒计时,他和江千屿每日还是照常在礼堂后台见面,有时碰到别人他们就换个地方,乔玖笙无所谓在哪里,似乎也忘记了最初他只是想要把曲子弹好的初衷,他学会在夹缝中隐秘地享受和江千屿在一起的时刻,会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一样,盯着江千屿的背影发呆。 《梁祝》已经能很顺利地完整弹下来,和江千屿的合奏也挑不出任何错处,就当他以为能把这段开始在雨季里的潮湿闷热的梦添上一个完整的片尾时,在圣诞节的傍晚他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被铐在了床头。 他睡了十几个小时,在前一天牛奶里掺杂着的药物作用下,错过了他和江千屿排练的最后一个午餐时间。 他已经在睡梦中被收拾妥当,脚踝处系了一个很大的红色蝴蝶结,等着在晚上送到某位客人家中的圣诞树下。 乔玖笙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是在想,为什么偏偏要是今天,为什么所有他想要的东西都要在即将得到时离他而去?他不能反抗不配反抗,他只是一个打造好的小玩意儿,等着从这个主顾手中移到下一个恩客那里。 可是凭什么? 他没有奢求太多了,他知道自己和江千屿的一切都是无疾而终,他还不够有自知之明吗?他甚至从没打算过逃离,可现在连一场梦都不能做完,连半刻自由都不能有。 离演出开始只剩一个小时。 整个礼堂灯火通明,后台处人影幢幢各自忙碌,而他却迟迟等不来自己的伴。 到现在江千屿才发现,他跟乔玖笙的联系还是不够紧密,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三个多月的时间不够他把自己和乔玖笙的距离完全拉近,也不够乔玖笙对他敞开心扉。 他忽然在想,这么久以来是不是他一厢情愿呢? 可是眼神又不会骗人。 江千屿拿着小提琴第一次不知所措起来。 老师在叫他,问他为什么自己的伴还没赶来,他只能摇摇头说,再等一会儿。 他会过来的。 这句话大概只是说给他自己听。
第25章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催促他快点上台,也有人在问他等会儿要怎么办,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下去,只有他这里兵荒马乱,临开始时有老师告诉他乔玖笙身体不适无法前来,江千屿闭了闭眼睛,半晌苦笑道:“换曲吧。” 《梁祝》是他和乔玖笙定好的合奏曲,他一个人演奏的话,实在是辜负了他们这么久的练习。 江千屿拿着小提琴深深地喘了口气,台上的聚光灯如同原本排练时那样亮起两盏,但很快属于钢琴的那盏灭了下去,只剩他头顶这一盏,江千屿的眼神空落落地顿了一瞬,持好琴弓准备演奏。 曲目临时换成了《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听起来似乎是很适合圣诞晚会的一首曲子,但曲调实在忧伤,开头近二十秒的停顿,下面以为演出又出了意外,直到江千屿琴声悠悠响起,众人才明白这大约是一场落空的合奏。 曲子开头,落空的琴音如清澈见底的溪流缓缓流淌,渐渐蔓延出静谧的哀伤与彷徨。 原曲以钢琴为主,小提琴并不能尽善尽美地将每一个部分完全表现出来,江千屿却一意孤行般地演奏下去,停顿,间隔,就好像那里仍然有一个人在同他一起一般。 直到曲子进入后半段,节奏陡然加快,曲调往上如惊雷滚滚,小提琴的琴声却如同沾染上斑斑锈意般生涩难忍,江千屿意识到他的情绪已经接近崩盘,但琴声却还在继续,直到曲终,他闭目忍下泪意,偏头躲开那盏亮眼的聚光灯。 Merry Christmas,Mr. Lawrence。 Merry Christmas,Joe。 窗外初雪降临,圣诞颂歌悠然,礼堂,灯光,原本定下的合奏曲和满心殷切欢喜等待着的爱人,一场原本属于少年人的爱恋本该由今晚的告白开始,一切都恰如其分,却偏偏缺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江千屿再次抬头看去,试图在场下观众中找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可终究是徒然,事到如今他当然觉得乔玖笙不来赴约实在遗憾,可万千心绪兜兜转转,最终转为不舍,如果知道他的住址,是否还能悄悄去看一眼? 他只怪自己不合时宜,本该早些告白的。 *** 屋内死寂,乔玖笙挣扎着看向窗外,这里是三楼,如果从窗外跳下再赶过去,是不是还来得及? 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不去,就当他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在今晚,之后怎么罚都好,他不能留江千屿一个人。 手铐一端靠着床头,另一端铐在他手上,乔玖笙咬牙用力,大拇指关节霎时错位,他将手从手铐里拿出,已经疼出一头冷汗,他却无所觉般又将关节重新复位。 他俯身解开脚上的蝴蝶结,随便套了件衣服,刚打开窗户想要离开时房门却被推开,来接他的人立刻吵嚷起来,一堆人作势就要把他抓回去,乔玖笙疯了似的,所有的格斗技巧全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兽类般的本能不断反击,撕咬着眼前的每一个人。 裴父大发雷霆,命令保镖尽快将他抓回来,而他已经被逼得节节败退,身子靠在栏杆上,再近一步他似乎就要跌落。 乔玖笙满目无助,仓惶地寻找着裴煜的身影,说好了的,不是答应今晚可以出去的吗?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骗他?! 其实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并非裴煜主导,裴煜只是一如既往地旁观罢了。 “大哥……” 乔玖笙满脸是泪,嘶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裴煜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也未开口替他求情。 乔玖笙却赴死一般,转身就从三楼跳了下去,他是那样决绝而没有半点犹豫,好像那里不是万丈深渊而是一片光明前景一般,底下的灌木丛让他得到了轻微的缓冲,乔玖笙一瘸一拐地站起来,遥遥看了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保镖在问要不要继续追,裴父勃然大怒,反倒是裴煜很冷静,淡淡地道:“今晚的事情到此结束吧,别追了。” “我会负责把他带回来的。” 裴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裴煜已经走远,这个久居高位的统治者忽然意识到,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已经不再是他能够任意支配的工具,而反过来即将把他踢出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乔玖笙跑到学校礼堂的时候,晚会已经结束,礼堂内明亮的灯光渐渐湮灭,重新复归成一片荒芜黑夜,他愣怔着站在原地,他用尽全部力气和勇气想去试一试,想再见他一面,想真的再接近一点,想把那颗始终碰不到的糖果攥在手心,哪怕只有一刻也好。 可他还是失败了。 他单薄的身子在纷飞的大雪中颤抖着站直不肯蹲下,却没有掉下眼泪,只是满目苍凉,第一次感知到爱意,第一次想做出回应,却通通无疾而终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什么都不剩,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肚腹剖开,血肉掏尽,心脏被挖空生生献祭一般,他仿佛被万千利箭穿透身体,高高架空,眼睁睁看着血一滴滴流尽。 身后的视线却如芒在背,乔玖笙转过身子,不远处站在那里看他的人是裴煜,眼中迸发出的情绪却浓烈得不似常人,他从没有见过裴煜这样看任何人。 裴煜大抵自己也觉得奇怪,不久之前做心理评估的时候,医生还说他的社会人格基本不存在,天生的不会爱人,现在之所以好好像个人活着完全是因为模仿能力出众。 医生一如既往地讨厌跟他对话,每次都说被他看久了跟被死人盯着看没区别。 但他现在很清楚地知道,他看乔玖笙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天寒地冻的雪天,乔玖笙只穿了一件削薄的外套,可是他却浑身如烈火一般燃烧起来,混杂着恨意不甘与浓烈爱意的情绪让他似乎要被这团烈火生生焚烧殆尽。 怎么会有人因为一点爱意而像重新活过一般? 裴煜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骨子里的劣根性。 真是可笑,他在乔玖笙奋不顾身爱上别人的时候,爱上了他。
第26章 乔玖笙记不清自己那晚是怎么回去的,或许是体力不支被裴煜抱回去的,但他醒来的时候再一次发现自己身处刑讯室中,本家今晚出了很大的变故,裴煜因为跟父亲在某些事情上意见不合,而当着众人的面举枪杀了自己的父亲。 这好像是本家的传统一般,但凡上位者都对至亲最冷血,而裴煜比起他的父辈来说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晨一点多,本该在今晚带走乔玖笙的主顾因心生不满准备收回原本的合作,裴父不得不接待了他并许诺会将乔玖笙隔天送过去,裴煜却持反对意见,先是杀了生父,而后对那位主顾彬彬有礼地致歉道:“很抱歉,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父亲的错误,他不应该把Joe当作礼物送给您的。” “现在他已经不在了,我想死者为大,先前的错误还请您原谅,至于合作,当然以您的意见为主。” “另外,Joe不会再以玩具的身份出现在诸位面前。他只是长荣内部的专属,一定要说的话,是我的独属,并且暂时没有分享的打算。” 尹时曲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裴煜施施然,着人送走了主顾,而后在凌晨回到刑讯室,乔玖笙在第一轮责罚时已经晕了过去,叶明渊在给他上药,见他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让他别再动手,“裴煜,够了。” 裴煜却恍若未闻,矮下身子将一个颈环扣在了乔玖笙的脖子上。 叶明渊疯了似的拦他,“裴煜,住手,他已经晕过去了,你这个时候再电击他真的会受不了的,裴煜,你稍微心软一点行吗?再怎么样也是从小跟在你身后长大的弟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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