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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起来不太开心。”江千屿蹲下身取出小提琴，手指拨弄了几下然后简单调了下音准，直接切入到五分多钟的那一段，琴声明亮欢快，江千屿歪着脑袋朝他也笑了一下，停下拉琴的动作道：“或许这样会好点，你觉得呢？” 想要将曲子演奏完美的偏执瞬间盖过了其他一切情绪，乔玖笙几乎殷切地看向他，“你可以教我吗？” 音乐确实是有共通之处的，聊到现在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心里却已经将人划入了可亲近的范围之内。 江千屿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那你要跟我一起合奏吗？” 现在乔玖笙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这个回答了，他没有任何上台表演的经验，但此刻却生出一股无名的勇气答应下来，点了点头又道：“你会教我吗？” 江千屿有些无奈地道：“其实你不用教的。” “你很快会自己学上。”江千屿半蹲下身，和坐在琴凳上的乔玖笙对视道：“你知道的，那一段是梁祝同窗三年时的情绪表达。” 他顿了顿，转而道：“我叫江千屿，或者你也可以叫我Asa。”他朝乔玖笙伸出手，眉眼弯弯，“我很庆幸今天下午遇到你。” 乔玖笙伸出手，怯怯地和他交握了一下，他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是学着江千屿的自我介绍道：“我叫乔玖笙，你也可以叫我Joe。” “好。”江千屿拿起琴弓道：“玖笙，我们试着合奏一下，怎么样？” 乔玖笙这下彻底无法拒绝，纵使未经过排练的合奏曲听起来并不默契，但他们却都沉浸于此，窗外暴雨如注，像海面掀起风浪要吞噬一切，他和江千屿却仿佛置身遥远孤岛，世间万物都在此刻寂静无声。 直到窗外暴雨方歇，他和江千屿互相告别，乔玖笙都无法抑制自己欢喜雀跃的心情，许久之后再想起，他发现自己跟江千屿的初遇简直是他单方面的落荒而逃。 以至于这样异样的情绪持续到裴煜来接他的时候都好奇地问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开心？” 乔玖笙摇摇头，沉默地坐进车里。 十六岁的乔玖笙，清楚人身上哪些位置最脆弱，知道怎样不留痕迹地杀人，学会如何迅速地露出讨人喜欢的笑容，却不明白该怎样掩饰发自内心的欢喜。 他只以为是裴煜告诉自己的童话故事成了真。
第21章 司机一言不发地专心开车，而裴煜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双手交叉着搭在膝上，乔玖笙看了他好几次，似乎是有话和他说，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将自己掌心掐出好几道明显的痕迹才道：“大哥。” 裴煜冷淡地应了一声，“怎么？” 乔玖笙低着头，把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露出一个很乖的笑容，道：“十月份的时候我就要正式进入长荣了吗？” 裴煜看都没看他一眼，“已经确定的事情不要再来重复问我。” 乔玖笙点点头，再次沉默下来，裴煜比他年长六岁，比起那个名义上的养父，这个看起来阴晴不定的大哥才更像他实际上的监护人。 回到别墅的时候天色尚早，他照例去地下室训练，每天要学的东西太多，他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时间。 训练室的隔壁就是刑讯室，今天不知道又是谁在里面，乔玖笙对里面传出的惨叫声充耳不闻，面色平淡地将指关节裹上绷带，活动了一下手腕，再次翻身拿起长刀。 尹时曲和叶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隔着玻璃看他，已经从单独的训练转成了两人互搏，真正的格斗技巧必须要从实战中才能获得，对面的陪练毫不客气地一记右拳挥出，坚硬的中指指骨直击乔玖笙的太阳穴，而乔玖笙侧身反挡，与此同时偏过脑袋右手一记手刀直接劈在他颈动脉处。 这一下没收任何力道，对手立时被震得脑袋发麻，乔玖笙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瞬挥出左拳，整个身子同时暴起，猛地将人压在了身下，拳头反过来对着他的太阳穴就要落下。 陪练猛一偏头，拳头带着风声砸在地面上，他还要起身，另一只手成爪状想要去擒住乔玖笙的肩膀，整个人也半坐起来去抗住乔玖笙的动作，然而乔玖笙却抓着他的手用力一拧，在对方腹部暴露时狠狠一下膝击，陪练下意识地蜷缩身子弯腰，乔玖笙趁着此刻手肘屈起，对着他的后颈就要落下。 他眼中凶性完全暴露出来，眼神中完全没有一丝少年人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机械性的反击和下意识的暴力，像一头只知道横冲直撞的小兽，带着不达目的绝不罢手的血性在进行杀戮。 叶明渊看着似乎有些不太忍心，转过身道：“玖笙最近训练的状态不对劲。” 尹时曲依旧直视着里面的场景，“但裴煜对此很满意。” “要成为一柄主人适用的刀，那他身上就不应该有任何的人性存在，杀人对他来讲是家常便饭。” 叶明渊皱眉道：“但他不仅仅要成为刀。” “一边接受这样的暴力训练，一边又要他做精致漂亮的玩具，他才十六岁，这样下去精神会出问题的。” “我们十六岁的时候在干嘛？” 尹时曲对他的话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道：“人跟人之间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的出生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由一对般配的婊子生下，抱到裴家，他注定要走上一条被规划好的路。” 尹时曲垂眸，“叶明渊，心软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 叶明渊嗤笑道：“别说得你好像没心软过一样。” 手指在玻璃上敲了两下，乔玖笙闻声而动，抬眸看过去，见到叶明渊朝他笑眯眯地用口型道：“出来吃饭。” 他拆下沾了血迹的绷带随手扔在地上，出来的时候恢复如常，吃完饭，又去楼上的琴房练琴。 琴声还是断断续续，他今天本来在车上想跟裴煜说，可不可以之后迟一点来接他，但又隐隐觉得裴煜不会答应，稻玔狗全佳占街他知道自己的生活方式跟学校里的大多数人不一样，却生不出什么反抗之心，像所有的好奇都在生发出来之前就被过早地扼杀，甚至为了避免自己想太多东西，乔玖笙在学校里不会主动和任何人说话。 但今天江千屿的出现打破了现状。 他只是想弹好这首曲子，乔玖笙默默地想，一切会在圣诞晚会的表演后结束，他的生活不会有太多变化。 *** 巴顿中学的课业并不繁重，早晨九点开始课程，下午四点结束，中间还有两个小时的午餐和休息时间，江千屿在乔玖笙的班级找了一圈没寻到人，略显失望地独自走向礼堂后台。 今天依旧下雨，两栋楼的回廊是全密封的，玻璃隔绝了一部分雨声，江千屿拎着琴盒和午餐，整个人难得有些打不起精神。 然而走到回廊末端的时候他又愣着了，乔玖笙一个人站在那儿发呆，好像是在看外面的雨，眼神放空近乎呆滞，江千屿跟他两次见面，都是这样静静地先注视一会儿，好像多靠近一分都会打扰。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脑海里迅速地想起那天见到的玻璃珠子似的眼睛，像暗夜里的星星一样漂亮，江千屿站在原地许久都不曾再动，但心口却溢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满足之感。 大抵学音乐的人骨子里天生带一些不切实际的浪漫，昨天的初遇令他兴奋得失眠到凌晨三点，那是比一见钟情更奇妙的感受，一定要找些什么词来形容的话，大概正像忒尔克西诺厄缪斯女神的寓意一样。 每次见面，都如陶醉。 他陪着乔玖笙一起站了会儿，直到对方从玻璃倒影里看到他，转过脸时乔玖笙微微皱了下眉头，奇怪地道：“你为什么不叫我？” 江千屿倒是猝不及防地红了脸，“我……” 乔玖笙不明所以地道：“不是要去练习吗？” 江千屿脸更红了，竟然打了个磕巴，“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乔玖笙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脸红，自己反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道：“抱歉，我只有这个时间有空，所以想早点过来。” 江千屿抿了抿唇，笑着道：“那你吃午饭了吗？我自己做了三明治，你要尝尝吗？” 食物永远都是开启一段对话的好话题。 江千屿眉眼弯弯，笑着将那个三明治递给他。
第22章 午休的时间，礼堂后台依旧没人，这里就像是他和江千屿的秘密基地一般，他接过那个培根三明治，其实他已经在食堂吃过一些东西，但此刻这个三明治看起来格外美味，乔玖笙咬了一口，在江千屿含笑的视线中回答道：“很好吃。” 江千屿将小提琴拿出来，似乎是打算先练一会儿，一边和他随意地聊着天，“那就好，我还担心我的口味会和你相差太多，如果之后你还想吃的话，我每天都给你做，怎么样？” 乔玖笙下意识地想拒绝，“我在食堂吃就好了。” 江千屿道：“这样的话每天可以多出一些练习时间。” 他确实是这样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思之后并不屑于掩藏，说出的话也不拐弯抹角，每次都是直接将邀请说得明明白白，他也从不觉得害羞，对他而言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情绪，乔玖笙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探究，看了看不远处的那架钢琴，犹豫地道：“好吧。” 又道：“谢谢你。” 他觉得这个人真奇怪，自己也很奇怪，明明他们才见两面而已，对方的语气也并不强势，还给他留了很大的选择余地，为什么他不拒绝呢？ 他所有的疑问都随着那份培根三明治一起咽回了肚子里，他并不会太追究一个问题的答案，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江千屿显然对《梁祝》相当熟悉，他拉小提琴的时候跟刚刚笑起来的模样判若两人，气质都陡然沉静下来，乔玖笙坐在台阶上仰头看他，没有光的后台，他却能准确地描摹出对方的身形和动作，小提琴轻灵的音色渐渐将他完全包裹住，直到曲毕他都还维持着那个仰头看他的动作，江千屿朝他伸出手，有些好笑地道：“脖子仰这么久不累？” 乔玖笙被他顺势拉着站起身，江千屿道：“完整曲目时间太长，我们得挑一段，你有比较喜欢的部分吗？或者每段截取一部分，我们把谱子稍微改动一下，多练习一下应该是可以衔接好的。” 乔玖笙摇了摇头，如果之前让他选的话，他会把自己一直弹不好的那一段弃掉，但现在却有些不甘心，道：“不用改什么，从开头到三年同窗都保留下来，十八相送之前停就好。” 江千屿点点头，很赞同地道：“其实我也更喜欢前面那一段。” 他们这个年纪，对悲剧有种天然的逃避意识，两人商量好了选段，安静地练了两遍，纵使都对自己的乐器十分熟悉，但真要合奏的时候才发现问题不是一星半点，何况乔玖笙本身就有一段没完全练好，他停顿的间隙里有一丝莫名的惶恐，惴惴不安地看向江千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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