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接受我这么喜欢你就可以。” 他说着,贴的更近,幽深的眼瞳一眨不眨望向江收,沉声发问,“你能吗?你敢吗?” 江收睫毛颤了颤,后悔自己刚刚碾灭了那支烟,否则他还可以用飘散的烟雾掩饰自己的神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细微的心绪变化都暴露在赵疏阳眼前。 安德鲁老师说的没错,他就是个胆小鬼,他总是冷漠地旁观,他乐于置身事外不踏入一步,好保证自己可以随时全身而退。 长久以来,江收早已经习惯了怎样用外物来维持一段体面、安全又稳定的关系。 爱是唯一陌生的变数,他不敢。 “赵疏阳,我……” 江收声音有些哑,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但不回答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赵疏阳只是看江收的眼神就明白了自己得到的是什么答案,他眼里执拗的光暗下去,最后定定看了江收一眼,起身穿衣服。 ……这个话题结束了? 江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觉得赵疏阳放弃这种可怕的念头很好,他们像最开始那样相处久很完美了,何必再掺杂些爱情进来。 他以为过了今晚,一切都还会回到最好的阶段,但让江收出乎意料的是,赵疏阳站在床边穿好衣服后打开了房门,门外走廊的光一下子照进来,打亮了赵疏阳的侧脸,明明还是冷峻具有压迫感的面容,但从某个角度看上去却脆弱又疲惫。 “江收,我去隔壁睡,晚安。” 江收看向他,心中忽然涌上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像是即将要失去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听赵疏阳垂眸沉声道: “还有,我们…分开吧。” “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赵疏阳握着门把手的骨节泛白,他心脏一坠一坠地发疼。 他甚至没有用“分手”两个字,因为他并不知道在江收所说的“玩玩”之中,他们的关系能否配得上一句分手。 江收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皱眉朝赵疏阳望过去,“你说什么?” 分开? 江收的心跳似乎都因为这两个字停滞了片刻,他干脆下床光脚走到赵疏阳面前,扯住赵疏阳的手腕,冷声问,“你认真的?” 赵疏阳没说话,只是低头用轻柔但不容推拒的力度把江收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良久才看了江收一眼,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 “祝你玩的开心,但我无法奉陪了。” 他还是喜欢江收,在此之前喜欢,在此之后也喜欢。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失去判断力,他会不理智到连江收的冷漠、无情和退缩一起喜欢。 心无法控制,赵疏阳能做的唯有克制,他只能提出分开。人都是贪婪的,他想和江收在一起,就无法接受自己在江收面前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换掉的情人。 更何况,他也不想让江收因为他的“束缚”而不开心,江收有渴望的自由,那他会亲手斩断爱筑成的锁链。 房间门被轻轻关上,走廊的光挡在门板之外,整个房间重新沉入夜色。 江收面无表情地在门边光脚站了许久,才状似不在意地轻笑了一声,重新躺回床上,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自言自语,“分开就分开,无所谓。” 但他眼里的无措与茫然半分做不得假。 江收尽量想让自己显得洒脱一点,他以往从不为这种事烦心,但慌乱烦闷的心绪还是出卖了他。他现在不得不承认,曾经的游刃有余在遇到赵疏阳之后已经慢慢瓦解,一切都在脱离控制,陌生而手足无措。 烦乱和说不出来的酸涩压抑充斥着江收的心脏,像摇来晃去的汽水,想要爆发却找不到一个发泄点。他眼眶发热,鼻腔发酸,负气般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只觉得嗓子像吞了一大团棉花一样卡得生疼。 出口的话也不由自主带上了哭腔,“为什么分开?赵疏阳凭什么说分开。” 他都没想分开,赵疏阳居然先提起。 分开代表着什么呢? 如果在以前,江收会觉得分开是件再好不过的事,这意味着可以换掉没有新鲜感的旧伴侣,意味着有很多新目标让他选择,意味着轻轻松松毫无负担的好聚好散。 但在此刻,他想到分开,第一反应却是以后赵疏阳不会再陪在他身边了,也不会做好吃的给他,不会在上班的时候偷偷给他发那些没用的废话了。 江收用力擦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泪珠,心脏闷痛,神情里带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怒意,也许是耻于自己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掉眼泪,他气闷地把床边的挂坠扔出去,像是以此证明自己对赵疏阳也没那么在意。 小猫挂件在墙上砸出一声闷响,又“啪嗒”掉到地毯上,滚了两滚。 江收蒙上被子,房间里只剩下暗淡的月光和浅浅的抽噎声。 月亮西沉,夜色浓重。 …… 良久,黑暗中,他慢吞吞地起身下床,捡起了那个小猫玩偶。 接近黎明时江收才在各种混乱思绪中昏昏沉沉睡着,再醒来时已经九点多了,赵疏阳早就上班离开。明明昨晚说了分开,但还是细心地在一楼餐厅给他留了早饭。 江收没什么胃口,本来不想吃的,但一想到这估计是最后一顿了,又坐到桌边,认真尝了尝今天的粥。 是很熟悉的香甜味道,但不知为何,越喝越苦。 一大早就在花园里跑了半天的团团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到江收身边,蓬松的大尾巴晃晃,像往常一样咬他的裤腿,要他陪自己玩。 江收弯腰把猫团团一把抱起来,揉了揉它的脑袋,垂眸小声问它,“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你跟着谁啊?” 猫团团晃晃脑袋,水汪汪的茶褐色眼睛眨眨,“喵?” “你是赵疏阳的猫,你当然跟着他。”江收自言自语,“也挺好,你还能在家里陪陪他。” 他从团团的脑袋顶一路摸到尾巴尖,有点不舍得,“爸爸以后会想你的。” 江收说完后下意识想,也会想赵疏阳吗? 也许会的,因为他从现在起已经开始不舍。 在走之前,江收把带着团团挂坠的钥匙放到了玄关的台子上。 没有必要再留着了,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来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房间内,心沉沉坠着,像被封闭在深海之中,沉闷而透不过气。在关门的那一刻,他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顿住,重新拿起那枚钥匙,拆走了上面圆滚滚的小猫挂件。 江收在画室待了一整天,画笔上的颜料干涸,线条僵硬比例错乱,只能依靠肌肉记忆画下一些死板的东西。 他皱眉审视画布,有些心烦意乱地把笔投进了旁边的小水桶里,“咕咚”一声响,溅出来的褐色颜料水沾湿了他的衣角,他没在意,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进和赵疏阳的聊天框。 空荡荡的,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天。 江收抿了抿唇,心里那种窒闷的感觉更甚,他没心情再坐在这里画画,干脆打电话给高阳,约了晚上出来喝酒。 发小约酒,高阳自然应下,约在了他们之前经常去的一家酒吧。 酒吧里混乱又热闹,晚场正是人多的时候,弥漫着烟酒味的空气似乎即将要被重金属驻唱乐队的歌声点燃。 高阳让人开了两瓶好酒,他碰了碰江收的酒杯,故意道:“哎呦,想见我们江大少爷一面可真不容易,几个月了才约我这么一回。” 江收看他一眼,还没说话,就见高阳笑着又问,“你那高岭之花呢?” 江收唇角的笑意淡了些,有点烦躁,“分手了。” 分手? 高阳觉得有点奇怪,他以前似乎没从江收嘴里听见过这个词,不过他天生神经粗,也没琢磨出来什么,只是习以为常地笑笑,“腻了?” 江收低头闷了一口酒,“没有。” ……啊?没腻分什么啊? 高阳还想再问,但看到江收神色郁郁,在话出口的一瞬间又识相地闭了嘴。 他给江收把酒倒满,半是玩笑半是安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分了好啊,咱们找下一个。” 是啊,找下一个,找更好的。今天一整天,江收也是靠这个理由说服自己,让自己打起精神别再那么低落的。 但是此刻酒意上头,他半闭上眼,看摇晃不定的迷离灯光,心里却浮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他不想找下一个。 更好的人,还会有谁比赵疏阳更好呢?
第17章 高阳让人开的那两瓶好酒最后差不多有一半都被江收喝掉,纵使他酒量不错,也醉得晕晕乎乎。 这间酒吧给高消费客户都预留有休息的房间,高阳懒得把他弄回去,就晃晃他,问: “别来回折腾了,要不然今晚就睡这边儿吧?” 江收皱眉,很固执地说自己要回家。 “行行行,少爷,回家。”高阳无奈,给家里司机打了电话让人来接。 深色的迈巴赫滑入黑夜,离开闹市区,冰凉的混合着松针与新雪的气息从车窗外涌入。以往每每闻到这片松林的味道,江收都知道是要到家了,但这次却蹙眉慢吞吞嘀咕,“错了,我家不在这边儿。” “对着呢,你家就在这边。”高阳不和他一个醉鬼计较。 江收有点不高兴地翻了翻自己衣兜,想掏出来自己家的钥匙给高阳看,但最后只摸出来了个圆滚滚的白色小猫挂件,下面的挂绳空荡荡,没有钥匙。 “诶?什么玩意儿?”高阳凑过去看,伸手想捏捏,“还挺可爱的。” “别动。” 江收看他一眼,很小气地把团团挂件收回来,“不给你摸。” 高阳:“……”谁稀罕摸! 江收家里空荡荡没有人,高阳有点不放心,看着江收洗漱完躺上了床才走。 他走时顺手帮江收关上了卧室的灯,窗帘也拉上了,一片漆黑。 江收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许久,才渐渐适应了暗光环境,寻找到一点窗户的轮廓。 他睡不着,胡思乱想,觉得也许今晚根本不该喝酒。 酒精把人拼命想压制的猛兽的放出了囚笼,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赵疏阳,可现在却无论睁眼闭眼都是赵疏阳。 有点丢人。 江收想,他以前最难以理解的就是情场失意然后把自己喝的烂醉发泄情绪的人,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步入此列,实在是有点丢人。 要是姐姐知道了,估计会像骂张然一样骂他。 江收又想起姐姐曾和他说,他名字里的“收”字,是收放自如的“收”,他多年来深感赞同,他要一生自由,不为任何人和事停留。 但此刻不得不承认,赵疏阳对他而言,的确是收不住、放不下的那个,他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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