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迦不傻,看程巳光一根接一根地吞云吐雾,完全没进去的意思,就知道自己肯定有哪里怠慢了对方。 “巳光。”兰迦声音低沉地叫他,“生气了?” “没。” “不像没啊……” 程巳光颇为怨念地看了眼兰迦,然后转过脸去说,“我说没就是没。”他一向彬彬有礼,很少流露出消极的情绪。 兰迦没理会,靠过来,凝视程巳光,像是要用无形的压力,逼迫程巳光“老实交代”。这目光很毒辣,程巳光不用凭借眼睛,便能感受到,想蒙混过关的可能性都没有。可他不由觉得委屈,明明兰迦才是朝秦暮楚的那个,怎么自己倒成了被穷追不舍,必须给回答那个。本末倒置了。 “我知道了……”兰迦突然笑起来,一副了然语气,“你看见我和鹿西奥在一起了,是不是?” 鹿西奥,原来是有名有姓的,不是什么甲乙丙丁。 程巳光不作声,低头吸了口烟。 “吃醋了?”兰迦问,笑意更深了。他去拉程巳光的胳膊,想要安抚,屡见不鲜的招式。程巳光一闪,躲开触碰。 “你、你别瞎说。”程巳光结巴道,“我、我为什么要吃醋?” 为了保护对方不堪一击的自尊心,兰迦顺着话,哄道:“好好,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说完,还叹了口气,很可惜似的。 空气安静了片刻。 “你跟那个鹿西奥是什么关系?”程巳光突然问。 “你在乎?”兰迦动动眉毛,努力压抑下“终于,猎物上钩了”的表情。 程巳光掐灭烟,不发一言地看他。他跟兰迦并无任何正式关系,如果非要扯一个,那就是披着朋友皮的客户关系。所以他向兰迦发难的资格并不牢靠。 “我有时候看不太懂你……”程巳光稳住情绪,与兰迦对视了一眼后继续,“我觉得自己像一个盲人,在摸象。” 这话一出口,又使局面陷入沉默,接近对峙了。 “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兰迦顿了下,“或者,你希望我和他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程巳光显然没料到,兰迦会这样出招。他握着拳头,想了好一会儿,舌尖几次碰到牙想要把话送出来。他松开拳,用孤注一掷的表情问:“我说的话,在你这里,能算数吗?” “当然。”兰迦移近了些,嗅到一股烟味,不浓。他用温厚的大手,亲昵地拍拍程巳光的脑勺,又强调了一遍,“当然了,巳光。” “你跟别人有没有关系我不在乎,”程巳光眼神平静,语气也比以往强势了许多,“你敢在这里亲我一下,和我有关系吗?” 兰迦一愣。真是没想到,这小兔子还挺会的。 他陡然升起了种奇特的感觉,眼前这个程巳光虽然面无波澜,但肯定在内心斗争着什么,应该是为自己。他势必费了老大劲,要压抑骨子里的斤斤计较,竭力装得不动声色。也不是第一次遇见类似程巳光这样的,质朴却有自己的脾气,比普普通通的小白兔,要有趣上许多。没关系,兔子急了不过红眼,他只要舍得露出獠牙,分分钟就能将兔子断气。 “有什么不敢的?”他一把拽过程巳光胳膊,将脸凑过去,先是落下轻轻一吻,再逐步加深,颇有技巧地撬开口腔。程巳光不甘示弱,抱住兰迦,拼命回应。两人的唇舌互相碾磨,承受着会被人随时发现的危险,却吻得更加起劲了。 在吻的过程中,程巳光下意识睁开眼,看见了不远处定定站着一个人。即使隔着段距离,他也能发觉对方的震惊。当然,震惊的源头来源于他和兰迦。程巳光宣誓主权般地眨了眨眼,丝毫不在乎对方是否能看见。名为鹿西奥的年轻人望呆了,隔了半晌才缓过劲来,慌里慌张,像小偷一样撤走。可他忍不住回想刚刚撞见的场景,眼睛落到的靶心确实是兰迦,正毫无顾忌地和一个男人接吻,吻得很是动情。他隔着老远,都能被一并感染得脸红心跳。 吻毕,兰迦还不忘贴在程巳光耳边赞美,“刚刚的你,真带劲……还有……今天你穿的这件夹克很好看,衬得你整个人很有气质。” 程巳光当然知道夹克的好看,毕竟,它的价格更好看。他承接兰迦的赞美,同时着实被自己的胆大妄为吓了一跳,但很值得,他不后悔。含蓄的人爆发,也会是一座火山呐。 后半场简直像按了加速键,他俩比宴会结束时间稍早些离开了。相携走到停车场,兰迦说带了礼物给他,要去后备厢拿。他跟过去,兰迦在车尾窸窸窣窣了一阵,而后拎出一个精美且很有分量的包装袋。 程巳光不解,用眼神询问。 兰迦抖抖手腕,袋子摩擦声跟着响起,“喏,之前说了要送你的香薰石套装。” “这么多?” “多放几个房间嘛。” 程巳光道谢,伸手想要接过来,哪知兰迦猝不及防向后一退。程巳光不明所以,手臂僵在半空,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没有,兰迦的确拉出了段距离,只是拎袋子的姿势没有改变。男人眯着眼睛笑道:“香味改良过了,不知道还合不合你的心意,要不然我去帮你摆吧,看哪个房间适合哪个香味。” 说完,他又擅自靠过来,一面微笑一面将袋子塞给了程巳光。程巳光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肌肤传来的温度,像有不正常的高热。他去看兰迦的眼睛,有种返璞归真的明亮。怎么能拒绝呢,没人能拒绝。
第11章 兰迦车子紧跟在程巳光车子后,抵达程宅。 泊好车,兰迦从驾驶座下来,没有随程巳光立刻入内,反而在草坪上站了好一会儿。他在欣赏吕梁留给世间的最后杰作。即使不是第一次见,可只要站在它面前,用眼观摩无处不在的设计细节,心中就会不自觉悸动。尤其晚间,那些灯光设计,将房子的错落结构完美呈现,更巧妙的是,建筑轮廓边缘却与夜色融合,不,像是被融化得模糊了,从而会觉得这冷栋冰冰的混凝土建筑物也像有了生命力,在与天地调和。 “怎么了?”程巳光发现他没有跟上,遂折回来。 “你在这住了多久?”兰迦用问题回答问题。 程巳光没有马上答,眉心微蹙,像在认真心算,“六年吧。” 兰迦点点头,“如果是六年前购入的话,那你可太有眼光了。”他虽然靠买卖、炒作艺术品,玩弄出了一身铜臭味,但并不妨碍他确实懂行,深知什么才是真正好的臻品佳作。 程巳光笑笑,接受赞美,比初见时松弛许多,不再只会用单调的“不好意思”来应对了。 “外面有点冷了,我们还是进去吧。”程巳光建议。 兰迦跟在程巳光身后,盯着他的背脊,很挺很直,比程巳光本人感觉更能做主似的。他还是更喜欢程巳光在自己面前做不了主,却会用无意识但坦率的眼神诉说,有多么渴望自己。 进屋后,程巳光将兰迦脱在沙发上的的外套挂了起来。吉利跟在主人身边打转,程巳光摸摸它的脑袋,轻声命令,回窝。狗伏低前身,尖尖耳朵抖了抖,像在做前肢拉伸,重新站直后,甩甩尾巴,听话地走了。 兰迦盯着狗离去的方向,“我发现吉利的尾巴比我网上见到的那种杜宾要长很多。” “嗯,我没有给他断尾。” “怪不得,”兰迦挑眉问,“可你都选了品相这么好的狗,难道不想把它打造的更符合赛级审美标准吗?”实际上,都已经裁耳了,怎么不顺道一起断尾?又不是多此一举的问题。 程巳光愣了一下,表情变得不太好看,“它又不用去打比赛,为什么要用那些人为规定的审美标准要求它呢,当一条乖乖的健康小狗不好吗?” 兰迦自知失言,连忙拉了下程巳光的胳膊,昭示亲昵和歉意,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要是说了外行话,惹你不开心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你不懂嘛。”程巳光微微一笑,释放原谅信号。 兰迦顺杆子下溜,“我们先从哪间房开始放香石好呢?” 程巳光想了想,“书房吧。” 兰迦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最在意卧室呢。” 程巳光低下头,搓了搓手指,又恢复了那种局促不安的常态。他当然理解了兰迦的话外音。 “都、都可以,你决定就好。” 兰迦看着他的手无足措,很满意。这就是小兔子作为待宰猎物该有的羞涩。 兰迦佯作耐心观察房间,借着最好扩散香味的缘由,结果将这些改造过的香薰盒放在了最适宜监控的位置。他知道程巳光无辜的眼睛在盯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可他镇定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愧怍。悍然的无耻,在他美丽的躯壳中显形。程巳光不会是第一个行犯对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沉溺于从那些小小的摄像头里侵占隐私空间,从而掌控秘密,再卑鄙地用对方的难以启齿,不敢吭,不敢动,在沉默中达成控制。他通过了一关又一关,没遇上任何绊子。目前为止。 “这个香味好好闻。”程巳光靠过来。 “你喜欢这个?” “嗯,很高雅的香味,我喜欢木质沉香调的。”程巳光肯定。 兰迦将鬓边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 “那下次......我叫他们再多调这种的给你。” “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 他们由互相对视慢慢变为互相凝视,顺利成章地又接了吻。只是暧昧气氛无法持续,兰迦没能多待,被一通电话催走,程巳光送他上车。 发动汽车的时候,夜空忽然绽开一团火焰。他们一个在车内,一个在车外,却都恰好迎向那片光亮。兰迦降下车窗,喊了声程巳光。程巳光俯身,将脸递到车窗口,兰迦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便动那些香薰。”兰迦脸上的笑一涌,他的卑鄙同时在暗涌。一旦意识到那些暗藏的“眼睛”正在顺利启动,他便有些飘飘然。 “知道了。”程巳光乖顺地用脸颊蹭着兰迦的手心,简直同杜宾犬吉利一般。 火焰还在盛开,星星全然不见,似乎被这些人工花火遮盖住了。 捷豹跑车并没有把兰迦往家的方向引领,而是将他带向了另一处目的地。 车最终驶入了一处高档小区,下到停车场,兰迦熄火,窝在车椅里发微信。不多久,就有一个又胖又高的男孩出现在车边,敲了敲他这侧的车窗。 “兰先生,”男孩对他颔首,“没等太长时间吧。” 兰迦笑了笑,“还好,刚到的。你们帆哥没休息吧。” “没,正等着您呢。” 两人寒暄几句后,一同进入需要刷卡的电梯。男孩提醒他尽量低头,防止被摄像头拍到清晰脸部。兰迦理解地笑笑,照做。这是姜帆搬新家后,他第一次上门。男孩引兰迦进屋,帮他拿了双拖鞋,兰迦换上,刚想问姜帆呢,卧房那边就传来一阵诡异声响。兰迦和男孩对视了一眼,以“不会有什么好事”的表情双双靠近房门口。门虚掩着,虎背熊腰的男孩大胆推开,探进去一只脚,像是生怕被什么袭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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