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小张有些无助地看向程巳光。程巳光不得已咳嗽了一声,打破尴尬,“就让他先试一把吧。” “你想射什么?”见兰迦握着弓,已经在比量姿势,程巳光硬着头皮问。 兰迦用弓的一端,遥点小张,“让他拿个东西,让我射吧。” 程巳光脸色沉下来,对兰迦摇摇头,“人帮你拿东西很危险,就射纸靶,可以吗?” 兰迦耸了一边肩,意思,Ok,你说了算。 小张拿着复合弓专用的练习纸靶返回院子。他觉得自己被兰迦剜了一眼,但也许是自作多情,眼花了。他将靶子摆正,手还没完全离开,扶着靶子时,一阵利风擦着他的手背割过,他条件反射地蹦开。一把猎箭赫然擦过了纸靶边缘,飞到院墙根。他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若是慢半拍,绝对有极大机率被戳到。后背本能地泌出了冷汗,心脏狂跳不止。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蓦地反应过来,往兰迦站的方向看。 兰迦双臂垂在身侧,但仍然握着弓,气定神闲地翘起一边嘴角,在他漂亮的五官上,你根本找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歉意。他的任性妄为就是这么不掺假,大大方方,令人不寒而栗。而不管谁受到了伤害,就只有干瞪眼的份。 “兰迦,”程巳光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十分危险。他用从来没有的严肃语气对他道:“把弓给我。” 兰迦识相,低眉顺眼地把弓递还给程巳光。 “你生气了?”兰迦靠过去,拽了拽程巳光的胳膊,“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心太急了,一手痒,就……” 程巳光颇为无奈地看他。 兰迦见状,立马捂着肚子,看起来又像是胃痛。 “怎么了?”程巳光紧张起来,赶紧搀扶住对方。 兰迦就势偎在程巳光的肩头,身体蜷缩,好像程巳光的“不原谅”就是他胃疼的起因。 “别生气好不好,”兰迦佯装可怜,“你一生气我也浑身不舒服……巳光,别生气了。” 程巳光再迟钝,也知道这就是讨饶的信号。兰迦这种无知无畏的骄纵,不是一开始就表现得淋漓尽致吗?怎么现在觉得自己吃不消了? 程巳光叹了口气,盯着兰迦的眼睛。兰迦也在看他,渐渐看出来,刚刚的“不满、怒意”都作废了,程巳光已经原谅了他。 “你最好了,巳光。”兰迦什么都不用干,只需向程巳光不停洗脑、下咒,就能轻轻松松拥有了绝对主权。
第15章 一场不软不硬的冲突就这样化解。尽管程巳光被兰迦倚靠得满心甜蜜,但介于在外人面前,也不敢多作痴态,只得面无表情地将兰迦推开一点,正经道:“肚子饿了吗?” 兰迦点点头,程巳光目不斜视,向屋内指了指,“快进去吧,念姐把菜跟你回锅了好一会儿呢,别放凉了。” “好呀。” 程巳光对着在旁不知所措、同时也看了半天戏的兄弟俩简单交代了几句,便领着兰迦进屋,顺手关上门。 门一关,程巳光长舒了一口气,兰迦轻笑。笑两人都像迫不及待要谢幕的演员,戏演得匆忙。程巳光埋怨地瞥他一眼,无声质问,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说实话,兰迦射出那一箭的刹那,自己确实震住了,心都冒到了嗓子眼,好在有惊无险。 兰迦欺近,五官渐渐在他眼前放大,眼神变得很重,藏着些失落,仿佛程巳光做了什么,惹得他伤心。被这样的一双眼盯着,很容易盯出心乱。程巳光咽了咽唾沫,“怎、怎么了?” “我让你很为难,是不是?” “不是,”程巳光目光闪烁,语气也很没有说服力,“我只是怕……” “怕什么?”兰迦的手突然伸过来,将他一下子推到门板上,右手垫着他的后脑勺。 程巳光无路可退,无论是眼睛还是呼吸。 “怕别人看我……还是看出我和你之间有什么不寻常的?”兰迦的语气很柔,气势却不容小觑。他不必搞得咄咄逼人,照样能使出同样效果。 程巳光瞪大了眼睛,像一个不知道答案的学生,或者,只是苦恼于给出正确答案。 “我知道了,”兰迦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眼睛一垂,“我跟你本来就不属于一个阶层,是我攀高枝了……” “不是!”程巳光坚定否认,“我交朋友绝对不会看这些东西,我不在乎这些……” “但别人会在乎,对吗?你身边那些人会揣测我接近你的目的。” 程巳光愣了愣。 什么意思?难道有人为难了兰迦吗?还是有谁在暗中讥讽过兰迦,不小心被正主撞破? 兰迦重新抬眼,程巳光触到他的目光。他想在兰迦脸上看出答案,想从他微蹙的眉头,和耷拉的嘴角里找到点端倪。见他默不吭声,兰迦表情逐渐变得更苦。是他从未见过的愁眉苦脸,几乎能把一个人的容貌都改变了。 真的吗?这世上竟然会有人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他无法想象。这可太不讲道理了。 “谁?”程巳光问,不自觉抓住了兰迦伸直的胳膊。他将护着他脑勺的手慢慢拉下来,拉得与他十指相扣,“谁在你面前多嘴多舌了?” 兰迦摇摇头,“算了,你不需要知道,是我自己太敏感了。”当然,无中生有的人,他也没有答案罢了。程巳光太容易咬钩,他几乎都不用小心翼翼编造谎言。稍一露出困楚的表情,就能将人钉牢。 “兰迦……”程巳光将他握得更紧了些,“不要管别人的闲言碎语,我绝对不会那样想你,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比我见过的……”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酝酿接下来的话,到底该不该冲动说出口。 兰迦轻轻晃了晃程巳光牵着他的手,像是在为他鼓气。 “……你比其他人加起来都要好,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兰迦没作声。 脱口而出的同时,程巳光就懊恼了。这样唐突、不加修饰的直白言语,是不是过于冒犯……毕竟,他们只是正在接触中,如果表现得太猴急,没什么定力,不懂得长袖善舞,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会不会大打折扣?程巳光胡思乱想起来……完蛋,他是不是把自己的路堵死了?如果兰迦只是想暧昧,没有进一步逾界的打算,那自己这样过于认真,是不是特别傻? “真的吗?”兰迦终于开口,扬起眉,问完后甚至舒了口气。 程巳光不精明,但再迟钝也足够捕捉到这份如释重负的变化。 “真的,我觉得你很好。你对我也特别好。”程巳光再次强调。 兰迦温柔地笑了笑,“行,只要你觉得我好,那就够了。” 他在内心差不多快要狂笑了。他笑眯眯盯着程巳光,看着这头蠢但可爱的猎物根本没有逃路。他想要的他都有,年轻、顺从、富有、交际单纯,可任意被拿捏驯化的完美猎物。他甚至能眼看到未来的程巳光倒下,不甘心地瞪着他,在血泊里抽搐,奄奄一息。 这便是他的狩猎方式。 天底下怎会有像他这样,运气这般好的人呢?程巳光们前赴后继,好好的人儿被摧毁折磨,最后摞成累累尸骨,造就了独一无二的兰迦。 他就是宠儿,得天独厚的幸运儿。 随便填饱肚子后,兰迦独自返回房间。程巳光要跟大小张兄弟去检查明天用的装备,以及商量第二天的打猎计划。兰迦精气神足得很,围场的夜晚却极度单调,这会儿,他蠢蠢欲动的老毛病犯了。他看了下姜帆的微博,进组后发了几张照片就再无动静,朋友圈也特别沉寂,看起来大概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开窍了,想负起责任来好好工作;要么就是有人牵扯着他,让他无暇再顾其他。但姜帆肯定老老实实不了多久就会暴露本性,他们是同类人,都是在假装,什么都掩盖不了他们的卑劣。 敲门声响,程巳光在外低声叫他的名字。他的心痒还未来得及正式痒起来,就被掐灭了。 程巳光进屋时,兰迦向他微微抬了抬手。他走过去,想告诉他明天的安排。正要开口,忽然顿住。一张人像特写照片充斥着兰迦的手机屏幕,两头黑,看起来像微博图片。似乎发现了他的视线,兰迦飞快地将屏幕摁灭,问他装备都检查好了吗。他往后退了一步,以使自己的视线重点变成兰迦的脸。兰迦没有任何异常,仍是那副自若模样。他心不在焉“嗯”了一声,突然想起那天在兰迦卧室里发现的张扬外套,那么慵懒、好整以暇地躺在椅子上。刚刚一晃而过的那张脸所展露出来的神态,同那件牛仔夹克的调性,几乎一模一样。 “我好期待明天,”兰迦眨眨眼,“要是我能像你一样,猎到什么就好了。哪怕是只小兔子也好……” 程巳光勉力撑起一个笑,“会的。” 浮皮潦草地同兰迦聊了一会儿,他便匆匆告辞。兰迦也不执意挽留,舒展笑容,送他到门口,轻声道了晚安。程巳光沉默地走回房间。兰迦有破绽,但他们现在谁也不是谁的谁,你进我退,有所保留和顾忌,无可指摘。他一方面害怕兰迦觉得自己太无趣,一方面又真的难以接受互相试探的过程中,可能会从旁插着第三者。 一团乱麻。 谁知道他想要怎样?谁又知道兰迦究竟想要怎样?或许他们都是戴着面具,倾情出演的假人罢了。 第二天的狩猎场所换了,太阳很高,照得前方一片刺目,车轮胎压过路面,溅起礼花式的碎草和泥土。 车一停稳,程巳光拉开车门,跳下去。他在车边站了一会儿,像在等谁下车。兰迦施施然下来,碰到程巳光绷得极紧的眼神。 “哇,是草原。”兰迦自顾自感慨,一个人向前走。 “这里能猎到什么?”兰迦转身,问跟在后面的程巳光。 程巳光没接茬,错过他,走到前方。施玉跟上来,替程巳光作答,“兰总,这里能猎的动物那可多了,狍子、兔、地鼠………甚至还有狼呢。” “狼?”兰迦挑挑眉,盯着程巳光的背影。从早上开始,程巳光就没怎么讲话,怪冷淡的。 “对。”施玉点点头,习惯性地举起望远镜,侦查四周动静。 “那我们今天遇见狼的几率性大吗?”兰迦饶有兴趣。 “很大。”一向沉默寡言的大张搭腔。他端着猎枪,恰好同兰迦擦肩而过。 兰了然地笑笑,不再多问。 小张走在最后,似乎刻意在跟兰迦保持距离。 草原按理来说,不是人类的地盘,但对于施玉这种有经验的追踪者来说,只要选对方向,就可以笃定地有所斩获。 程巳光握着弓,同施玉结伴而行,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大小张兄弟自然结盟,兰迦没有融入到队伍,竟成了唯一落单的。可他并不恼,就使劲盯着程巳光。程巳光被人盯着,当然察觉,但他脾气上来,硬是要争一口气,坚决不同兰迦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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