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兰迦随机应变,不愿意败了程巳光的殷勤,立刻跑去拾起手机残骸,返回交到原主手中。 “生这么大气干嘛?”兰迦摸了摸程巳光的脸颊。 程巳光一滞,稍稍扭过脸,没吱声。原来,他并不是看上去那般自若、不在乎。 “这些小瘪三就是群阴沟里的老鼠,上不了台面,只会想着出损招,你跟他们要是真动气了,不正中他们下怀,拉低了自己水平吗?”兰迦摇摇头,“不值得巳光,为这些人生气不值得。” 兰迦明白,只要程巳光在那儿,即使换了号,这些信息也会跟着,唯一办法,就是他得想方设法揪出源头,制止这些“老鼠”接近,啃噬他俩的正常生活。 “知道了。”程巳光嘟哝。他捏着坏掉的手机,耷眉臊眼的。 兰迦又往前凑凑,拉起他的手,示意他走吧。程巳光顺从地任他拉着,跟着他走。 在兰迦转身的那一瞬,程巳光眯了眯眼,阳光从他的侧面斜过,留一半阴影在他脸上,就像浸在了黑暗里。 飞回去后,兰迦渐渐将事情始末,有一搭没一搭地向程巳光交代。程巳光也没有细究的意思,笼统地接受,丝毫不知道兰迦的过去存在劣迹。当然了,兰迦包装得万无一失,他不会愚蠢到和盘托出,半真半假的“实话”,最能收服信徒,尤其是程巳光这种性格软、耳根子也软的。 另一方面,他绝不会干坐着,即刻着手调查究竟是谁如此嚣张,竟欺负到了自己头上。 程巳光父母忌日将近。兰迦发去慰问短信,却石沉大海。兰迦点开监控app,像视察自己的负责领域般,兢兢业业追踪程巳光的日常。 奇怪,这几天来,程巳光鲜少进入摄像头画面。不,几乎是没有。难道这货真的诚如其所说,会人间蒸发? 而且,按规律出没的保姆最近也不见踪影……但那条杜宾犬日日楼上楼下乱蹿,活波照常,绝不是无人照料的样子。 正在此时,一个摄像头有了动态提醒。 许久不露面的程巳光推着一个罩得严严实实的小推车进入书房。他走到办公桌前,忽然矮下/身去。惊人的一幕出现,原本并排的书架缓慢向两边推开,这背后竟别有洞天。程巳光重新站起身,推着车走进书架后,消失。兰迦将每一个步骤都看进了眼里。 富人一向保护意识强,用这种暗藏机关收纳隐私情有可原,电影里不都这样演着吗?但真的仅仅是这种简单理由吗? 兰迦迷惑了一瞬。 此外,程巳光那推车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真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兰迦忽然兴奋起来……若程巳光真有使外人诟病的把柄,被自己知晓,岂不是美滋滋? 果然,人不可只凭表象判断。多少所谓好人藏污纳垢,不过是擅长伪装而已。看来是自己高抬了程巳光,他其实并无特别,说不定真相还叫人大跌眼镜。但就此放手程巳光,他可不划算。也许还存有一种可能,自己会被眼睛欺骗,毕竟目前为止,程巳光表现良好,简直称得上优秀。他有时候又挺信赖自己的第一直觉……反正无论结局怎样,他早有预见性,安装这些“眼睛”,从而有了巨量筹码,足以不动声色。他还有一身绝技,想要同程巳光过过招呢。 兰迦顿时眉目开朗。 忌日当天,程巳光独自驱车前往墓园。他的手机关闭了一阵子,主要是想把无聊的信息拒之门外,免得影响心情。开机后,一条接一条蹦出来的大多数信息,竟来自兰迦。 车行到墓园门口,一辆捷豹跑车把他拦在了入口处。他注意力在两面留出的道路宽度,盘算着自己车能否通过,并没有第一眼认出来这辆碍事车。 兰迦降下驾驶座这侧的玻璃,双手攀在窗框边缘,含笑带怒地喊,“程巳光。” 程巳光懵了会儿,真是神了。 这人不会是特地跑来找他的吧,毕竟……没人会挑工作日千里迢迢来墓园参观。 程巳光沉淀了一下情绪,兰迦指指旁边,示意他找个位置停好车。 泊车妥当。程巳光还未下车,兰迦已经麻利地等在车边。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兰迦盯着程巳光,发现此人今天穿了深色西装,饱含认真,似乎并不厌恶繁文缛节那套。 从程巳光的角度感受,兰迦问话的语气并不那么咄咄逼人,相反脸上还带着股“我是在为你担心”的劲儿。他顿觉心虚,有些可怜地垂下眼。 兰迦不蠢,立马敛住情绪,柔声道:“带我去看看叔叔阿姨吧。” 程巳光见兰迦这般体谅,也不再作纠结,领着对方往父母的墓碑走。到了碑前,兰迦愣住,竟然是白碑,没有刻字。程巳光看出他的诧异,淡淡道:“他们不想被人打扰。” 兰迦理解地点点头,弯腰将菊花放下,再直身,合掌鞠躬。模样比任何时候都要谦逊。他回头,见程巳光虽板着脸,但眼眶里似乎积起了一滩亮光。 “想哭就哭吧。”兰迦凑到程巳光跟前,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他。 程巳光大概觉得自己没出息,把泪水硬生生又憋了回去,接手帕的理由,也没了。 兰迦收回手,盯着程巳光,认真道:“如果一年只有一次机会悲伤,那不如就选今天吧。” 程巳光直愣愣,也盯着他。 兰迦摆起怜爱的嘴脸,继续口是心非,“我觉得哭是最能发泄情绪的方式,许多事憋在心里太久,就会憋坏,不好,还不如大哭一场,释放出来呢。不要觉得哭就会很难堪。” 程巳光默不吭声,眼睛貌似又开始湿润了。片刻后,他有些哽咽道:“他们是出车祸走的,走的很突然,当年我也没有准备……” 程巳光在掏出自己最脆弱的那部分来。但兰迦并不会觉得可怜,这世上可怜人如此之多,他要是将每一个人都当回事,那岂不是自己成了最可怜的。可逢场作戏是必须的,他挨向程巳光,肩膀相抵,用“也没办法”的语气说:“这是意外,我们谁都没有提前练习过该怎样去接受……所以,别怪自己了。” 程巳光擤了擤鼻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祭拜完,俩人往回走。 “想喝热红酒吗?”兰迦突然问。 程巳光不明所以。 “我以前在巴黎待过,法国人从十二月份开始,就会喝热红酒喝个不停。冬天简直成了热红酒的专属季节。” “这样啊……”程巳光附和,犹豫了一下后问,“那你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可以喝到吗?” 兰迦得逞似地笑笑,“不用去外面喝,我会做……做给你喝好不好?” 兰迦如愿,随程巳光回到豪宅。他早有准备,从后车厢拿出红酒和材料包,尽管程巳光面露惊讶,还带点疑惑,却并没有多问。兰迦想,程巳光就是这点好,不多言多语,轻轻松松就能接受现状。 兰迦支使程巳光去休息,自己一头扎进料理台前,忙碌起来。程巳光这个性,哪真能放任客人忙,自己闲,不时探头探脑,问兰迦需不需要帮忙。兰迦正轻车熟路地往煮锅里丢香料,暗红液体咕噜噜冒泡,像一口深渊,桂皮和橘子皮隐隐浮出些棱角。渐渐,酒香里藏果香,果香又包裹酒香,在屋子里四溢开来。 兰迦端着得意之作走到客厅,为程巳光盛了满满一杯。 程巳光道谢,吹开热气,沿着杯缘慢慢抿。兰迦紧盯着他,似乎是很想得到评价。 “好喝。”程巳光不想怠慢对方一番折腾的好意,还没真正品出味就奉承道。 兰迦识破他,努努嘴,“你多喝几口看看,别这么快下结论。” 不知怎的,他这会儿忽然眼泛起泪光。兰迦奇异,怎么还委屈上了。他解释,不小心舌头被烫了。兰迦笑,宠溺地“哎呀”一声。 一杯见底,兰迦急忙为他又斟满,撺掇他多喝点儿。很快,他便喝得晕晕乎乎,脸越来越红。兰迦扶他躺下,他确实全身拿不起劲来了,只得老老实实躺平。 真奇怪,自己酒量何时变得这般差了? 还没想清楚……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这回连自己的眼也管不住了,瞌睡像洪水猛兽一样袭来。 兰迦置身事外地目睹程巳光整个阖眼过程,过了会儿,俯身试探似的叫程巳光名字,手上还有动作,轻佻地拍着对方脸颊。 见对方毫无反应,确认昏睡,他的嘴角缓缓浮出一个莫测的笑。 来自天性的自负,促使兰迦边吹口哨,边朝书房走去。他要去探程巳光窝藏的秘密,最好能掘出一枚核弹,可以让他牢牢握在手中,更加得意洋洋。 他走到书桌前,屈尊纡贵地蹲下去,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那镶嵌在桌底的机关。本来以为需要用什么高科技破解,结果只是最为基础的机械开关,顺时针方向一扭,便是开。 摄像头里窥见的场景再次重现,他有些激动,嘴角的肌肉,也抑制不住颤抖,一动一动。太轻而易举了吧,就这样进入程巳光辛苦隐蔽的世界。 他的脚步声踏踏,踏向哪儿,哪儿的感应灯光便应声亮起,向他逐渐展现这个书架后“世界”的全貌。 这时,他忽然站住,眼前的静止物体,令他不由蹙眉,纳闷起来。他看出来一个人形,所以,这应该是尊……塑像吧。 紧接着,他像惊醒一样,瞪圆眼,向后退了一步。
第19章 兰迦盯着那尊鎏金佛像,一双凤眼似睁未睁,在柔和的面目下,透出悲悯。它的坐姿并不端庄,盘起一条腿,另一条腿懒散地悬空,却依然有一种很大气度。 起先,兰迦是带着敬意在打量,但当他的视线落在佛像怀里时,蓦地脊背发毛。一颗带角鹿头正托在它怀里,毛色粗糙臃肿,眼珠子直直向前瞪,似乎死不瞑目。 一个平和,一个愤怒,这两种情绪两端的状态同时以具象呈现在眼前,兰迦只感到恐怖。 他下意识往门口移,还有几步就可以走出去了,却停住脚步,又折回到佛像面前,拿出手机。他板着脸,确认好角度,迅速地拍了几张照片,才转身离开。 他将一切恢复成进来前的原样,走出书房,边走边回味,一团黑影停在楼梯口,好像在等他一步一步走近。他想得投入,并未发觉,直到那黑影朝他吠了几声。兰迦猛地急刹住脚步。 吉利从暗处走到亮处,棕色皮毛油光水滑。兰迦联想起刚刚瞥见的另一头动物的毛发,简直天差地别。活的与死的,就是这般泾渭分明。 “吉利。”兰迦朝它招招手,缓慢蹲下,尽量与它平视,减少压迫感。 杜宾犬不领情,警惕地朝他龇牙,露出粉红色牙床,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恶意了。 兰迦不以为然。这狗的祖宗狼都见过了,还怕它的虚张声势?说来也怪,有热乎乎呼吸的他不畏惧,怎么那冷冰冰的死物,反而倒了他的气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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