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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ita看着也松了口气，夸他一定很厉害，这个系是本校王牌院系，国内排名数一数二，竞争特别大。清理得差不多后她看向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江祺：“那我们走吧？” “我看了一下也没有别的位置了，我在想，不知道这位同学是否愿意和我们分享这个卡座呢？”江祺微笑，很客气地问，视线紧紧勾着付知冬的脸。 Anita总觉得气氛很不对劲，江祺并不是会主动这样问的人，于是立刻找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别的地……” “当然。”付知冬微微弯起眼角，边说边把东西塞进了书包里：“我本来也要准备离开了，你们用吧。” 他起身得飞快，像是要逃离什么犯罪现场，在书包背带跳上肩头的那一刻被江祺拉了回来。 “付知冬。”他用中文字词清晰地喊他。 Anita更困惑了：“你们认识？” 付知冬略带无奈地转回来，对Anita微笑：“之前见过。” “啊，见过。”江祺语气平淡地重复。 “我不是想要打扰你……”付知冬无意识抓紧书包肩带，又往后退了一步，切换到中文说，“你忙吧。对不起。” 他将将站定，像是怕江祺再来拉住他，又轻轻地退了一小步，踌躇半晌补充道：“我不知道你会来这里。” 不知道算不算欲盖弥彰的解释。付知冬只解释这一句，又不说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学校，而且念了本科，这意味着付知冬现在是他的学弟。 江祺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从小到大追着付知冬升学，而现在换成付知冬落下一级。他也知道如果自己问，恐怕他会像Anita刚刚夸赞的那样说本校该院系如何有名。江祺觉得他不会知道答案——至少不会在今天，于是只轻轻点头，像是默许了这个回答。 付知冬松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快步走掉。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Anita还没从刚刚的气氛里走出来，又略带遗憾地摇摇头，“怎么不早说你们认识，我还想问他电话号码呢，长成这样的新生现在不追以后机会就更小啦。” “不用费心了，他喜欢男的。”江祺语速很快地接话。其实这话说得既对也错，江祺并不知道付知冬喜不喜欢女生，但既然付知冬曾经愿意跟他上床，说喜欢男的应该也没错。江祺故意忽略了自己这句话里的领地意味。 “那太可惜了……等等，”Anita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盯上他，“你们不会以前是……是吗？” 江祺笑了笑，声音很轻：“真希望我可以回答说不是。”
第28章 为止 很奇怪，那一次之后江祺再也没有见过付知冬，像那一次偶遇只是他的白日梦，如果不是Anita偶尔会八卦地问起那位“漂亮的亚裔男生”，他都要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Anita是韩裔，对江祺说自己本来就偏好亚裔男生，所以觉得付知冬格外合她口味。讲到这里时她嘿嘿一笑，马上夸江祺也长得好看，只是不是她的型。已经知道他们有一段故事后Anita当然遗憾，但现在更多是好奇。 两人小组作业合作多了，也逐渐熟稔起来，这样的好奇心对江祺来说不算冒犯，毕竟Anita连约会软件上滑的男生照片都会给他看两眼。但江祺不打算告诉她太多，只是轻轻耸肩，笑着乱编：“一段很普通的故事而已，你和前任怎么分手的我们就是怎么分手的。” Anita神色古怪地沉默一秒，说：“我前任在我十一年级那年飞机失事去世了。” “……我很抱歉。”江祺也失语，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说。 Anita一改平时活泼的作态，平静地敲了敲手边的水杯，又静默几秒才抬头：“我总觉得你们两个像有很多遗憾，如果能够弥补的话也许不错呢？你知道吗，我至今最大的遗憾是他上飞机前，我和他还在冷战中，所以一句话也没说。” “要是能多说上一句话就好了。”这句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抱歉讲了些太沉重的事情。”Anita笑了一下，又继续用小组作业转移话题了。 江祺表情微怔，旋即恢复正常。 回到家后Anita的话也依然在脑内盘旋，江祺打开剩下的半杯薄荷巧克力冰淇淋，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没有把见到过付知冬的事情告诉傅可砚，但这一秒鬼使神差地，他几乎是自动输入了内容，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发送了出去。 傅可砚先是用巨量问号秒速砸来，又接着打过一个视频电话，让江祺没有半点反应的时间。 即使是傅可砚也会觉得这件事过于不可思议，屏幕里的她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能说出什么，质疑付知冬怎么会在加拿大又怎么会在这里上学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只好最后叹口气：“我觉得你们之间是没办法到此为止的。” “谁说我想要到此为止了。”江祺又挖了一大勺冰淇淋，杯壁已经因为放置太久不断淌下水珠，沥沥地湿了他半片衣角，但他并不在意，反而握得更紧。 他举起勺子，冲屏幕那头的傅可砚笑了笑，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他才是那个应该明白我们永远不可能到此为止的人。” 傅可砚呆了两秒，正当江祺觉得可能画面卡住时她朗声笑起来，屏幕上的脸凑得更近一点：“江祺，你知道吗，刚刚是你过去一年来最像从前的时候。” 说完她托着脸，指关节敲了敲屏幕：“去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吧，别变成付知冬那样瞻前顾后什么都藏着掖着的无趣阿公。”这话说得好像曾经暗恋过付知冬的人绝不是她。 江祺知道傅可砚在试图逗笑自己，他也确实跟着真切地笑了起来，但舌头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转成了：“……你桌子边上有一只蜘蛛真的没关系吗？” 傅可砚淡淡转头，抽下桌上一张纸把那只手掌大小的蜘蛛举起来：“老朋友了，来，认识一下bobo，没有毒的，在阿德莱德生活连这都要大惊小怪心脏会不太好。” 她显然已经相当适应澳洲生活，窗外阳光打在她脸上时只衬得更神采飞扬，连去引渡蜘蛛放回地面时嘴角都是弯的。江祺觉得她似乎肤色深了一点，可能是最近一直在户外乱跑。南半球这时已经快到夏季，正是日光灼灼的时节。 傅可砚似乎真的很快乐，在南北纬之间横跳之后最终找到了更合适她的地方。江祺看着那只蜘蛛爬上视频背景里的白墙，又逐渐爬离画面，最后还是发问：“你很喜欢在这里生活吗？” 她眼睛更弯一些，说：“目前为止都挺中意的，蜘蛛和虫子是多一点，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嘛。这里阳光很好，夏天不潮湿，冬天也不会下雪，我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讨厌潮热的天气，也不喜欢很难走的雪地。毕业之后，应该揾份工看下先啦。”最后几个字特地讲了粤语，语调上扬，像要翘到天上去。 江祺听得乐了，说：“那在槐城真的很委屈你。” “还好吧，毕竟能认识你也不错。”傅可砚的表情看上去真心实意：“虽然不是自愿去槐城的，但也算多一次尝试的机会，也有可能另一个时空的我会想要在那里长居呢。” “重新开始的机会总是很多的。”她轻声补上这句。 江祺听懂了，手中的冰淇淋已经化掉一半，他盯着逐渐上涨的乳状液体，决定把这杯扔掉，再开一盒新的。
第29章 雪道 付知冬没想过再见到江祺会是在医院。 那通显示江祺国内号码的来电响起时，付知冬差点没拿住手机，犹豫了整整十秒才接了电话，但那头的声音陌生又有些耳熟，讲着英文，说是和江祺一起滑雪的朋友Anita。 付知冬想起来似乎是上次在咖啡馆遇到的女生，对方急急忙忙继续说江祺出了意外，他手机上唯一的紧急联系人是付知冬，所以尽管是中国号码也拨过来试试看。 付知冬脸色渐白，将手机握得更用力，没等电话那头说完就已经下楼启动了车。 Anita告诉付知冬，江祺是为了避让滑雪道半道突然停下拍摄vlog的博主才出事的，对方没有伤到，但江祺失控摔出了雪道。付知冬眉心紧锁，几乎要把车开成飞机，路上估计要吃罚单，但他也顾不上了。 赶到急诊时医生刚好出来。江祺的朋友们不明白为什么江祺的紧急联系人能随时出现却没有本国号码，有人问了句他们的关系。Anita望向付知冬，打圆场说这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付知冬倒不太在意的样子，顿住脚步，说：“如你所见，是他的紧急联系人。” 原先在电话里Anita只转达了几句医生的初步观察，比如没有开放性外伤，但肋骨骨折可能伤及肺部，也许要手术。但好在最后医生从拍片情况判断没有那么严重，因为没有直接冲撞到岩石这样的硬物只是在滚落之后磕到木杆，又穿戴好了全套D3O护具，所以只是断了一根肋骨和软组织挫伤，骨折没有造成血气胸之类需要手术的大问题。 付知冬听到“只是”时眉头皱得更深，听完之后声音极轻地问了一句是否能进去看看江祺。医生一开始以为听错，停顿几秒才说当然，只是他打过止痛针，现在意识比较模糊，可以等等再探望。 在医生走之前，付知冬还是补上了一个问题，江祺心脏有轻微房间隔缺损，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医生听了之后立刻摇摇头让他放轻松，这几乎就等于没有问题，完全不需要担心。 江祺的朋友们虽然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也上来七嘴八舌地安慰付知冬，说江祺滑雪技术很不错这种程度的闪避不会伤得太严重，又讲那个滑雪场防护救援都做得很好，江祺已经是被飞速送往急救的了。 其中有个金发男生讲完还是幽幽叹口气，说明明是为了庆祝冬至——一年中黑夜最漫长的日子即将过去——才一起去滑雪的，结果似乎不小心让江祺的黑暗更漫长了。旁边的高个男孩让他闭嘴不要说些诅咒的话。 付知冬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一一回应这些的，最后送走那些人时，只剩下Anita一个说要留下来等江祺醒了再走。两人相顾无言了半分钟，最后还是付知冬先开口先介绍自己的名字，Anita学过一些汉字写法和普通话发音，因此念得意外标准。 他讲话时看着Anita，总觉得在面前这个活泼热情的女生身上看到了一些傅可砚的影子。 两人走进病房，江祺似醒未醒地哼唧着，付知冬脚步尽量轻地凑近一些，俯身查看他的情况。束腹带固定好了胸壁，看上去总体还好，尽管手臂上也有些淤青。 付知冬脸色更差，Anita都开始担心他眉间会长出永久性皱纹，于是试图让气氛活跃一点，说：“哇，我发现江祺闭着眼睛的时候有点像你。” 又怕误会似的紧急补充道：“这可不是基于种族歧视的脸盲，我是韩裔完全分得清亚洲脸。” 付知冬神色缓和一些，但依然看上去不太高兴，只是点点头说很少人会这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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