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名男人低声问:“这人什么来头啊?” 遥遥地,杨持听到那声微弱的回答:“……是傅总的……” 是傅总的什么? 是傅总的情人?还是傅总的玩具? 他都知道。 这些话,他早就听过无数次。 他早就知道,依靠傅掩雪的身份,他永远都只是存在于傅掩雪身边的一个赘饰。但他挣扎着想要和傅掩雪并肩而立,哪怕只有一瞬间。 但他失败了。 镜子中的青年,穿着昂贵精致的衣服,就连领带和袖扣都是由傅掩雪亲自挑选。更别说经久不散的醉人的花香——他傅掩雪精心打扮,是为了带在身边时不至于丢人,还是为了和傅掩雪喜欢的杨舒景有一丝相似? 杨持勾了勾唇角。 镜子里的男人也勾了勾唇角。 杨持压下眉眼,想起杨舒景的笑—— 于是他也跟着学。 这个笑容充满了讥讽。 胃里忽然一阵恶心。 他牢牢扣住大理石盥洗池的边缘,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眼角洇出浅显的泪水,但很快坠入冰冷的流水之中。 杨持不断地洗手,洗脸,这是一个笨拙的男人能想出来最快令自己清醒的办法。 效果卓然。 香气好像消退了。 杨持在这里获得了短暂的安静,但很快,一阵脚步声快速击碎了杨持的幻梦。 “杨持哥,你别乱跑了!”石杏惊恐又仓皇,将杨持拽回办公室,一边走一边快速嘟囔,“我的天,你们到底有多大的误会说不清楚的……” 杨持只觉得耳边嗡嗡响,听不清石杏的抱怨。 等他神志再清醒一些时,已经重新回到了傅掩雪的办公室。 “傅总,这位是……” 是一道女声。 和那晚在酒店大厅里的一模一样。 杨持没有抬起头,湿润的发丝正在淌水。 他还记得那一晚上,傅掩雪的决绝和否认。现在又是在做什么?让他被杨舒景取笑不够,还要被未来的少奶奶取笑么? “杨持。” 奇怪……还以为会随便给我安个不熟的身份呢。 杨持依然垂着眼,看着自发丝滴落的水珠在地板上砸出一朵朵透明的水花。 “原来是杨持先生。”冯忆柔了然地笑道,“久闻大名。” 傅掩雪没有回答,转向杨持喊了声:“杨持?”说着就要去拉杨持的手。“你刚才去……” “别碰我!” 杨持下意识地将手一挥。 啪! 杨持怔愣在原地。 冯忆柔和石杏亦是不可置信。 杨持竟然不小心给了傅掩雪一巴掌! 傅掩雪什么身份?从小到大哪里被人打过脸? 石杏赶紧低下头,他感觉到无法呼吸。 可出乎意料,傅掩雪没有生气。 他只是牢牢地扣住了杨持的手腕,脸上的红印并不清晰,但却足够令在场所有人触目惊心。 “……杨持,”傅掩雪的声音平稳得吓人,他的手指顺着杨持垂下的手腕慢慢往下,直至和杨持十指相扣。不顾在场他人的目光,傅掩雪一点点摩挲着杨持手指,像是在品鉴属于自己的珍宝,“我叫你来,是为了让你送别贵客。” 傅掩雪的触摸像是一道冰冷而黏腻的藤蔓,杨持浑身发冷。 而他无法挣脱。 下一秒,他的腰被搂住。 “冯小姐,杨持最近身体不适。”傅掩雪淡道,“我们就不送你了。” 诡异的氛围令冯忆柔感觉到一阵恐慌。 可刚才和她商谈合作的傅掩雪还不是这样…… “没事,杨先生就好好休息吧。”冯忆柔被镇住了,无意识点头,又连忙道,“我也有别的安排,两位就不用送了。” 她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在离开办公室时,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 就在木门即将合上的一刹那,她骇然睁大了双眼。 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傅掩雪,那个清冷孤傲高高在上的傅掩雪,将那个沉默而狼狈的男人重重一拉,男人摔在了傅掩雪的身上。 杨持扭过头,眼神和冯忆柔相对。 是悲伤,还是…… 嘭! 门被猛地合上。
第68章 只想将杨持征服 “欢迎收听今天的晚间新闻……向氏集团陷入风波……目前……平稳度过……” 忽明忽暗的城市灯光从男人倦怠的侧脸上快速扫过,他微阖双目,脸上尽显疲惫之态。 傅掩雪伸出手,摸了摸男人挺翘的鼻梁:“章叔,把广播关了。” 手底下立刻感觉到一阵微颤。 “好的傅总。” “杨持,就快要到医院了,休息够了吗?”傅掩雪的语气无波无澜,并不介意杨持的装睡,“如果你不想让敏敏为你担心,就醒过来。” “敏敏”这两个字很奏效。 杨持应声睁开双眼,傅掩雪的美貌在晦暗的光线里也如此夺目,令他也有一瞬间的眩晕。 眼前静美得恍如神妃仙子的青年,在几天之前,却会在公司里——在传闻中的未婚妻面前,令他失态又难堪。 在办公室的门合上之前,杨持看到了冯忆柔惊讶的眼神。 傅掩雪为什么总是能这样轻描淡写地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 为什么总是这样折辱他? 他和傅掩雪之间的差距不仅没有消失,两个人反而越来越远…… 杨持感觉到无比的吃力。 这段关系让他身心俱疲。 “你刚才也听到了,向家这一次的危机平稳度过,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杨持的安静十分罕见,傅掩雪浑身不自在,只能将怒意转化成一句不咸不淡的嘲讽。 被向繁当成筹码,这件事对于杨持是背叛。但对于傅掩雪却是胜利的战果。 他并不避讳在杨持面前反复提及,又或者说,他故意在杨持面前反复提及。 两个陌生人之间建立好感的程度比摧毁它困难一千倍。 他要杨持记住,他看重的友情也好,公司也罢,都是为了利益可以将他率先抛弃。一直站在杨持这边的人,只有他傅掩雪。 杨持第一次记不住,没关系,第二次,第三次,在未来无数的岁月里,他会让杨持牢牢记住这个结论,并作为横亘在头顶的利剑一样时刻警醒:不要再试图从傅掩雪身边离开。 “向家……”杨持淡淡开口,避开傅掩雪的目光,“向家现在怎么样,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已经不是向风画廊的员工。”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傅掩雪的确是雷霆手段,不需要用过多赘述,一句话就能让他回想起这几天以来的痛苦和荒唐。 这样的手段用在商战上,无往不利。 用在他一个平凡无奇的男人身上,显得过于浪费。 “掩雪,你以为我还想着回去吗?”杨持的目光没着没落地落在窗外的建筑群上,他的目光飘散,不知道这座城市里到底哪里才有他的栖身之所,“我对向家,没你想象中那么‘忠诚’。同样的,我在向家眼中,也没你想的那么重要。” “早这样想不就好了?”傅掩雪忍不住轻轻碰了碰杨持干涩的唇,“你早这么乖,不惹我生气,我们之间哪里会有那么多争吵?” 杨持没有心情再和傅掩雪辩论对错,他将脸朝旁边一侧,在傅掩雪生气之前,将话题转开:“敏敏的什么时候动手术?” 杨敏敏的手术相关交付到了傅掩雪手上,在另一种层面上,傅掩雪也算是拿捏着杨持的弱点。 就算是为了敏敏,杨持也不得不认命。 什么情啊爱啊,有那么重要吗? 什么工作事业,没了也就没了。 只要杨敏敏还躺在病床上一天,他就不可能不顾一切地逃跑。 杨持感觉到窒息,他被命运无形的双手掐锁着咽喉,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挣脱? 他已经放弃了思索。 当傅掩雪的附庸没什么不好,吃穿不愁,或许还能飞黄腾达,他在外人眼中不过是在矫情罢了。 “下个月。”傅掩雪道,“国内最好的资源已经给她准备好,她可以赶上九月份的新生开学。” 车辆平稳地停入车库,杨持在后座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傅掩雪也没有催促他。 “……谢谢。”杨持低声说,眼神不知看向何处,“敏敏的生活和治疗费用,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你就只对我说‘谢谢’吗?”傅掩雪语气中有些失落,“顶尖的医疗资源,也不是说落地就落地的。而且……”他的声量又微微升起来,夹杂一丝愠怒,“这笔钱,我并没有打算让你还给我。” 杨持的疏离渐渐让傅掩雪心生恐慌。 从前,他不在乎杨持的态度如何,毕竟一件器物的喜怒哀乐,和他有什么关系?杨持只需要做好被观赏把玩的本分,他不在乎杨持心里的想法。 但今时不同往日。 杨持这个态度,是摆明了和他客套。 这种陌生的礼貌,令傅掩雪郁闷而窝火。 两个人在沉默中对峙。 傅掩雪的好心情在一点点被磨灭,他不再看杨持一眼,狠狠关上了车门。 杨持在安静的黑暗中坐了一刻钟,他只听到手表上滴滴答答的转动声,命运的齿轮也在被一点点地拨动着。 杨持走到病房门口,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快步走进去一看,果然是杨敏敏的父母。 杨父杨母已经是哭过一次了,双眼都还红肿着。 杨持十分愧疚:“叔叔阿姨,你们来了。” “小持,大半年没见你了,让阿姨看看,总感觉你又长高了。”杨敏敏的妈妈是个朴实无华的中年女性,长期在山上劳作,和同样年龄的城市妇女比起来,她的手更显得沧桑。 但杨持却觉得这样的双手很美。 美丽不仅在于华美的装饰和一尘不染,在于其背后传达出的力量。 而他的母亲,千千万万的农村妇女,都有一双这样的手。 “阿姨,我都快三十了,早就不长个了……”杨持鼻子一酸,他从玉茗山出来才半年,却恍若过了一个世纪,“你们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吧,敏敏这里有护工专门照顾,我给你们定酒店吧。” 杨持说着就打开手机,准备预定离医院最近的一家酒店。 “不用了,小持。”杨父道,“小傅已经给我们定好了。” 小傅? 傅掩雪? 傅掩雪正站在窗边看着杨持。 杨母感激道:“小傅这孩子真是没的说,人长得好看,做事也周全。先是帮我们修路,帮孩子们修学校,现在又帮我们敏敏这么多……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了!” “既然当初和玉茗村签了援建协议,这些事也算我分内的责任。”傅掩雪静静看着杨持,“敏敏这次完全是一次意外,杨持也没想到会这样,但是现在一切都准备就绪,你们也不必过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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