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闫贺安家里乱七八糟,几乎没地方落脚。 各种衣服帽子扔得到处都是,他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搓了两下,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 要死。 他只是去安浔家吃个饭而已。 为什么感觉穿什么都不对。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随便拿了两件套上,就这么杀出了家门。 街道上人不多,人都在家里。 闫贺安站在长长的坡道下面,确认了下导航。 唔,从这里走上去,应该就到了。 正要往上走,他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不由得僵硬懊恼的定在了原地。 该死,他把最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逢年过节的,他上人家里蹭饭,怎么能空着手去呢? 闫贺安匆匆检索附近的商超,扭头就走。 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干脆一路狂奔,也不知道在跑个什么劲。 半小时后,他推着购物车结账。 收银员一看就是个爱聊天的,嘴闲不下来,热情且自来熟地跟他唠嗑:“嚯,看出来你家里人多了,得二十口子人吧?” 闫贺安:“不,加上我一共仨。” 收银员:“哦。” 收银员:“?”
第33章 坡道空荡荡的, 只有一个人在往上走,影子被路灯拉得特别长。 闫贺安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塑料袋子之间摩擦的声音回荡在廊桥上, 桥下不流动的死水映着早早出来的月光, 浓稠漆黑。 他左右看看,低矮的居民楼没有超过五层的, 很难想象还有这种被拆迁处遗漏的地方。 老旧破败,亮起灯的住户散发出的生活气息仿佛带着旧报纸的潮湿味道。 路灯之间隔得距离太远了, 需要看清单元号码的位置灯泡反而坏了, 闫贺安眯着眼看半天,正想着把袋子搁地上好腾出手来给安浔打电话,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正朝他靠近。 奇了怪了。闫贺安耳朵动了动, 还没看见人,就在心里笃定这个脚步声肯定是安浔。 每个人走路发出的声音都不一样,这一点闫贺安在小时候就无师自通的留意到了。 靠窗坐时竖起耳朵听班主任有没有从背后突击检查偷窥,过生日的时候搬个椅子坐在门边儿上, 仔细听有没有爸妈的脚步声响起来。 后来,他分辨不出来他爸妈的了。 他忘了。 闫贺安顺着声音, 跟找到定位一样看了过去。 安浔今天穿了一身没见过的衣服。 他两只手抄在外套口袋里, 下坡, 后脑勺上那几根略翘起来的头发丝一跳一跳的。 还挺好看。 这么说也不对, 衣服只能算是不丑, 能穿得好看全靠人。 “怎么回事, 你跟我有心电感应吗?我还没打电话你就出来了。” 闫贺安远远的就朝他咋呼。 安浔一步步走到路灯底下, 光晕打在他脸上, 像圣诞树上挂着的星星一样,亮亮的。 “可能我上辈子是算命的吧。估摸着你快来了。”安浔难得幽默一句。 闫贺安不客气地把左手拎着的袋子递给他:“喏, 帮我分担一下。” 安浔接过去掂了掂,惊讶:“买的什么,看着不少还怪轻的。” 差点晃到他。 “别管,到家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闫贺安只字不提自己在超市跟神经一样,叮嘱收银员把轻的和沉的分开放。 他才上辈子应该是神算子。 早料到安浔会出来接他了,他说过这一片儿单元楼混乱,不好找。 两人各拎着一大堆上门礼物,闫贺安跟在安浔后头七绕八绕,在转迷糊之前总算拐进了一栋楼。 “晕,里外这破灯都不亮,这你不打电话投诉物业啊?” 闫贺安摸索着上台阶,他性子急,差点绊倒,那句国骂到嘴边儿又咽下去了。 逢年过节的,不适合爆粗口,要文明,多积德。 “没物业。”安浔走熟了,闭着眼都能知道哪儿有槛哪儿有坑,干脆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抓住闫贺安的胳膊,方便及时提醒他,“注意脚下,左边台阶裂了。” 闫贺安:“……” 这种危楼真的能住人吗? 安浔走到一半,文静雅就把门给打开了,透光给他们。 她在家穿得比较随意,头发梳成个马尾,骨相抗老,看着很年轻。 “小安是吧?”文静雅一跟闫贺安对上视线就笑起来,“快进来,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她视线一转看见俩人提的那堆东西,惊了:“来吃个饭而已,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小安”这种称呼,闫贺安不是很自在的动了动脖子,抿嘴很板正地打招呼。 “没多少,都是实用的。” “我这今天来打扰,麻烦您了。”闫贺安端详了几秒文静雅,一本正经地皱起眉扭头问安浔,“怎么没告诉我你还有个姐姐,你妈呢?” 安浔无语地看着闫贺安:“…………” 文静雅一愣,摸了摸脸,笑眯眯乐得不行。 哪怕知道闫贺安有夸大客气的成分,但谁不爱听好话呢? 安浔用眼神明明白白地传递槽点:大哥你戏好多。 闫贺安同样深深看他一眼,又嘚瑟地偏头示意他看文静雅:大家都开心,有什么不好? 安浔不搭理他,给他指了指准备好的拖鞋,就随意道:“你随便看,虽然没什么好看的。” 不需要做什么“向导”,安浔住的这家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一共就屁大点儿地,花五秒钟就能摸清麻雀那五脏都分布在哪儿。 一共就一个房间,是文静雅住的地方,闫贺安当然不会进去参观,就在客厅扫了一圈。 他疑惑探头半天:“你睡哪儿?” “这儿。”安浔一指客厅里的沙发,“这个可以展开。” 闫贺安沉默半晌,略过了这个话题:“挺好挺好。” 折叠小圆桌也可以展开,桌上已经摆了几盘凉菜,碗筷也放了三套。 “你先跟安浔吃点儿垫垫,菜很快就好。”文静雅擦擦手,“都家常便饭,别嫌弃哈。” 闫贺安迅速摇头,他咧嘴笑:“您不嫌我跑来给您添麻烦就行。” “怎么会。” “让您受累啦。” “我可不累,菜都是安浔洗了切好的,我就炒一下,算是参与进来了。” 闫贺安本来还想问问需不需要打下手,被安浔一把拽着按在了小凳子上。 “你歇会儿,吃。” 安浔言简意赅。 得。 也对,客套来客套去的,不如放轻松点儿,大家都舒服。 又不是外人,干嘛那么紧绷。 闫贺安不客气地抄起筷子,尝了一口菠菜拌粉丝。 “嗯,香。你调的?” 安浔吃了颗花生米:“我妈调的。” “可以开店了这水平。”闫贺安夸人不要钱。 这也好吃,那也好吃。 也就不好不坏的味道吧,让闫贺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吃一口恨不能多活好几年。 安浔听他在这扯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脸上却泛起点笑意。 他递给闫贺安一个月饼:“今天吃了没?” “没,想着晚上跟你一块儿吃。”闫贺安接过来正反看了看,“什么馅儿的啊?” “不知道,随机。”安浔看都不看,直接撕开一个包装,干脆地咬了一口。“就当拆盲盒。” 他吃着个莲蓉的,微微皱了皱脸。 闫贺安也挺新鲜,直截了当地撕开,也尝了一口。 唔,蛋黄的。 “这哪儿买的啊,跟吃过的味道不太一样。”闫贺安仔细品了品味儿,挺有特点的。 安浔朝厨房抬了抬下巴:“我妈自己包的。从网上买的包装纸。” 他本来说直接吃不就得了,文静雅说得挨个单独包装一下,吃的是个仪式感。 闫贺安头一次吃到自己专门做的月饼,不由得特新鲜地反复研究看了看,后悔刚才直接下口咬了,现在形状和图案有点儿不全了。 “还有吗,我想再拆一个。”闫贺安想看看每个有什么不一样。 “有。”安浔干脆把装月饼的小盒子拿过来,直接把盒子搁到闫贺安跟前,“一共这么多,你要喜欢吃可以都拿走。” 他妈光喜欢做,吃得不多。 安浔不爱吃甜的。 每年都会剩下一些吃不了,最后送同事。 闫贺安看看文静雅在厨房里忙活的背影:“这不好吧?阿姨辛苦做的我都给拿走,你们吃啥?” “每年都做。”安浔摇摇头示意他这根本都不是事儿,“我妈肯定同意,你放心。” “那我给你们留几个,剩下的我就都拿回家了。”闫贺安的快乐来得特别简单,他现在感觉跟刚做完云霄飞车似的,特兴奋。 安浔不是很懂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他眼底泛上来点笑,慢悠悠夹了颗花生米吃。 今年的中秋,对在场的三个人来说,都比往年要热闹。 南方没有暖气这一说,这个天儿正是偏凉的时候,但围坐在桌前的三个人都挺暖烘烘的。 “会喝酒吗?”文静雅倒了一小杯白酒喝,暖胃。她问闫贺安喝不喝。 闫贺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回答“会”还是“不会”。 会是确实会的。 可他就算是千杯不倒,在安浔他妈面前,那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啊。 安浔不赞同地看他妈一眼:“就算他平常会偷着喝酒,妈你是不也不应该助长他这种作风?” “这有什么的……”文静雅小小声嘟囔,“过节嘛,我五六岁的时候,我爷爷就会问我要不要喝一口酒尝尝,辣的我眼泪鼻涕的直流,七大姑八大姨的就都笑话我……” 文静雅笑眯眯的,半晌叹了口气,抿了口白酒撑着脑袋摆手。 “循规蹈矩的小屁孩儿,没劲。” 安浔无言。 最后安浔跟闫贺安都喝了一点点。 确实是一点点,就是个杯子底,氛围到这了,意思意思。 俩人都离成年不远了,很快就不会再被任何人看作小孩子。 时光在临近十八岁的那段时间里,总是快得像按了快进键。 流逝的速度比雪花在掌心融化还要令人措手不及。 文静雅本来就是很容易念念叨叨的人,喝了点酒微醺后很是放松惬意,就开始恍恍惚惚地碎碎念。 “要珍惜现在的时光啊。” “想做的事都勇敢去做,不要像我一样,留下太多遗憾了。” 犹豫着留给以后去达成的心愿,最后的结局都是就这样不了了之。 最后连遗憾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就意味着青春彻底终结。 要珍惜好时光啊。 闫贺安下意识看了眼安浔,文静雅淡淡地眯起眼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托着下巴闭着眼浅浅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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