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贺安活动了一下枕了安浔一路有点儿酸痛的脖子,利索地抓着栏杆起身,一步迈下两个台阶,站到了车后门。 下车之前,闫贺安朝司机随手挥了挥打了个招呼,“走了啊师傅!” 司机一脸懵逼地抬头看了眼后视镜,朝闫贺安下意识地笑起来,摸不着头脑地点了点头。 安浔跟着闫贺安下了车,对他这种跟路过的石头都要打招呼行为,逐渐习惯。 “然后往哪走啊?” “跟着我。” “哦。” 挺幽默的,真正住在这里的住户不认识回自己家的路,反倒是只来过两次的安浔笃定地在前面领路。 闫贺安跟在安浔后头,嘴上闲不住。 “你经常在这附近活动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去我家怎么走。” “临城就这么大。虽然我没有离家出走过,但我也有坐过双层巴士。” 安浔扭过头,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走过的路我都记得。” “脑子真好使。”闫贺安咧嘴呲呲牙,“羡慕。” “不用羡慕,你即将拥有一个脑子好使的家教老师。”安浔难得诙谐地朝闫贺安耸了耸肩,“为师会不留私的把心得传授给你。” “我谢谢你。”闫贺安对安浔这种王婆卖瓜的自夸相当过敏,消化不良地在胳膊上使劲搓了搓。 保安认识闫贺安,提前好远就给他打招呼帮忙开门了。 这是安浔第三次踏进浦臣公寓堪称金碧辉煌的电梯。 闫贺安一手抄着口袋,一手拨弄着碎头发,在电梯里特臭屁背着包欣赏:“靠——” 安浔不明所以:“怎么了?” 闫贺安严肃地扭过头,指着电梯的镜面一脸认真:“牛逼,我长得真帅。” 安浔:“……………………”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安浔真的很想给闫贺安一脚踹出去。 电梯门在安浔付诸实践前开了。 闫贺安熟练地左右踢了踢堆积的快递盒子,头也不回地招手:“安浔,过来录一下你的指纹。” 安浔一愣,想了想倒是可以理解,他接下来要经常来给闫贺安上课。 但是闫贺安的态度未免也太过自然,搞得安浔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录了指纹进去,才想起来刚才自己本来想说什么,一指背后的电梯间:“你就不能收拾一下这些快递盒子?” 总不能一直在这堆着吧。 闫贺安嘴上答应着:“能,当然能。” 他打开门把书包随手往屋里一扔——书包啪地刚好落在沙发上,闫贺安兴奋地扭头问安浔:“看见没,一扔就准。” 安浔:“?” 罢了。这是个二傻子。 他放弃说服闫贺安收拾电梯间,拽着闫贺安直入正题。 “先检查我给你布置的听写吧。”他抱着书包,歪头询问闫贺安,“你都在哪儿学习?” 闫贺安一听“学习”这两个字,脑袋就隐隐作痛。 但他答应的事儿向来说到做到。 他抓抓头发,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拉开餐桌椅子:“就在这儿学吧。” 言下之意安浔懂了。 他搬过来之后就没学过习,哪有什么正经课桌。 俩人本来是面对面坐着,后来安浔觉着不方便看闫贺安的卷面,就挪到了他旁边的位置。 安浔一贯雷厉风行。 他掏出本子,给闫贺安从本子上撕了张白纸,递给他一支笔:“开始吧。” “不能先再看一遍复习一下吗?”闫贺安皱着脸讨价还价。 “嗯,不能。”安浔淡定地拒绝,“这样才能检验你是不是短暂的假性记忆。” 闫贺安揉了揉自己的头毛:“行吧。” 听写流程跟二中的随堂检测没什么差别。 对闫贺安来说,唯一不同的是安浔念单词比任课老师声音好听。 闫贺安上的国际学校没有“听写”这种东西,他还是转学到二中这边才有了听写的经验。 “没了?”闫贺安伸了个懒腰。 安浔拿过他跟前的纸张。“嗯。” 一眼扫下来,安浔说实话挺惊讶的。 刚才他只是大体看闫贺安基本都有唰唰写,但是没仔细看正确率。 现在这么一看,闫贺安英语确实还挺不错的。 安浔数了一下,一百个单词,闫贺安只错了五个。 错的是简单的拼写,小问题。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夸赞:“不错。” 闫贺安正要得意,就看见安浔摸着下巴评价:“原来你也不傻。” “你对我很不友好,警告一次。”闫贺安斜睨着安浔。 安浔敷衍地应声:“好的,几张黄牌罚下?” 闫贺安顺杆爬:“罚下就不必了,但是三张黄牌,换你帮我搞一次大扫除怎么样?” 安浔瞥他,没说话。 闫贺安:“默认同意了?” 安浔扯嘴角假笑:“不反对你做白日梦的权利。” 闫贺安:“……” “我就错了五个。”大扫除安浔不搭理他,闫贺安将目标转到别的地方,“是不是远远超出你的预期了,有没有奖励啥的。” 安浔叹气。 闫贺安比他教过的初中生难缠得多。 “奖励可以有。”安浔平静地看着闫贺安,条理清晰,“但是以此类推,如果你其他科目错得多了,是不是得有惩罚?” 闫贺安:“……” 拒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干笑两声,掏出今天发的卷子来,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今天作业是什么来着?做作业,嗯,先做作业。” 安浔不在意闫贺安拙劣的表演,他也掏出卷子来,大体扫了一遍题目,设置了一个倒计时闹钟:“给你一个小时。做不完这套卷子,你明天出去玩的计划就得改成学习了。” 闫贺安:“??” 他睁大眼睛:“你凭什么说改就改?” 这不公平! 安浔浅浅一笑,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很简单。闫贺安学习上不配合,安浔在出去玩上当然也可以不配合。 闫贺安咬牙看了眼倒计时,匆匆拔开笔帽开始看题。 没看出来安浔这家伙这么可恶。 一个小时是安浔大体预估的闫贺安的水平。实际如何,还是要看他做题的情况来判断。 “不要随便糊弄。”安浔耐心提醒,“你做完我会检查。” 闫贺安:“……哦。” 十分钟后,闫贺安一脸痛苦面具。 他现在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不太聪明。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主动给自己找罪受。 这根本不是找个伴儿陪他打发时间,这简直是找了个祖宗。 安浔笔没停过。 十分钟,闫贺安连第二道题的题目都没琢磨明白,安浔那套一毛一样的卷子已经快要全做完了。 闫贺安余光旁观了安浔做题的过程。 不得不说,好学生确实是有光环在的。 这就好像一个炼气期的菜鸡初入江湖,轻功都还没学会,就看到一个大乘期踩着云彩羽化登仙了。 他还在练两米二的跳高,安浔直接他妈手可摘星辰。 这简直是降维打击。 就像一个豆芽菜看拳王比赛一样,闫贺安头痛欲裂,余光瞥见安浔轻松地玩儿一样,突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心酸。 妈的,这么牛逼。 安浔在班上绝大多数人眼里应该都有bulingbuling的滤镜。 尤其在那些想要拿到好成绩、却只能看着安浔遥遥领先的同学眼中,爬排名爬的累死在半山腰,仰头连安浔的尾气都看不到。 韩宇南跟他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有随口吐槽过安浔上课老睡觉这个毛病。 “学婊都是这样的。”韩宇南明明是在吐槽,眼神里却有不承认的羡慕,“晚上拼命学,上课装悠闲。” 别的人是不是有这种优越的表演欲,闫贺安不知道。 但安浔确实不是这种学婊。 他上课睡觉不是为了装逼,不是为了表现自己“不好好上课也能轻松考出好成绩”,他纯粹是晚上熬夜打工,不在课上睡觉就要累晕了。 闫贺安在烧烤店亲眼见过他打工到凌晨两点,也看过他假期送外卖,他知道安浔真的没时间多学。 班上的范年那么努力,早上第一个到校自习,晚上最后一个锁门走,每个课间都不休息追着老师问问题,也只考赢过安浔一次。 他们在学习上付出的时间和精力真的不成比例。 安浔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操心柴米油盐和账单,他依然能考第一,是因为他真的有天赋。 就像他哥一样。闫贺安想起他曾经早上起来背课文,他哥那种惊讶的眼神。 ‘啊,我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你那么聪明,看一遍就可以记住。’ 是是是。他们一家子都是天才,过目不忘,只有他闫贺安是个需要靠死记硬背的普通人。 啧。闫贺安揪着自己的刘海,破罐子破摔地把笔一放。 “安浔,你教教我。”他撇着嘴耍赖,“我不会做,不会做就是不会做,看多少遍题目都不会做,我要抓狂了,我要变身小怪兽被奥特曼一拳轰出地球了,所以你最好抓紧时间救一下人类形态的我。” 安浔:“……” 他握着笔侧过脸,盯着闫贺安看了一会儿。 察觉到闫贺安浑身散发着的烦躁和抵触的情绪后,安浔“哦”了一声,心平气和地把卷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耐心地用笔尖点了点卷面:“说吧,具体哪里不会?” ……咦。闫贺安都做好安浔不耐烦的准备了,没想到安浔这么平静。 他忍不住看看安浔的侧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闫贺安总觉得这一刻的安浔有一点……有一点点温柔。 闫贺安忍不住发愣。 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包容他无缘无故的烦躁,理解他在别人看来或许有些莫名其妙的胡搅蛮缠。 安浔没等到回答,抬起眼睛看着他,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闫贺安自己也不知道。 “……”安浔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从兜里摸了摸,摸出一颗话梅糖。 “最后一颗了,再多也没有了。”安浔放到他跟前,“提提神。就当这是,嗯,单词对了九十五个的奖励。” 这算什么奖励啊,打扫器材室的时候我还没有答对九十五个单词,你也有给我吃。 明明这么想着,但是闫贺安伸手拿起那颗话梅糖,拆开,吃掉。 那些总是在外界不断刺激下越发容易暴躁的情绪,奇迹般的和缓下来。几乎是在瞬间,那些沮丧失望憋屈空落落的茫然痛苦,像潮水一样褪去了。 原来他只是希望能有一个人愿意认真听他说话,能感知他真实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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