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高跟鞋声儿回荡在走廊里渐行渐远,秦祥立即跑到门边上将门板掀开,随后一张留着鼻血的呆脸露了出来,手里举着的水也洒了一身。 “小徐,哎呀你这……快,擦擦鼻血!”秦祥转身去拿桌上的纸巾。 徐擎说了句“不用了”,抬起手背抹了把鼻头,随后又去饮水机边重新接了杯热水,然后闪进了暗门内,秦祥看他不理会自己,就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质朴的小伙子心中没了威信。 暗门内是校长加班时的休息室,里面有一张大床,一张小茶几和一个单体衣柜,狭小的空间里,有两个人躺了三天。前两天,被徐擎从西湖里捞起来的人高烧不退,今天上午刚退烧,脸蛋还红扑扑的,脖子上贴了纱布,渗出一些红血丝。徐擎以为他没醒,想把水杯放茶几上,没想到一进屋就看见阎一宁睁着水灵灵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一刹间他便知道外面的动静全被这人听去了。 都是些很伤人的争吵,徐擎想张嘴说点安慰的话,但他嘴笨,出口只蹦出仨字:“喝水吗?” 如一只玻璃樽般脆弱的阎一宁只稍稍点了点头,徐擎便伸手将他捞起,揽在胸前,把水一点一点地喂到他嘴里。干裂的嘴唇得了些滋润,阎一宁舒了口气,慢悠悠地开口:“我姐走了?” “嗯。” “她没发现我们?” “唔……”徐擎想了想,道,“她应该发现了,但是她没说。”门后站人并不是毫无破绽的躲藏方式,稍一屏息,其实很容易察觉房间里还有别的气息。但阎一敏没点破,她无疑是很自信,知道这对苦命鸳鸯插翅难飞。 阎一宁仰起脸,徐擎低头看他,两人真真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经历这九死一生的春波岛逃亡事件后,谁都无法质疑阎一敏只手遮天的本事。而阎一宁也终于得知姐姐为何这般阻挠他追求爱情的权利。只是知晓不等于体谅,他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要被他姐主宰?他俩的下场就一定会和父辈们一样吗? 没有言语,只透过阎一宁闪烁着哀愁的眼眸,徐擎似乎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但眼下他也只能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你……想放弃吗?” “不想。”徐擎摸上阎一宁发烫的脸颊,“一宁,我不想放弃。” “我也,我也不想。”眼眶烧红了,润湿了,阎一宁哽咽了一下,“徐擎,你跟我表过白了,别忘记,你说你喜欢我的。我们不靠阎家也能好好地走下去,对吗?” “是。”徐擎低下头,及时吻去眼角一颗即将滑落的泪珠,“是。” 阎一宁抬手擦去他人中处残余的鼻血,又问一遍:“我们会幸福的,对吧?” 这一次,徐擎没有回答他,只是亲了亲他的嘴角,说:“再睡一觉吧,休息好,后天我陪你去参加比赛。” 阎一宁眼睛一亮,他把这话当成徐擎对他的承诺。人类有时真的很奇怪,总是会天真地对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抱有无限的信任,哪怕他曾经在虚无的情感世界里受过很深的伤害。但他仍选择相信,因为爱情不分对错,只论深浅。 作者有话说: 同志们,终于完结倒计时了!!
第94章 (八十八) 亲眼看见一个穿古代盔甲的男人从仓库里鬼鬼祟祟地溜出来,宿醉刚醒的俞和谦直觉自己出现了幻视,一个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见幻象不散,他便站在体育馆走廊尽头朝那边大喝:“你哪个朝代穿过来的——” 大清早被抓个现行,魁梧的男人缩着脑袋老老实实转过身来,左手捏着手机,显示通着话,右手僵硬地举起,试图化解当下的尴尬:“嗨……” 俞和谦受到惊吓,打了个巨臭无比的隔夜酒嗝,把自己给熏清醒了,瞪着眼道:“你谁啊,怎么附身在徐擎这臭小子身上!” “臭熊,谁在说话?”手机里冷不丁传来一道失真的电波质问。 徐擎见俞和谦朝自己走来,已经来不及向谁解释,就被一把捏住脸颊,狠狠扯了两下,听到俞和谦纳闷道:“皮挺糙实,不是鬼啊?” “俞老师,是我。”到底是山村里来的娃,做贼只会心虚,被人惊喝一声,底盘乖乖托出。 俞和谦一愣,慢慢把手放下,脸上神色变了又变,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最后转成乌黑,没好气地瞥了眼他:“还知道回来?篮球服不穿了,改穿戏服唱戏了?”体育馆里有个学校戏剧社借用的仓库,平时供戏剧社学生存放各色古今中外的戏服。 “我……”徐擎深知对不住自己的恩师,逃了胡教练的单,亲手把S大第一颗极有可能在CBA赛场上冉冉升起的新星给掐灭了,“对不起俞老——” “闭嘴,你别说,再说我找根铁棍削你,一大早晦气得很,看见师门不肖徒!”俞和谦捂着心口,“我这一天天陪人陪酒陪笑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前途!CBA都瞧不上了是吧?是不是想去美帝国打NBA啦?还是咱拖了你后腿哇……” “俞老师,您别这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徐擎怎会不心痛失去那个绝好的机会,但他一想到如果自己接受了胡教练的邀请,从此再也没资格靠近阎一宁,心就像被揉烂了般,他做不到,他到底是个没点志气的凡人。 “喂,你干吗吼臭熊啊!他想怎么做关你什么事!”手机那头的人不服气地叫着,“他要是真能去打NBA你怎么办,跪下来认错吗?” “一宁,你别这样对俞老师说话。”徐擎慌里慌张地抬起手机,小声道,“我、我先挂一会儿,等一下打给你。” “喂臭熊,说好不断线的,你不许挂,你不怕我被阎一敏掳走——”不满声戛然而止。 徐擎也不想挂,但他看见俞和谦脸色臭到不行了,忙弯腰道歉:“对不起,俞老师!他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俞和谦直接赏了他一个脑瓜崩,又揪住他耳朵,骂道:“我看他就是有意的!校长儿子了不起?西湖里有别墅了不起?你他妈不想打篮球,想做人家上门女婿了是吧?” 老大个儿一人,被小鸡仔似的揪着,徐擎驼着背挨训不敢不听,俞和谦多日的不悦不吐不快:“早前看你扭扭捏捏的,国内顶尖俱乐部教练来签你,还没张笑脸,以为你飘了呢,嘿,没想到真飘了,傍上富豪了,打算一劳永逸了是吧?打球的初心忘得是一干二净!我瞎了眼辛苦培养你!气死我了!真以为我傻子呢,啥都不知道?我那是假装不知道!在S大混这么多年,哪任校长有几个姘头,我会不知道?秦祥他能混到今天的位子,还真以为是自己本领大?没后面的阎家,他什么都不是!” 徐擎听他骂着,被爱情蜜汁包裹的心脏逐渐冷却,俞和谦是看他成长盼他成龙的恩师,即便有时凶巴巴的,但对徐擎那确是倾囊相授,无话不说,因此徐擎也将他当做半个父亲般敬爱,如今听见俞和谦这样评价自己,说不难受是假的,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让恩师失望透顶是真的。 “徐擎,你是农家出来的孩子,没见过那种有钱人的日子,被迷了眼很正常。但你应该及时回头,回到靠自己拼搏奋斗的正道上来,你去做人家的金丝雀,谁家愿意养你这么大只的雀儿?以色侍人什么下场,不用老师多说吧!”俞和谦重重叹气,“再说了,你俩搞断袖,本来就不是这个社会的正道,阻力重重,人家是阎家正儿八经的继承人,要延续子孙的,你拿什么给阎家生孙子?就拿你这身腱子肉啊?” 面对连环炮似的质问,徐擎一个都答不出来,他只顾得上眼下,那就是不让阎一宁被阎家捉去禁足,未来的一切,都还是一团团迷雾。俞和谦的责骂一鞭鞭抽打在他脸上,将他狠狠抽醒了。他是从村小、镇小一路路摸爬打滚上来,最后读到了S大的研究生,最明白人只能靠自己才能成功这个道理,他向一宁许了诺,说不再分开,但他曾经也跟家中的徐琳徐超保证过,哥哥一定会在大城市拼出一片天地,然后把他们接来,一起过上好日子。如果他把阎一宁拴在身边,那他该如何心无旁骛地打球、拼搏呢?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过关再难遇美人。脑子已经撕扯成了两半,谁也无法说服谁,徐擎纠结得面色茫然起来,他的信仰、梦想和爱情,竟然是无法融合的,谁来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办? 俞和谦骂够了,看徐擎当机的模样,眼中不禁怜悯,总结道:“老师在你这个年纪,也遇到过那样一个姑娘,她让我昏头了整整三年,我为了她放弃了很多机会,但最后她熬不住和我过穷日子,抛下我离开了。而我呢,浪费了最好的三年,本来确实有机会去CBA打球的哦,哈哈,现在只能当一个体育老师,这就是命吧!” “我不想他跟着我吃苦。”徐擎没底气道,“但是我也不想放弃他,老师。” 俞和谦拍拍他的肩:“唉,傻孩子,男人不强大的时候,谁都保护不了,即便那个人就在身边。”说罢,他背手转身,晃晃悠悠地朝门外走去,徐擎顶着半边揪红的脸和耳,木桩般站了许久。 许是内心的斗争太激烈,徐擎套着盔甲走在校园内,零星的早八学生看见他这个古怪模样,不禁侧目,但他丝毫未注意,走到校长办公室所在的行政楼下,一辆漆黑的奔驰已经候着了,主驾车窗降下,秦祥刚想开口说什么,后车厢的门就被弹开,阎一宁跌跌撞撞地从后座挤出来,一把扑在徐擎身上:“臭熊!干吗挂我电话!”嘴上骂着,但是脸上掩不住甜蜜,搂着人脖子不放,也不嫌盔甲扎得慌。秦祥看不下去了,忙道:“先上车!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徐擎把阎一宁扶回车上,自己笨拙地钻进去,盔甲裹着难受,阎一宁帮他一点点卸下,道:“你穿着还真像古代将军,高大威武,帅得很。”秦祥听得不自在,咳了声:“这身哪儿来的?” “从戏剧社借的。”徐擎道,“没、没打招呼。” “借两天就还了,怕什么?”阎一宁道,“大不了买套新的还给他们。” 秦祥意有所指道:“你银行卡还能用?” “……”阎一宁从反光镜里瞪他一眼,“那你借我点吧,爸。” 秦祥耸耸肩:“借你可以,什么时候还呢?怕不是要等你毕业了,找上工作,挣上钱?你不回阎家,是打算靠借我的钱过日子是吗?” 阎一宁瞅了眼徐擎,见他表情平静,放心道:“我要是不借你钱,那你也管不着我回不回阎家。你别做阎一敏的刽子手就行了。”秦祥听他话语带刺,无奈地摇摇头:“我不做,自然有人会做。一宁,我只能保你到比赛结束,之后我是真无能为力了。” “不用你保,徐擎会一直护我。”阎一宁得意地依偎上去,紧紧搂住徐擎壮实的胳膊,他觉得太有安全感了。但宛如战神般端坐的徐擎,眼前却有一丝恍惚,他高大的外表下,是前途未卜的人生,这令他莫名地心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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