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哪还会再听他的,多年来压抑心间的欲念顷刻爆发,他用鼻尖贴着阎一宁的颈侧痴迷地深嗅着,不顾对方竖起的满身寒毛,叨叨着:“我哪里比不上那个贱民?学历、相貌、家世……他哪样比得过我!少爷,你为什么从不正眼看我?啊……你真香啊……” 何平的舌头舔在了流血的伤口上,阎一宁咬紧牙关,仿佛像是被野狗啃食了一般,生无可恋。或许何平的行径还比不过徐擎发情时来得痴汉,但却令他直犯恶心,生理性不适,如此想着,他真就胃酸上涌,朝着船舷哗地一声干呕,吐出了一滩糊状的黏液。何平立马顿住了,他的亲近竟令少爷作呕,还有比这更挫败的事情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怒喝着,抓着阎一宁的肩膀狠狠摇着。 阎一宁被他晃得又有作呕的趋势,脸色奇差,不知是失血还是晕船,眼神都有些飘忽了:“咳咳、咳……松开我,我有话要说……” 鉴于四面环湖,何平倒是不惧怕水的阎一宁逃跑,干脆地松手了:“你想说什么,少爷?” 阎一宁第一时间便退到船舷边,与其拉开了距离,同时不断拿手背擦拭被舔过的伤口,即便痛得他龇牙:“你不是想知道你比他差在哪里吗?那我来告诉你吧!” 何平眼神一眯:“呵、呵呵……好,你说。” 回头看了眼波纹微漾的湖面,即使风平浪静,但阎一宁仍觉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他被困在这座孤岛牢笼内,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殊死挣扎着。 “你只比他差在一个地方。” “哪里?说!”何平咬牙切齿地追问。 捂着又在冒血的血洞,阎一宁笑了笑:“那就是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他。”见何平露出被戏耍后的震怒神情,他愈发快意,“如果感情这件事可以用物质来衡量,那我本该成为世界上最容易获得爱的人,但事实不是,爱情没有价格,它的诞生也只是偶然,如果你想仗着自己有钱去强求一段感情,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行。” “谁说不行——”何平急着反驳。 阎一宁却像是突然长大成熟般,用异常客观的语气告诉他:“因为我试过了。” “我不管!我偏要试!”何平朝前大跨一步,打算再次用强,但他看着阎一宁过分平静的表情,心中竟有一丝不祥的预感,甚至不容他深想,他以为绝不会发生的变故就这样发生了—— 不带一丝犹豫,阎一宁向后一仰,像风儿般消失在了船舷上。 扑通一声!何平马上趴到栏杆上,发现漆黑的水里只余下一圈圈荡开的波纹,他立马朝船舱大喊:“救生圈!快给我拿救生圈!”西湖最深处有5米,水性不好的人落下去凶多吉少,况且偌大个湖底,想捞人也是困难重重。套上救生圈的何平跳下船,见根本没有人头浮起,一时间也乱了阵脚,船上的手下出着主意:“大哥,咱找专业的搜救队来捞人吧!这么大个湖——” 何平望着一望无际的湖面,竟默不作声起来,他连入水搜寻所爱之人的勇气都没有。暗流涌动的西湖水时常将人卷到意想不到的深渊里,会水的人都要胆战一番,何况是遇水便发作呼吸骤停的阎一宁,说不定此刻的他已经直挺挺地沉到了水底…… 是的,何平猜得没错,阎一宁顺从地睡在水波里一沉再沉,他跳船不是因为他克服了对水的恐惧,只是他无法接受屈辱地做一只折翼的鸿雁,失去他的梦想,还要赔上自己肉体的清白。 死亡离他咫尺之遥,手脚全僵地沉啊沉,大脑已经切断了思考的能力,阎一宁已经感受到了缺氧带来的痛苦,他甚至连扑腾的动作都做不出来。西湖底下原来这么黑,这么冷,不少鱼儿在他身边穿梭,显得悠然自在,如果死后自己也能投胎做西湖里的一条鱼,那该有多幸运…… 阎一宁放弃了求生,眼睛渐渐失去了光泽,一条巨大的黑鱼从他面前游过,又调头回来,鱼嘴撞在他的嘴唇上,咕咚咕咚地渡气,随后将他一把抄起,迅速地朝湖面冲去!这一切就发生在数秒之内,意识微薄的他虚弱地想着,莫非这西湖里还住着鲤鱼精……?
第93章 (八十七) 夜间九点半,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青春洋溢的笑闹声,秦祥搁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窗边,发现楼下是成群结队下晚课的学生,大家走着跑着,秋夜的凉意丝毫不影响他们脸上的笑容。唉,他幽幽叹气,不知感慨些什么,忽然余光里有一道黑影飘过,他问道:“醒了?” 黑影顿住,点点头:“嗯,接点水喝。” 秦祥又问:“饿不饿?我给你们点个外卖,想吃什么?” “不用,谢谢秦老师。”黑影接完水,自己仰天喝了大半杯,算是解了渴,又低头再去接水,然后就听见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 “哪位?”秦祥高声问道,毕竟往常这个点,这栋办公楼已经走空了。 “我。”门外的人倒是从容,“可以进来吗?”虽然嘴上有礼貌地问着,门把手却已经开始转动,秦祥赶紧做了个闪开的手势,但门缝已半开,黑影几乎无处可躲,只能贴着门扉挨到了墙边,一整个儿被门板罩住。 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鞋跟一点,站在了门内,道:“爸。” 秦祥扶着办公桌,模样仓促,呵呵一笑:“你怎么来学校了?” “这里我来不得?”扶着门把手的阎一敏对他一挑眉,“是要我重新走一遍高考,给你看看分数才行?”说罢,正要将门关上,秦祥立即喝住她:“别关门!就、就这样开着吧!” 阎一敏手一滞:“怎么?” “通通风,我关了一天了。”秦祥找了个勉强立住脚的理由,“来,坐吧,别傻站着。你这么晚跑我这里来肯定有事吧?” 阎一敏松开了门把手,依着办公桌前的硬木椅子坐下,左腿翘在右腿上,脸色瞬间冷下来:“不应该啊,爸,你难道不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秦祥身体一紧,他本能地对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感到些许畏惧,因为她不仅是他的女儿,还是一家巨型企业的领头人,这份不怒自威的气场,已经远胜于常人。 “嗯……一敏,你是想跟我聊你弟弟的事情吗?”秦祥无奈一笑,“我劝不动他的,你找我也没用啊,上次被他臭骂一顿,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他人呢。”说着他抬起右手,拿拇指和食指捏住鼻梁,状似疲惫地捏着,仿佛是个失败的父亲。 看着秦祥表现得投入,阎一敏一时也没吭声,抱着臂坐那儿看了会儿,才道:“何叔说前天是你把他们接走的,爸,再演就不礼貌了。” “这!你何叔的嘴这么松——”秦祥一撇嘴,“嗐,我就知道他一心向着你的。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宁寻死!早知道你们把徐擎弄到春波岛上关着,那我是绝不同意的!那个岛,那个岛……一宁去不了那个岛!你们这是要害死他!只是叫他别去跳舞,怎么能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爸,你这是在怪我对一宁太狠?”阎一敏冷笑一声,“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有资格指责我们?今天是你非要提起这桩事,别怪我话难听了。当初你要是不那样冷暴力妈妈,逼她跟你断绝,害她得了病,一宁也不会遇到那种事,更不会得上怕水的毛病,这一切……到底该怪谁?” “一敏!”秦祥忍不住将钢笔拍在桌上,糊着细纹的眼睛略带闪光地看着对面居高临下指责他的女儿,“我和你们妈妈的事情,并不是完全像你看见的那样,你不懂当时我心里的苦闷,我不后悔跟你们妈妈结婚,但是阎家的规矩和势力太大了,我一来没办法做自己真正想做的学术,二来又被身边的闲言碎语笼罩着,说我吃软饭,我的自尊心根本受不了,也没办法专注在事业上……当然,我的教学事业,也被你们阎家人数落得一文不值。我承认我更想要自由了,但是你妈根本不想放我走,我并非不爱她,可我更爱自由,更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那你就不要结婚啊!也不要生下我们!”阎一敏立即接着他的话突击,“自私虚伪的男人!你不过是没有经商的才能,爷爷看不上你,要不是为了妈妈,他根本不会让你进阎家的门!”看见秦祥气得发抖,阎一敏痛快地露出一丝笑,“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是没有好下场的,你自己也清楚,为什么还要帮一宁和那个穷小子躲藏?爸,你要是想弥补当年的愧疚,就把他俩交出来,别让他们一错再错!史密斯医生已经从纽约飞来杭州了,就待三天,一宁的脚必须趁早看,到时候落下病根,你悔也来不及!” 不愧是阎家的子嗣,秦祥意识到,阎一敏除了会跳舞,更会谈判,自己竟马上要被她说服:“我……我并没有支持他俩在一起,我只是看见一宁这么拼命想参加这场舞蹈比赛,于心不忍……他的脚肯定是要看的,但是我希望他能把比赛参加了,了却这桩事,他也就乖乖跟你回家了。” 渔网里遍体鳞伤的徐擎,坐在船舷上一头栽进湖里的阎一宁,漩涡里被救起的两人……秦祥跟着打捞船目睹了一切,实在是很难不动容。阶级的差异永不会消失,但纯真的感情谁又敢说是假的呢?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明知差距悬殊还是爱了,结了,即便之后没有落下好结局,但爱过的感觉从来不令他后悔。妻子隐瞒了病情,直到她溺水身亡,真相曝露,自己迟来的懊悔已经变成众人唾弃的素材。或许一宁和徐擎不会有未来,但现下这场倾注了他俩共同心血的比赛,他也想帮他们一把,至少不留遗憾。 看着父亲为难地沉默,阎一敏也有些许挫败,又道:“一宁已经永远失去妈妈的爱了,别让他再踏上一条更艰苦的路,他和那个穷小子在一起能获得什么呢?谈情说爱是填不饱肚子的!当然徐擎也可以像你一样入赘我们阎家,但我现在瞧来,他骨气倒也挺硬的,以后要是学你一样,为了自由抛弃一宁,那又该怎么办?” “我——”秦祥被她臊得哑口无言,“唉!我没同意他俩在一起,只是为了这比赛,你弟弟都快疯魔了,就遂了他这个小小心愿吧!比完赛,我马上把他俩拆开,保证不再让他俩再见!” 做爹的居然向女儿发起毒誓来,也是破天荒了。阎一敏看着她爸窘迫无比的模样,似乎也出了口陈年的怨气,口气微微一松:“好,这是你向我保证的,可别再让我失望,爸。”唰地起身,阎一敏悄然地扫了一眼校长办公室,瞟到一旁书柜上有一道裂开缝隙的暗门,但她并不指出,而是转身就走,走到门边,她搭在门把手上,回首又道:“比赛后他们还是分不开,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永世难见。”说罢,她发力猛地向外推了记门把手,砰的一声,整扇门砸在了墙体上,秦祥看见她的举动,硬是吓得原地蹦起:“哎呦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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