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静悄悄的,似乎对这个赔罪方案抱有疑虑。 阎一宁嘁了声:“不敢?那就别在我眼前晃了,胆小鬼,懦夫,怂蛋!”又等片刻,仍是无声,阎一宁骇然,心想不会这厮真要去自首了吧?虽然心中存疑,但他还是急忙打开门去一探究竟,结果就被一堵厚实的肉墙给倏地掳回了房内。 “哇——” 擦地板的几个阿姨偷摸儿地觑眼,又悄悄把头低下。 阎一宁不知自己的脚是怎么腾空的,也不知身体是怎么飘起来的,等他定神,自己已经被摁回了床上,徐擎麻利地扯起掉落的被褥将其裹住,并道:“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自首。” 他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然后如一个孤独的大漠侠客,背影高大又寂寥地朝门口走去。 “站住!”阎一宁还是没忍住叫了声,“回来!” 只见那健硕的臂膀微微一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偷笑,反正当人转回身时,一张绷紧的脸出现在阎一宁面前:“我要去自首。” “哼,要自首也不用这么急,我还有话要问你。”阎一宁牙痒痒地瞪着他,“说,现在这情况是怎么回事?我和床是怎么时空瞬移到这里的?” 徐擎好似有些不自在,目光闪躲了一下:“我提议何叔这样做的,因为你还没康复就想跑来舞蹈教室练舞,所以我想你要是住在这里,看着先解解馋,等你好了再练。” “……”阎一宁被这解释打败了,“你有病吧。” 徐擎摇摇头:“我没病,开学时校队里做过体检,我很健康,所以……我的精液没毒,真的。” 阎一宁再次被震撼:“你在说什么?” 徐擎认真解释:“你家的医生说我的精液有毒,所以才导致你发烧,我应该没毒,不过我以后会戴套的。” “以后?戴套?!”阎一宁竖起眉毛,“你还想有以后?怎么,舍不得和我划清界限,想做炮友了是不是?” “不不——”徐擎嘴巴打颤,忙摆手,“我说错了,我只想认真地跟你赔礼道歉,不是想再一次强迫你发生那种事。你放心,我以后真的不会了,我发誓。” 他把四根手指竖上天,极其真诚地面对阎一宁的打量,这回……像是真的,但,谁知道呢。阎一宁垂下眼帘,把下半张脸捂在被下,闷声道:“知道了,滚吧。” “我不能走,你是因为我病倒的,我要照顾你。” “不需要,我有人照顾。” “不行,我必须负责。” “神经病,你他妈失忆了?忘了我们两个之间是什么关系了?”阎一宁如蚕蛹般弹起,“你再说些让我误会的话,我就不客咳咳、咳咳……”他缩成一团咳着,徐擎赶紧扯松他的被褥,替他轻轻地拍打背部:“别激动,医生说你情绪不能过激,不然影响康复。” 咳得眼泪直冒的阎一宁忍不住呛他:“你不在,我会过激?” “那我……退到门外说话,可以吗?”徐擎犹豫着站起来,偌大的个子,竟有几分孩童般无措,阎一宁彻底服了他,没脾气了。 “滚回来,站好。” “好。” “你站着看吧,看我病好,你就赶紧走吧。”阎一宁故意闭起眼,装睡,“假惺惺……装圣人。”他咕哝着,些许心酸掠过心头。但实在是疲乏,他又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屋内已无人烟,舞蹈教室静悄悄的,摸摸脑袋,温度正常,甩甩胳膊,毫无酸痛,阎一宁仅在一瞬的失落后,又高兴起来。 推开门,自己的天地近在咫尺,确实,臭熊这建议还不赖嘛。睡了一个饱觉后,阎一宁在午夜容光焕发,打开教室内所有的照明灯,做完一套热身操后,他甩上白绸,打开音响,脚步轻盈地走到屋子中央,准备展开他最后的起舞。 只是……跳了几步后,他惊讶地察觉,自己的脚腕似乎使不上力,尤其是前不久遭遇过骨折的右脚,将力量压在右边,竟隐约有些刺痛。如果脚发不了力,这对于舞者来说,无疑是宣判了死刑。阎一宁压下心头的慌乱,不信邪,仍强忍着不适感跳跃起来,但他跳得没有往日轻灵,步伐不够流畅,他安慰自己,毕竟病了一场,体能没跟上是正常的。 于是他缠上白绸,脚一蹬,攀了上去,如何掌控一条柔软无骨的绸缎,这必是力与柔的较量,脚踝勾住白绸,头朝下倒挂,双手展翅,如一只自由的飞鹤般,在空中盘旋—— 做这一切时,阎一宁似有些吃力,面容些微狰狞,目光也有些涣散,但他仍勉力支撑着,这是这支舞中的亮点,他一直试图做到完美,但十次总有三四次掺杂瑕疵,他很是不满,因此反复练习。 唔,脚筋好像抽住了……?阎一宁心中默数着倒计时,但还未归零,脚掌上一阵刺痛,不知是吊住了哪根神经,脚踝与白绸瞬间解体,即便阎一宁以最快速度握住绸缎,但身体仍不可控制地朝着地板砸去! 简直是噩梦重现! 这回已不会再有人做他的人肉垫子,替他挡灾了,阎一宁心已凉透,脑袋冲地,认命般闭上眼,等着开瓢。 “嗷唔!” 咚!脑袋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地板上,但脖子没断,身体没碎,奇迹!阎一宁倒立着睁开眼,看见一双能进行丛林探险的大毛腿在自己脸边摩擦,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把揪住那对毛腿,紧接着就听见有人痛苦地大叫:“别拔我的毛!”
第78章 (七十五) 光滑如镜的地板上散落一地腿毛,六个保洁阿姨一整天的跪擦付之东流。但牺牲一片腿毛救回一条性命,相信阿姨们和腿毛其主会感到理解的。 险些脑瓜开瓢,脑浆溅地的幸运儿此刻瘫软在地板上,右腿无意识地微微抽搐着,一双被绸带磨损的手掌也不敢轻易握紧,无神的眼眸里一遍遍回放着刚才的惊魂一刻,脚腕是如何脱力的,重心是如何快速下坠的,既清晰又模糊,阎一宁虽然不愿承认,但自己的脚越来越使不上力是事实…… 先涌上心头的并非是伤心,而是空落落的无望,他轻轻地扭转脖子,看向并排躺在身边的人,那人撅起两条粗壮的大腿,捂着自己差点寸草不生的小腿杆子,感受到一旁有视线投来,他也默契地侧过脸来,两人就这样无声地视线交汇了。 阎一宁看着他满头大汗的脸,不知是因室内闷热,还是被拔了腿毛疼的,乌黑明亮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自己,即便不开口,也读懂了他眼中的关心……看着不像是演的。老天啊,又是他救了我,阎一宁在心底无声地感慨,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命运呢? 徐擎看他直勾勾地审视着自己,有些心慌,便自发解释起来:“我刚刚睡你床底下……你可能起床没看见我。我不是故意偷看你跳舞,我、我咳了一声,你可能没听见。” 阎一宁一挑眉:“你做贼呢?” 徐擎面容愁苦道:“我睡床上,你能保证不打我吗?” “……”阎一宁不想与他争论了,赶也赶不走,罢了,要是没他,自己现在已经陈尸舞蹈教室一刻钟了,“谢谢你,刚才。”但该谢的话,现在的他也不再吝于出口。徐擎听见他的谢谢,眉眼一松,憨笑一声:“没事。” 在一场纷乱的海啸后,一切趋于平静,两人互相撕扯的纠葛也似乎因这场意外逐渐平息,阎一宁把头转回去,面朝上,心中竟有一丝历经千帆的宁静,他不再纠结徐擎执意留下照顾他的真相,随他吧,等自己比完赛,两个人自然就不会再见面了…… “你——”耳畔传来惊讶的询问,“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刚才磕到哪儿了?”徐擎眼见着一串晶莹的液体顺溜地从阎一宁的眼角坠落,猛地坐起身,挪着屁股凑过去,“你怎么样?”瞧着一张大黑脸嗖地压到自己的跟前,阎一宁一撇嘴,说道:“让开,我要练舞了。”他朝边上滚了一圈,然后起身,但随后脚一压地,便踉跄了一下,嘴里也嘶了一声。徐擎一个燕子翻身,弹起来伸手托住他的后背,稳住了他的身形:“怎么回事?” 阎一宁脸色突然很难看,但不作答,蹲下身一手捂住自己的右脚脚踝,轻轻地揉了揉,徐擎看着他,有了不好的猜测:“是不是右脚……没好全?” “不是。”否认得极快,阎一宁若无其事地起身,又往白绸边走去,“你别管了,我只想把舞练好,时间真的不多了。”他两手握上绸缎,随即一双更宽大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像个大蚌壳般夹着他手不放,阎一宁稍一扭头,就看见徐擎十分严肃地盯着他看,“你干什么?松开。” 徐擎一字一顿道:“你的右脚情况不妙,先别练了,先去医院看看。” “我不去,你给我让开。”阎一宁用胳膊肘捅了捅人,“非要我叫保镖来再把你抬出去?” 徐擎不理会他的威胁,或者说,已不再惧怕阎一宁的蛮横,只说道理:“咱都属于练体育的,都应该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你这样强练只会让自己伤得更重,别逞强。” “谁跟你一样练体育了?”阎一宁不肯罢休,“我的身体我清楚,才没有逞强呢,你不信就站旁边看着,松手!”无休止的争论只能等来黎明,徐擎不经意地打了个哈欠,然后默默地松开手,退到了一旁。阎一宁像只斗胜的公鸡,重新踏上战场,他挥袖起舞,姿态灵动优美,徐擎的视线移不开分毫,眼珠里像是嵌了一块狙击镜,人舞哪儿他追哪儿,直到对方脚尖点地,一跳,再次攀上了绸缎,一样的缠绕,一样的展翅,一向注重表情管理的阎一宁隐忍着什么,眼眶突突地抽动着,随后“啊”地大叫一声—— 徐擎以堪比过人扣篮的速度冲上前把人一把接住,球鞋在地板上磨出尖锐的声音,阎一宁心悸似的紧紧揽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埋在他胸前粗喘。很好,占据真理高点的某人艰难道:“你、你松开点,我被勒死了……”阎一宁没抬头,直接攥拳将人的胸口砸得哐哐响,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爽,徐擎被他捶得忍不住闷咳了两声,遂见他停手,随即又闻吸鼻水的声音,方知事情还未结束。 “要不……换个动作跳吧?”他真诚建议。 “呵……你在说笑?”阎一宁自嘲似的笑着,“这个舞有一多半都在绳上跳,我换个动作,等于把这支舞废了!这是我……最有希望夺冠的舞啊!”他倏地抬头,望向徐擎,他眼中噙着不甘和执念的泪光,令徐擎精神一颤,这太能感同身受了,阎一宁对舞蹈的高追求,正如自己对投篮的高准度一般执著,他十分理解阎一宁的心情,换做是他,说不定也不肯轻言放弃。 “我们先去医院看看脚吧,然后一起想办法改动一些舞蹈动作,让你既能跳起来,又不至于再伤到脚。”徐擎抱着他走向临时搭建的卧室,试图给出一些自己的见解。阎一宁陷在巨大的绝望和无力之中,听见他的话,无不嗤笑道:“你何必对我的舞这么上心呢,呵……这跟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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