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一宁天旋地转地出了空调房,暑气一下子扑面而来,浑身的毛孔倏地竟起了一层鸡皮,他仰躺着,看见几只麻雀掠过街边香樟树的树梢,一辆加长版的林肯领航员在路边燃着发动机,后车门从里头开了,举上半身的俩大汉微微降下高度,想把阎一宁像根剑鱼般塞进罐头里,但难料此鱼垂死挣扎,突然弯起手肘,掰住门框,殊死一搏。 “放我下来!”阎一宁咬牙切齿地警告,脖颈上青筋都绽开了,“我的话都不听?!” 小青马上跟出来了,她拉住阎一宁的左腿,大喊大叫道:“绑架啦!来人啊!救命——” 但这场拔河比赛的输赢肉眼可见,阎一宁撑不住了,十指一根根脱离门框边沿,小青也把他的球鞋给拽了下来,再扯那就是袜子了,小青快急哭了:“师兄!师兄怎么办呀!” 阎一宁面目狰狞地吩咐:“快、快叫他来——” 小青慌乱中听懂了他的话,马上调头,结果犹豫着回头一看,阎一宁半个身子进了车厢,她顿时左右为难起来,该回去搬救兵还是再拖拽一会儿? 不过几秒后,她的疑虑解决了,因为徐擎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他的篮球衣还胡乱地塞在短裤的裤腰里,显得有些滑稽,他是听见有人在喊有个女的被一群黑衣人抬走了,立马有了不好的预感,也不管肚子拉空没,扯了一段卫生纸胡乱解决了下面,马上提裤来追。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有八只手,阎一宁徒劳地耗光了力气,被安详地塞进车厢,徐擎眼见最后一个黑衣人要钻进车内,他忙一个箭步上前,勒住那人的脖子把人拖出来,那厮一看便不是吃素的,职业素养极佳,一个过肩摔把徐擎撂倒在地,徐擎缠住他的手臂硬是不放,两个人在地上扭打起来。小青想靠近林肯,但跨不过两座大山。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 阎一宁被另外三人制住,断断续续道:“我、我没事……救我!大笨熊——”徐擎还和人缠斗得厉害,隐约听见有谁喊他,忽然猛劲儿窜涌,一把推开黑衣人,想爬起去够阎一宁露在车外的脚。 “一宁!”徐擎还没摸着他的脚趾,又被摔了出去,他头昏眼花地磕在地上,“啊……” 阎一宁猛一抬眼,看见徐擎痛苦地翻滚在地上,不禁嘶吼:“徐擎!!” 黑衣人趁机上车,阎一宁拼死对那扇即将紧闭的车门喊道:“来找我——”砰,门关了,车子下一秒就窜了出去,有一个冰冷的女声突然道:“找你干什么?他又不是受虐狂。” 阎一宁忽的僵住了,这个声音他好久没听见了,于是他停止挣扎,看向座椅后的显示屏,里头有个女人正板着脸盯着他。 “怎么是你?”阎一宁没好气地说。 “你在外面丢人现眼得还不够吗?”女人道,“给自己留条底裤吧,阎一宁。” 之后一路,阎一宁安静地接受了女人的所有安排。 —— “路上小心。” 替小青关上出租车后车门,徐擎还礼貌地朝墨黑的车窗玻璃挥了挥手,目送车子离开后,他才一瘸一拐地往宁大校门口走去。观看球赛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校园里零星有些人认出了他,窃窃私语间还冲他指指点点。这些旁人的目光自然是掺杂各色,但徐擎无暇揣摩,他的脑中一直回荡着那句“来找我”,去哪儿找呢? 小青临走前吐出了一半的答案:“这车牌……浙A88889,我见过一次,我想起来了。”她说以前在练舞室外见过这车,是来接师兄的,“应该是他家人吧?”这么一想,算是松了口气,起码不是坏人来绑架。 徐擎追问:“他家人为什么这么对他?” 小青摇摇头道:“不知道呀,师兄从来不提他家人的。” 于是徐擎想起了秦校长,他明明是阎一宁的父亲,两个人却不是一个姓,那么有两种可能,一是秦祥离婚了,阎一宁跟了母亲姓,二是秦祥秦大校长,是个倒插门的。但不管哪种猜测,徐擎现在也是束手无策,他没法扔下队里的摊子,鲁莽地追着一辆疾驰的林肯而去。 他去体育馆取背包,被告知队友们都在校医务室陪俞和谦,于是他也赶去,闹哄哄的医务室因他的到来忽然寂声了。徐擎走过每一位队友身边,大家不约而同地把双臂抱在胸前,做出一副宁死不从的黄花闺女状,徐擎用探究的目光扫过他们的眼,每个人都慌而娇羞地别开了脸,似乎在说“讨厌呢~别看~”,啊咦,徐擎不觉竖起寒毛来。 俞和谦倒是醒了,他一半是因为输球气晕的,还有一半自然是被阎一宁的真实性别吓晕的。徐擎来到他病床前,他凭着余力,哐地给了徐擎一大比兜,砸得人脑瓜嗡嗡的。 “你个臭小子!”俞和谦老泪纵横,恨铁不成钢道,“咋给我搞鸡奸这套呢!混账!” 作者有话说: 先更这点,这周有空再更,私密马赛。
第34章 (三十四) 来时,人成双,包成对;回时,人影单,鞋也只。 由于俞和谦突然抱恙,耽搁了回程,S大校男篮是赛后翌日上午坐车回杭州的。小青多方打听及时赶到,她把阎一宁落在她那儿的背包和衣裳都送了过来,叮嘱徐擎:“这套演出服是师兄的命根,你可要完好地交到他手上。” 徐擎庄重地接过,垂眸盯着衣服瞧了半晌,小青都等急了,追问:“你怎么不说‘定不辱使命’?” 徐擎涩然开口:“我该去哪儿找他?” 小青深沉道:“缘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只要你用心去找,一定能找到。”说罢,竖右掌作揖。 大巴车要发动了,徐擎登车回头,感激道:“谢谢你,菩萨。”上车后,所有队友都突然齐刷刷地把头扭向车窗,对他视而不见,唯有杨克俭是真心实意地贴着玻璃窗流泪,鼻涕一半涂在窗上一半流进嘴里:“呜呜呜,小青、小青别走……” 宛如同极相斥的磁铁,徐擎走过过道,两侧的队友们都朝反方向倾斜,宁死不愿多靠近他半寸,尽管徐擎多次解释,他并不是基佬……好吧,即便是基佬,但该有的基本审美还是在线的好吗。但除了杨克俭以外,无人信他,所有人扯紧衣领,生怕徐擎突然兽性大发,就要上前撕碎他们的衣物强行玷污他们的清白似的。 摩西分海般走到底,徐擎一人独占最后一整条座椅,他把自己的包卸下扔在邻座,把阎一宁的背包揽在怀里,打开清点,长裙、罩衫、内衣裤,都在,摸到底下摸出一条白翡翠手串,含在手心冰冰凉凉,他攥了许久,都将珠子捂热了才松开,而后将演出服收纳进包,正打算拉上包链,思绪一顿,他扭身从一旁自己的背包内掏出一只塑料袋裹好的球鞋,换装到阎一宁的包中。 这些遗物,他可算是存护得完好,尽责尽职。 车程过半,众人睡得不省人事,俞和谦突然站起来,扶着座椅往车尾走来。 “唔?”徐擎本也打着盹儿,忽的黑云罩面,吓他一跳,“俞老——” “嘘!”俞和谦鬼祟地东张西望,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便挤到徐擎边上坐下,贴耳传教,“为师有些真心话想说。”徐擎受教点头,俞和谦似挣扎万般,才挤出以下几句话,“昨天为师话说重了,但为师绝没有歧视你性取向的意思,唉,只是一时太震惊了……” 徐擎摸了下他的肩:“我没事,俞老师。” “你怎么会没事呢,傻小子!”俞和谦差点想窜上车顶,“你知道篮球运动员有同性绯闻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吗?你未来的职业生涯不想要了?!” 徐擎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俞和谦见他瘪了,愁肠满腹道:“昨天的视频都传到学校领导那儿了,还好你那个……小男孩说是开玩笑,误会一场,但是校领导还是觉得影响不好,告诫咱以后不能再犯这种原则性错误,宣扬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情感,懂吗?” 这些话不就是……徐擎心想,不就是秦校长的临摹么?看俞和谦的愁绪都快在眼角结网了,徐擎自然是宽慰他为主:“对不起,老师,以后不会再把这种事情闹到公开场合了。” “非公开也不行啊!”俞和谦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小子非得在没毕业前搞这些幺蛾子?早知道就不鼓励你们搞对象了,资源再稀缺,也不该搞个和自己一样带把儿的!咋,俩人对着尿啊?” 徐擎幻想了一下那情景,竟有一阵热流从腹下窜起,令他不禁合拢双腿,俞和谦察觉到,立即目瞪口呆:“这种花样你们都玩过了?!” 徐擎欲辩解:“没……” 俞和谦鞠一把老泪:“世风日下!爱徒不洁!为师颜面扫地矣——” 其实车厢就这么大,两人的对话,有十几只耳朵在听,平时再如何没大没小,关键时刻俞和谦的话还是一道圣旨,即便大家对徐擎的这段基情八卦多有好奇,但回校后,众人默契颇佳地闭口不提。只是赛前的训练赛,再也没人和徐擎同屋更衣,尿骚扑鼻的男厕成了香饽饽。 第二周赛事就安排在S大本部,赛前有三天的训练时间,回了自家地盘,照理说徐擎该高枕无忧,但他连续失眠了三夜,暑假唯一留校的室友阿仁被他频繁翻身的动静闹得形容憔悴,第三夜半忍无可忍下窜到徐擎铺上打算来个你死我活,结果一掀帘发现这厮借着月光正举着张小卡片双目鳏鳏,状似痴呆。 “擎子你看什么呢……”阿仁哈欠连天,怨念地抽过卡片,“……嗯?这照片你不是嚼烂了吗,你小子到底打印了几份啊?” “还我。”徐擎一把夺过照片,无视质问。 “喂,之前是谁说被逼无奈,其实心里想得很吧?”阿仁揶揄道,“不过你看你都回来三天了,也没见人家来找你,看来是把你放生咯。” 徐擎斜觑他一眼:“他没放生我,他叫我去找他。” 阿仁忍笑道:“那你想找她就直接去,大不了买束玫瑰花认个错,再下跪亲吻一下她的脚背,喊一声‘女王陛下,请您拿起鞭子狠狠疼爱我吧!’唔,抽得好,啊,爽!”阿仁抱住自己开始忘情地扭动。 徐擎强迫自己闭眼入睡,但一些晦涩的画面如烟如缕地钻进他的脑缝里,他没受过被鞭子抽打的极刑,但早已饱尝过被一双纤细手臂不痛不痒教训的滋味。那种肉与肉紧贴,汗与液交融,身体在无数次摩擦中升温的体验,打破了他前二十余年的性认知。 阿仁贴心地扭到徐擎入眠,扶着老腰回铺了,但他第二天因该死的生物钟七点准时醒时,他发现徐擎竟没了踪影,遂马上拨了电话:“喂,擎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从楼顶下来!”他如此预测,便提前说道。 徐擎声音懒洋洋的:“我在综合楼一层,怎么从楼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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