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复杂的情感,究竟是为何?就连邵云重自己也想不明白。就像他在英国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他内心里对于父亲的欺骗只是愤怒而已,是一个少年被大人摆布的愤怒,是一个儿子被父亲掌控的愤怒,但他却对裴雪意的欺骗有一种幽怨,甚至是委屈的情绪。 他的心头就像蒙着一层纱,让他焦躁不已,只待一个瞬间轻轻地掀开那层纱,从此一切便都明朗了。 这个下雨的夜晚,让邵云重永生难忘。因为就在他抱住裴雪意的那一刻,那层纱终于被掀开,他终于找到了答案。 邵云重最终在高烧和疼痛中陷入昏睡,冰袋还贴在他的上臂,他脸色苍白的吓人,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裴雪意从他怀里钻出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拿开他上臂的冰袋,给他覆在额头上。 然后拨通了邵怀峥的电话。 他给邵云重盖好被子,坐在床前用湿毛巾给他擦脸,“对不起,哥,邵叔叔很快就来了。” 邵怀峥后来一直忘不了那天晚上的情形,当他来到那间小阁楼时,他的小儿子就像死了一样,面色是灰白的。 他一直觉得小儿子是个狠角儿,是个犟种,但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意识到,他们邵家还出了一个情种。 邵云重被紧急送到医院,他的腿情况有些复杂,经过几位医生会诊,需要立即开刀。 但是就在即将推进手术室的时候,邵云重突然醒了,他的反应之剧烈,让好几个医护人员都按不住。 他坚决不配合治疗,还扬言宁愿变成瘸子,也不要做手术。今天就算做了手术,他也有一百种办法废了这条腿。 邵怀峥是个十足狠心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威胁他。 可躺在病床上的是他儿子。 他到底不忍心,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变成残废,最终还是妥协了。 ---- 感谢投喂海星的朋友,感谢 seaurchin 赞赏1个鱼粮,— Dante 一赞赏1个鱼粮, — Dante 一赞赏1个鱼粮,耶耶耶万岁赞1个鱼粮,PKIOKIO 赞赏1个鱼粮
第65章 回忆·隔阂 邵云重的手术还算顺利,手术结束后就转到了vip病房。只是他这一番跳窗逃跑、不仅摔断腿还住院的事情惊动了邵夫人。 邵夫人得知消息,连夜从香港赶过来,飞机落地就直奔医院,赶到医院的时候,裴雪意恰巧也在。 他来给邵云重送吃的,按理来说家里佣人那么多,倒也不必麻烦他,但邵云重心里依赖他,所以不肯放他走。 邵云重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透着虚弱,脸色几乎跟那个白床单差不多,即便是一个腿部手术,但到底是开了刀,元气大伤。 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邵夫人一看他那样子,眼泪就跟着往下掉。 邵云重白着脸傻笑,“妈,你这是干什么,千里哭丧呢?我又没死。” 邵夫人伸手打了他一下,也没敢用力。她哭过了,关心了儿子几句,才注意到身边还有其他人。 那是一个少年,身量很纤瘦,皮肤雪白,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少女般斯文,穿一件质地柔软的中式衬衫,领口绣着青竹纹样。这孩子长得很好,这是邵夫人对裴雪意的第一印象,她这辈子没见过比裴雪意更漂亮的孩子了。 这就是邵夫人第一次见到裴雪意的情形。 裴雪意略有些拘谨地叫人:“阿姨好。” “嗯。”邵夫人除去第一眼的惊艳,表情有些冷淡。 邵云重能敏锐地感觉到,母亲对裴雪意不满,大约是因为,他这趟跑回来,让母亲觉得,都是因为裴雪意,连带着他的伤势,母亲也算在裴雪意头上了,因此心生不满。 他必须跟母亲解释这件事。 所以他看了裴雪意一眼,勾了勾他的手,“阿季,你先回吧。” 裴雪意能感觉到,邵云重的母亲不喜欢自己,所以他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邵云重的病房是个套间,他并没急着走,在一墙之隔的客厅里收拾东西,那是要带回去的保温桶。 他听到邵云重的母亲在说话。 “就是那个孩子?他就是让你魂牵梦萦非要回来的那个朋友?你宁愿摔断腿,跟你爸爸犟着不肯去英国,也是因为他?” “妈,不是。” “什么不是,你少唬我,你是我儿子,你以为你能骗过我?” “云重,我真的想不明白,你是缺兄弟吗?你有亲哥哥。就算你觉得千洲比你大,玩不到一起,那你还有那么多表兄弟表姊妹。在香港的时候,你舅舅家那么多孩子,你一个都不理睬。人家想跟你好好相处,你就冷着一张脸,还不许人家叫你哥哥,你怎么就对着一个外人那么上心了?” 邵云重任由母亲数落,想插嘴也插不上。 邵夫人对于裴雪意那个父亲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她已经调查清楚了,裴乘风本来都要破产了,就是从他儿子开始接近邵云重,攀上了邵家,才起死回生的。 她忍不住多想一些,“这小孩的爸爸不是省油的灯,谁知道当初接近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还不是为了利益。” 邵云重听到这里,可就忍不住了,“阿季不是那种人,他不是为了什么好处故意接近我的。他那时候那么小,能懂什么?他是我在花园里捡来的,当时他走丢了,哇哇的哭,要不是我捡到他,他能哭到天黑。” 邵夫人自小在大家族长大,家里人多,什么事都见过,闻言笑了一下,“他是还小,但他爸爸呢?” 邵云重眉头一皱,“你别这么说他,是我要他来陪我的。你和爸爸这么多年分居在天南地北,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至少大哥小时候你们还在一起,他小时候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呢?我一生下来,先是跟着你,连自己亲爹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后来你一句话都不交代,就把我扔回来,让我面对一个陌生的爸爸。爸爸那时候多忙你知道吗?整个家里里三层外三层除了保镖就是保姆,只有一个阿季陪着我。你现在又来说阿季居心叵测?” …… 裴雪意听到这里就走了。 邵云重母亲的话,让他感觉到愧疚,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错。 尽管在邵云重跑回国这件事上,他并没做什么,但他还是觉得,邵云重回来的根源在于他。所以邵云重这次受伤都是他的错。 他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并因此承担着巨大的愧疚。 邵云重母亲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觉得火辣辣的,还有被人戳穿目的的狼狈。 因为他当初来到邵云重身边的原因,并不光明磊落。尽管当时的他还太小,一切都是父亲的安排,他没有任何的选择。 他几乎是很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医院。 因此并未听到邵云重接下来的话。 邵云重对母亲说:“就算阿季当初真是有目的的接近我,那又怎么了?我不在乎。他当时那么小,就算有目的,也是身不由己,都是大人安排的罢了。” “我不在乎他到底因为什么来到我身边,我只知道,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 可惜这些话,裴雪意没有听到,如果他听到了,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困扰很多年,更不会因为这件事跟邵云重有了隔阂。 裴雪意从医院出来,先去了一趟邵家。保温桶是邵家厨房里的,他得先送回去。 走的时候是跟斓姨拿的,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斓姨不在,他就直接提着保温桶进了厨房。 厨房里正忙活着午饭,几个佣人一边干活,一边说闲话。 “二少什么时候出院?你们知道吗?听说不出国了。那是不是阿季少爷也要搬回来了?” “不知道呢,大约是吧。不过也真是够奇怪的,裴家是养不起孩子吗?自己家里好好的孩子,非要养在别人家里。真是为了巴结人,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在意了,也舍得出去。” “你说阿季少爷不就跟二少的跟班一样吗?裴家又不是养活不起,干嘛天天在咱们这里懒着。” “亏得是个男孩,这要是个女孩,不就跟童养媳一样吗?说出去不知道多难听呢。” 裴雪意站在厨房门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其实几句佣人的吐槽,并没什么,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戳到了他的神经。 因为那天在盘山赛道,也有人这么开玩笑,说他是邵云重的“童养媳”。因此,现在听到这一句“童养媳”,让他觉得格外刺耳。 其实随着他年纪渐大,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在邵家的身份是极为尴尬的。 就算佣人们不说,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斓姨从外面回来,听说阿季来了,一路找到厨房,看到他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阿季,你怎么不进去?” 厨房里听到外面有人,顿时安静下来,一时间寂静的诡异。 裴雪意把保温桶交给斓姨,“劳烦阿姨送进去吧。” 斓姨接过来,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住呀?听说邵先生不打算让云重出国了,你们还是在一起读高中吧?” 她把保温桶交给厨房的佣人,送裴雪意出去。 裴雪意说:“阿姨,我不想回来了。” 斓姨没想到这个结果,“为什么呀?阿季,在这里不是很好吗?你和云重关系那么好,舍得跟他分开?” 裴雪意说:“我觉得,或许我应该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以后上大学了,就没机会陪着妈妈了。” 斓姨觉得倒也能理解,“但是云重会愿意吗?他真的跟你分不开,他也没什么朋友,就你是他的一个伴儿了。” 斓姨说:“我听说,他是为了你才跑回来的,如果让他知道,你不想搬回来,那还不得闹翻天?” 裴雪意沉默了,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想好呢。他也不知道怎么跟邵云重开口。 …… 邵云重从英国跑回来了,这让裴乘风很是意外。不过也恰好符合他的猜测。 他确实想过,邵云重可能是会回来,也许还会闹一顿。但是他真的没想到,邵云重竟然这么疯,直接从楼上跳下来,还把腿摔断了。 这件事让裴乘风对邵云重和儿子的关系,有了新的考量。看来他们的关系是真的很好,因为邵云重离不开阿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其实裴乘风在这时候还没有想到那么多,他只是觉得两个孩子就像兄弟一样相处,这样的感情最好能保持到长大以后。 或者说,他在这时也有过几分怀疑和迷惑,但最终面对利益的诱惑,他选择性忽视了。 庭院里有引擎声,阿季回来了。 裴乘风下楼,正撞见裴雪意从院子里过来。 他知道儿子是刚从医院回来,问道:“云重的伤势怎么样?” 裴雪意冷冷地问:“爸爸也会关心云重的伤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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