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云重哥哥…”他小心地扶起来邵云重,让对方靠在他怀里,“哥哥,你醒醒…你喝水…” 邵云重脸色苍白得吓人,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在他怀里咳了一下,嘴角淌下一条血线,慢慢睁开眼睛。 “哥哥,你喝水…”裴雪意看他睁眼,着急地把水凑到他嘴边,因为除了喂他喝水,他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裴雪意的睫毛被眼泪濡湿,那一双漂亮的睡莲花瓣一样的眼睛更加明亮。 邵云重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微微张开了嘴巴。 裴雪意哭着喂他喝水,眼泪也像珠子一样往下落,啪嗒啪嗒的。 那些眼泪落在邵云重脸上,最后流进嘴巴里,眼泪和水混合在一起,连咽下去的水都沾着微咸的味道。 “好了,别哭了…” 邵云重声音虚弱,裴雪意脖子里被绑匪割伤的那个伤口一直在流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脖子,问他:“痛不痛?” “不痛…”裴雪意用力摇头,好像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真的不痛。 他脸上本来沾着灰尘,又被眼泪糊湿,现在就是一个小花脸。 邵云重笑了一下,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意外自己竟然还笑得出来,但这个笑容一下子让裴雪意很安心。 这次被绑架的经历,在邵云重的记忆中刻骨铭心。因为在邵云重有限的生命里,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后来邵怀峥亲自带着一队保镖,跟着警方,将他们救出来的时候,邵云重已经几乎快要晕倒了,但他靠在父亲怀里,强撑着一口气,对邵怀峥说:“爸爸,别放过那两个人。” 他眼神里流露出的凶狠,绝非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的。 邵怀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爸爸知道,你放心。” 两个孩子救出来后,被紧急送往医院。绑匪那一脚太重,邵云重的伤势比裴雪意重得多,裴雪意只有脖子里那一道皮外伤。 可是这件事,在裴雪意心里留下的阴影却要比邵云重深得多。那个绑匪拿着尖刀要杀他的场景,深深刺激到了年仅八岁的他。 他被送到医院后,因为受惊吓,一连发烧好多天,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没有清醒的意识,做噩梦,说梦话。 裴乘风和纪如茵匆匆赶来,每天每夜守着他,但是也没有什么用。 他在睡梦中,好像仍然被困在那个仓库里,哭着喊“哥哥”,这时候只有邵云重的声音能哄他。 于是两个人就待在一间病房里,邵云重手上打着点滴,还要来安慰他。 这件事过去之后,裴雪意就开始害怕看见一切利刃,就连餐刀都害怕。这些尖锐锋利的东西,他看久了,满身都是冷汗,仿佛那些东西下一秒就要来割断他的脖子。 关于这一点,邵云重是知道的。 他让邵怀峥请了好几个心理咨询师,给裴雪意做心理疏导,但效果甚微。 由此,他更加痛恨那场绑架案的幕后主使和那两个绑匪。 后来他知道,这些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两个绑匪判刑坐牢,一个在牢里跟人斗殴被打残了,一个在牢里病死了。好巧不巧的,两个人一死一残。 至于幕后主使,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他雇人绑架,无法通过法律制裁他,但在收购案顺利完成后,就被邵怀峥打压得在国内无法生存,跑到缅甸去了。 邵云重出院后就去学泰拳了,因为老师们说这是实战效果最好的。他讨厌被人威胁,也痛恨被人踹翻在地上。 他在训练场顶着烈日训练,满身都是汗。裴雪意撑着伞在一旁看着他,小脸被晒得通红,就固执地等着他。 “你回去!”邵云重劝他回去,说了几次他都不听,只能大声吼他。 裴雪意望着他,可怜巴巴的,不想走,“哥哥,我想陪着你,我也想练拳。” “滚回去。”邵云重冷着脸问:“你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这一句话就足够让裴雪意听话了,撅着嘴巴乖乖地离开。 邵云重看着他离开,又重新回到训练场。他发誓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拥有保护自己和裴雪意的能力,以后再也不会受人胁迫。那种被人按在地上捶的狼狈,他再也不想经历,而且,他永远不想再看到裴雪意为了他去求别人。 大概就是从这件事之后,两人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关系了,由此羁绊更深。裴雪意越来越黏邵云重,邵云重也总觉得他们之间是不同的。 邵家也很愧疚,因为他们家里的事连累裴雪意被绑架,出于一种补偿的心理,邵怀峥对裴家更加帮衬。
第25章 回忆·保护 在这次绑架案之后,裴雪意很长的时间里都不敢一个人睡。 他年纪太小了,胆子也小,虽然这次绑架并未对他的身体造成实质伤害,但对他的心理绝对是一种摧残。 或许是因为在被绑架的几个小时里,只有邵云重跟他相依为命,他在回到家里后也格外依赖邵云重。 邵云重一直觉得,裴雪意之所以那么害怕,他恐惧的源头一定是因为那天那个绑匪想要杀他。 但后来心理医生给裴雪意做了催眠治疗,根据医生的反馈,裴雪意内心里真正的恐惧是害怕邵云重受到伤害。而他依赖邵云重的原因,也是因为只有邵云重在身边,他才能确定邵云重是安全的。 听完医生的话,邵云重的心就像被人紧紧攥住。 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那时候他还太年幼,并不知道那种陌生的情绪叫做心疼。 只是从那天起,他没有再让医生继续给裴雪意做治疗了。因为裴雪意每次做完心理治疗,都会被迫回忆起让他恐惧的事。 邵云重开始每天陪着裴雪意入睡,就让裴雪意睡在自己床上。他靠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裴雪意就抱着他的腰,侧头靠在他的胸膛前。 他给裴雪意讲各种幼稚却美好的童话故事,睡前再给一个安抚的晚安吻,他希望用这种方式让他养的小孩慢慢淡化恐惧。 他开始学着照顾人,学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也变得更加沉稳。 房间里那个装饰着宝石的金笼,成为了一个华丽的摆设,或者说玩具。裴雪意没有继续在那里面睡觉了,但偶尔还是会躲进去玩。 柔和的灯光下,黄金笼子和各色宝石流光溢彩,小小的人躺在白色长绒地毯里,乌发雪肤,睡容沉静,怀里还抱着他的粉红兔子,猩红的珠子在他脚边洒落,那是被他当做弹珠来玩的红宝石。 这奢靡华贵的一幕极具视觉冲击力,却又莫名的适宜,仿佛他天生就属于这样一个华丽的金笼。 女佣想要叫醒他,却被邵云重轻声制止。 邵云重拿了一条柔软的毯子,轻轻盖在裴雪意身上。 他退出房间,房门外有两个保镖把守,走廊里还有几个人在巡逻。 其实这时候,除了屋子里的金笼,整个庄园都已变成铁桶一个。 那次绑架案之后,邵怀峥就格外警惕。他加强了两个孩子身边的安保等级,从数百名退役特种兵里精挑细选了十几个人,花费几千万的高薪聘请这些人来做邵云重的保镖,让这十几个人轮流换岗,时刻关注着邵云重身边的一切风吹草动。 邵怀峥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儿子,为了邵云重的安全,可以说就差把儿子别在裤腰带上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绑架案后,本地开始流传出一个谣言,那就是邵怀峥有很多私生子… 他真不知道这种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怎么人到中年了,一下子有了这种传言,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就是了,权当是商业对手为了抹黑他而造谣。全然不知这个谣言最初是出自他儿子之口。 邵云重就在父亲密不透风的保护下,和裴雪意安稳度过了小学阶段。 按照邵怀峥的培养计划,邵云重接下来的初中就得送到国外去了,他家老大邵千洲就是这样的,初中、高中、大学,都是国外名校。邵千洲还是伊顿公学毕业的。 但是到了邵云重这里,邵怀峥跟他谈了几次,他都表示不愿意出去,理由是:阿季不愿意出去。 阿季不愿意出去的理由是:想妈妈。 邵怀峥:……啊,好吧,这也是理由。 裴家这个孩子,确实是比较依赖他母亲。倒也不是天天黏着母亲,而是一种心理情感上的依赖。 其实这时候邵怀峥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这个儿子对裴家的孩子实在太过看重了,以至于裴家这孩子的决定,能够影响他儿子对于未来人生的规划。 他觉得有些不太好,但事情似乎也并未发展到需要他出手干涉的程度。 两个孩子不愿意出国读书,邵怀峥也没有强行逼迫。 当初大儿子送出去太早了,他一撒手不管了,什么都让保姆和寄宿学校包揽了,总觉得丧失了一部分做父亲的乐趣。如今轮到小儿子了,既然小儿子不愿意那么早出去,那就不出去吧,就在国内继续读吧。 邵怀峥为两个孩子择了一所国际中学,打算为以后出国留学做准备。 裴乘风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实际上,邵怀峥这样的做法,正合了裴乘风的心意。如今借着两个孩子的关系,裴家和邵家便也维持着一种家族之间的友谊。但如果两个孩子出国了,一旦阿季脱离掌控,他还真不知道,他跟邵家搭上的这层关系会不会受到影响。 这一年,邵云重十二岁,裴雪意十一岁。 两个人都已经是小小少年了。 邵云重的眉宇间已依稀有了长大后的英挺轮廓,裴雪意更是出落成一个翩翩美少年。 裴雪意的长相完全遗传了他母亲,他母亲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里温婉妩媚的女子。因此他的容貌也格外秀美标致,再加上骨骼还未充分发育,身形也较为纤细。 他不说话的时候,独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秀美的就像一幅精致的水墨画,说是静若处子也不为过。当他动起来,那一双莲花瓣似的眼睛看谁都像含苞待放的样子,又有点少年天真的娇矜。 邵云重这时已经对他有浓浓的占有欲,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不喜欢他对着别人笑。 裴雪意这样的长相,走到哪里都是十分招眼的。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小男孩小女孩们仅仅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喜欢跟他玩。邵云重每天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赶走这些人,男的直接动手,小女生不用他做什么,就会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退。 时间久了,裴雪意就有意见了。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夏日午后,学生们自由活动的时间,两个人在人工湖泛舟,裴雪意垂下头小声抱怨。 邵云重明知故问:“我怎么了?”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他们上船?”裴雪意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瞪,眼神里带着质问,“这个小船明明可以坐下好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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