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医生接了电话,还以为小少爷受伤了,十万火急的提着医药箱过来。 结果掀开裴雪意的裤腿一看,只是膝盖磕破一点点皮。 邵云重挑了挑眉毛,“怎么可能?他一直哭个不听,肯定是太疼了。你再给他看看,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在邵云重有限的受伤经历里,他记得自己以前磕破脑袋,后脑勺缝了好几针都没这么哭过。 小少爷的吩咐,家庭医生当然得听,他又仔细看了看,托着裴雪意的小腿做了几个伸展的动作,“这样疼吗?这样呢?” 裴雪意先是摇了摇头,又小声说:“不疼。” 邵云重听到他的声音,愣了一下,震惊道:“原来你会说话呀?” 裴雪意轻声细语地解释:“我不是哑巴。” “那我刚才问你话,你怎么不吭声?现在别人问你你就说话了?”邵云重心里莫名有些不爽,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了,“你有礼貌吗?” 裴雪意顿时有点羞愧,在他的注视和质问声中低下头。 其实…刚刚邵云重说他是哑巴的时候,他灵机一动,是准备干脆装哑巴来着…这样就不用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家庭医生给裴雪意擦破皮的地方消完毒、贴了个创可贴。裴雪意一抬头,发现邵云重还在注视着他,保持着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似乎还在等着他的解释。 “对不起。”他看着邵云重,眼睛湿漉漉的,透着一股可怜劲儿。 明明是道歉,倒像是别人欺负了他似的。 邵云重打鼻子里很轻地“哼”了一声,心里却在想,他的眼睛好像一枚睡莲的花瓣。 母亲养过这种花,养在漂亮的玻璃器皿里,清晨用花洒将它们唤醒,每一朵睡莲都张开花瓣,每一枚花瓣上都沾着潮湿晶莹的泪珠,就像此刻的他的眼睛。 邵云重的心柔软了几分,他不再追究他刚才不说话的问题,也不再询问他的名字和来历。 反正这是他捡来的,不管他叫什么、来自哪里,从今以后就属于他了。 从小到大,邵云重想要的东西,几乎都是垂手可得。于是在他的人生当中,只有“我想要”和“我得到”,他甚至从来都没觉得,这次他捡到的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东西”,他也从没想过,这个他捡来的小孩,竟然可以不属于他。 邵云重一整天都带着他捡来的小孩,把他当成自己的宠物来养,喂他吃的喝的。 裴雪意吃东西特别好玩,吃什么都是一点点、一点点的,邵云重喂他喂得乐此不疲。 两个小孩竟然相处的其乐融融,这让佣人们格外震惊。 邵云重的保姆照顾这位小少爷很多年了,从小少爷有记忆开始,她就在照料小少爷的生活了,平心而论,小少爷的脾气相当差,要不然也不会混到一个朋友也没有的地步。 现在竟然那么有耐心地哄人家玩,还喂人家吃东西,还让人家把樱桃核吐在他手心里,这简直太惊悚了。 “少爷,还是让我来吧。”保姆拿着湿毛巾,蹲下来给邵云重擦手。 邵云重不怎么在意地擦了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保姆说:“你去给我找个大笼子,哦不对,你去给我找人来,我要定做一个笼子!把他养在笼子里!” 保姆听到这话差点要石化了,颤颤巍巍地提醒:“少爷,他是人,不是小猫小狗,不能关在笼子里。” “那他跑了怎么办?”邵云重脱口而出。 “哥哥,我不会跑的。”裴雪意仰起头,看起来乖乖的。 现在回想起来,年幼时的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在将来成为谶语。 或许从最初相遇的时候,邵云重就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了错误的认知,他觉得裴雪意就是他的东西,是他一个人的,别人不能摸不能碰,裴雪意也不能逃走。 后来,他果真让人弄来一个笼子,纯金打造,外面装饰着不同颜色的华美宝石,金笼里铺着厚厚的白色长毛地毯。 这金笼足可容纳两个人进去,邵云重让人把金笼放在他房间里,就放在自己床边。裴雪意还真的在里面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天的生日宴会,邵云重全程没怎么参与,他一整天都在跟裴雪意玩,只在最后的环节现身,象征性的切了一下蛋糕。 宴会厅里切蛋糕的时候,众人都看到他身边跟着一个男孩子,雪白的皮肤,怀里抱着一只粉红小兔。 裴乘风就在人群中,当他看到阿季站在邵云重身边,便知道成了。这一切就像天降横财一般,简直出乎他的意料,看来这一把赌对了。 ---- 感谢:所有投喂海星的朋友! 感谢: — Dante 一赞赏《误入金笼》1个鱼粮 seaurchin 赞赏《误入金笼》1个鱼粮 慌野梦游赞赏《误入金笼》1个鱼粮
第23章 回忆·小夜曲 那天宴会结束后,裴乘风和邵怀峥在书房里谈了很久。 裴雪意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父亲来接自己的时候满面春风。 年纪小小的他,看到父亲的那一刻,并没有立刻跑上前去,而是怯生生地拽着邵云重的衣袖,问他:“哥哥,你今天开心吗?” 他还惦记着父亲给他的任务,临出门前,父亲跟他说过,他要陪哥哥玩,哄哥哥开心的。只要哥哥开心了,父亲遇到的大麻烦就会迎刃而解,这样妈妈就不用每天担惊受怕的流眼泪了。 邵云重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这一天过去了,他收到堆积如山的礼物,那些礼物随便拆开一个都是一套房子、一辆豪车的价格,但没有一个人问过他开不开心,甚至在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问过他。 大约在所有人的心里,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天生就是来这世上享乐的,怎会不快乐呢? 他垂下头,看着裴雪意,露出一个尚算开心的微笑,“当然了,因为我收到了最有意思的礼物。” 姑且算是老天爷送给他的吧。 裴雪意松了一口气,带着完成父亲任务的如释重负。他说:“哥哥,我想送你个礼物。” 邵云重有些意外,“你想送我什么?”他打量着裴雪意,最后把目光投到他怀里的粉红兔子,“你该不会是想把这兔子送给我吧?” 裴雪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只是走出房间,在经过裴乘风和邵怀峥身边时,问邵怀峥:“叔叔,可以借用一下你家的钢琴吗?” 一楼大厅落地窗边有一架施坦威。 白天邵家请了乐团来演奏,现在乐团已经撤走,钢琴是邵家的,现在孤零零地放在那里。 邵怀峥笑着点了点头。 裴雪意便抱着他的粉红小兔,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走下楼梯,向落地窗边的那一架钢琴走去。 此刻夜幕已深,宾宾尽散,布置华丽的厅堂经过一场宾主尽欢之后,略显冷清寂寥,就连明亮的灯火都尽数熄灭,只剩下落地窗边裴雪意头顶那一盏。 那盏灯的光芒十分柔和,就那么静静地笼罩着他,就像是为他镀上一层静谧的月光。 裴雪意将粉红小兔放在琴凳旁,跟自己平齐的位置,让它跟自己一样坐着。这琴凳是成年男人的高度,他坐在上面,双腿甚至是悬空的。 他抬手搭上琴键,旋律优美、委婉的曲调从他指尖流淌出来,细听之下,还有几分缠绵。 大厅内没人,这音乐声更显的纯净、空灵。就像是深夜月光洒落的时候,有人等候在你的窗边,专心只为你一人演奏,而也只有你一人能够听见。 邵云重缓缓走下楼梯,脚步轻到几乎没有声音。年幼的他是个破坏欲十分强烈的人,这种破坏欲可以毁掉他肉眼可见的所有美好事物。 但是在这一刻,他竟然从心底里不想破坏这动人的钢琴声。这是唯二让他心里的破坏欲能够停息的事物,另一个是母亲留下的玫瑰园。 裴雪意竟然为他弹奏了舒伯特的《小夜曲》。 这个穿背带裤的,知道《小夜曲》是向心爱的人表达情意的歌曲吗? 中世纪的欧洲,当行吟诗人在恋人的窗前徘徊,他们在黄昏的光影里,又或是朦胧的夜色中,拨动吉他、曼陀林的琴弦,歌声缠绵婉转,就是动人的“夜曲”。 邵云重曾被母亲逼着学琴,但他骨子里不是个安静沉稳的人,在琴凳上根本坐不住,只勉强学了点皮毛,必要的时候能弹下来一两首完整的曲子就行。 但他母亲有很高的音乐造诣,他在母亲身边的年月,被迫接受着音乐的熏陶。虽然演奏水平不行,但欣赏水平还行,他能听出来,裴雪意弹得很好,至少在同龄人里算优秀了。 他本来以为,这个穿背带裤的,顶多给他弹个《生日快乐》、《小星星》什么的。 “哥哥,生日快乐。” 裴雪意从琴凳上跳下来,看着几步之遥的邵云重,说出发自内心的祝福。 他很感谢哥哥一天的照顾。 这是父亲的任务之外的,他真心想送给他的礼物。 邵云重笑了笑,这笑容由内而外,发自内心,真实的让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他胸腔里好像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情绪,总之,感觉还不赖。 就在这一刻,时间走到了晚上十一点,大厅内的古董座钟发出报时的钟声,这老古董的声音依然清脆,又有些复古的味道,时间彷佛一下子来到中世纪。 邵云重走近裴雪意,对他说:“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晚上十一点,我妈妈说的。” 提起来母亲,他似乎很开心,揽着裴雪意的肩膀问:“你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我都可以送给你。” 裴雪意摇了摇头,他没有什么想要的,他只想让妈妈永远开心,想让他的小猫布布永远陪着他,不要被拍卖。 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就是那么单纯,出于一个孩子最简单直白的朴素心愿。 那一天,裴雪意什么都没有要,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也从未开口向邵云重要过什么。 可是在以后的许多年里,许多的事情,都已经超出了裴雪意当初那个最简单直白的心愿,也远远超出了裴雪意的控制。 他无力挣扎,在那张网里被越缚越紧,他妄图求救,但是无人听见他灵魂深处的声音。最后他只能将利刃刺向自己。 直到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他当初交换出去的是什么,而他最想要的又是什么。 那天邵云重的生日宴过后,裴雪意就和邵家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起初他只是被父亲按时送来,按时接走,从不过夜。后来成了小住,慢慢的又变成了常住。 他在邵家常住后,邵怀峥说,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生病,一定要找个贴心的人来照顾。斓姨就在这时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慢慢变成邵云重的影子,但有时候,又是邵云重跟随着他。他最初牢记着要讨好邵云重,但最后变成了邵云重纵容着他的小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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