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韩江雪亲手用斧头劈开了囚禁他的木箱,也在他心上劈出一个口子。 一瞬间,万径对于韩江雪这个人的复杂而晦涩情感第一次出现了一个线头。他想,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无论背后有什么目的,他都希望韩江雪的目光和纵容能长久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只看着他,只想着他,只拥抱他,只偏爱他。 最好那人永远不会离开他,也不能离开他。 他习惯了被拥有,如今第一次产生了拥有别人的念头。 从精神到物质,贪念无限膨胀,永远不知足。 迤逦的幻想中,他狠狠地操着韩江雪的臀缝,却就是不放进去。身体在肉与肉的摩擦中升温,那人的呼吸变得急促,像是在呻吟般喘息,勾得心底欲念越发放肆。 万径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比起自慰更像是在自虐。性器被他揉捏得发红,伴随着脑海中的臆想,他压咬牙,闷哼着达到高潮。 精液喷在手心,在他的呆望中混着前列腺液缓慢流淌,滴落至厕所的地面。 浴室的气窗开着,潮湿水汽顺着窗缝倒灌进来,让积存在角落缝隙里的污秽发霉。 如同他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外五欲:色、声、香、味、触 再俾我瞓多阵:再让我睡多一会儿。 贪:对顺的境界起贪爱,非得到不可,否则,心不甘,情不愿。
第二十四章 | 24. 试探 【你掉了一根头发】 万径从洗手间出来,韩江雪也已经起床了。那人赤裸着上半身在客厅游荡,见他出现,和往常一样道了句“早晨”。 “早晨。”万径回应道。 这一日狂风暴雨,他们都被困在家里。 客厅没开灯,飘摇的风雨令天光忽明忽暗。 麻雀确实气性大,虽然救回来了,但几乎是第二天就飞走了。韩江雪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给它在阳台上搭了个窝,放上水和食物。更出人意料的是,它还真的会偶尔来这里喝口水,趴在窝里小憩。 此刻它就停在阳台上,褐色的一个毛团安静地站在阳台上,看着外头绵绵不断的雨。想来它也是被这场暴雨困住了。 时近中午,雨又变大。 八号风球盘旋在港岛上空,掀动亚热带气流。 Maria Elena的旋律在嘈杂的雨声里响起,沙哑而高调的铜管乐器本颇俱西班牙风情,此刻却似乎滋生出一种港岛特有的潮湿和闷热。 万径做完了夜校的作业,起身到厨房装水。途中他经过客厅,看见韩江雪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机播放着影碟,张国荣那张家喻户晓的脸闪亮登场,带着忧郁的颜色,站在穿衣镜前一个人跳恰恰。 万径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可对于接下来的剧情将发生什么,他却一无所知,没有丝毫头绪。 闪烁的画面在韩江雪的脸上投射出一片光影,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漆黑瞳孔内的倒影仿佛形成另一个小世界,可他的神情看上去却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是旁白还是人物的台词,这段话穿透连绵的雨声传入耳中,使原本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玻璃似的记忆,仿佛被一只手擦过,骤然清晰起来。 万径端着装好的水,终于确信自己从前看过这个片子,至少听过这段话。或许是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下戏院,或许是在音像铺橱窗中对着人行道的电视屏幕。 他问韩江雪:“中午吃什么?” 沙发上的人沉默一瞬,然后反问:“饿了?”接着他拿起遥控器,摁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一个时钟上,时针和分针在圆盘上呈四十五度的夹角,一个指向数字12,一个指向数字3。 万径“嗯”了一声,点点头,看韩江雪越过自己走进厨房。 敞开的冰箱门往外冒冷气,里面的灯点亮了厨房一角。 两人都不是做饭的人,万径是不会,韩江雪是没时间,所以冰箱里的食材不多,除了一些菜心、鸡蛋,以及冷冻的猪肉和海鱼以外,还有几天前从李伯寿宴打包回来的烧味。韩江雪思索片刻,先是淘了两舀米,洗完放进电饭煲里,接着把烧鹅和烧肉换了个小碟装起来,也放进电饭煲,最后盖上盖子,摁下煮饭键。 做完这些,他把菜心放进洗菜的盆里,打开水龙头。 洗碗池的水声和外头的雨声混在一起,韩江雪问万径:“想吃炒的还是白灼的?” 雨声太大,加上一瞬间的走神,万径没听不清,于是又靠近了些,问:“什么?” “青菜想吃炒的还是白灼的?”韩江雪又问了一遍。 他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但因为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他,于是很认真地想了会儿,回答说:“炒的。” “好,帮我看看柜子里还有没有豉油。” 万径闻言,绕到韩江雪身后,伸手越过那人肩膀,打开了上面的橱柜。 里面飘出来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上臭,只是难以言喻,感觉像是各种干货和调味料混杂在一起陈酿过后的气味。 柜里用隔板分了上下两层,下边是不常用的碗碟,上边则是还未开封的调料。豉油很容易就能看见,只是摆放的位置略高,万径想了会儿,另一只手搭着韩江雪的肩膀,踮起脚往上一够,抓住了瓶身。 “给。”他把未开封的酱油瓶直接放到了韩江雪手边。 胸膛贴着后背,一低头就是韩江雪的后颈,现在他们的姿势像是在拥抱,甚至只要万径收紧双臂,就能坐实拥抱的事实。 尽管心里的感情已有逐渐明朗的态势,但面对现实,万径依旧怯懦地无法说服自己做出实质的改变。他下意识按照最保守、也是最熟悉的方式和韩江雪相处,假装乖巧,偶尔试探。 归根结底,是因为关于韩江雪的事他知道的太少,所以对于自己该如何接近这个人,如何留下对方,万径没有任何头绪。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和韩江雪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分明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连同床共枕都体验过,可万径对于韩江雪和新义安的事依旧知之甚少。或者说,他只能算认识韩江雪,却不能算认识新义安二哥。 那位在道上大名鼎鼎的二哥对他而言,仍是个虚无缥缈的符号。 而他知道,韩江雪不会让他同这些帮派恩怨和事务扯上关系,所以只能旁敲侧击地从别人那里探听有关二哥的一切,比如阿鬼,比如Mary。 他们认识更真实的韩江雪,认识那人的恶劣和美好。 “阿爸。”万径脱口喊道。 韩江雪备菜的动作稍显停顿,他几乎没怎么听过小朋友用这个称呼叫自己,因而对此相当生疏。 说实话,他真的没有随便当别人老豆的癖好。他十分清楚父亲这个身份要承担的许多责任,亲眼体验过这样的关系会如何将人捆死,使情感扭曲。 可他确实容易心软,遇见自己可以帮的忙都会帮,总是忍不住要去帮。他认为这是他这些年来作恶所导致的代偿心理。尽管他在杀人的时候从未迟疑,也从未因夺走生命而无法入睡,但或许在无形之中,他依旧感受到愧疚。 所以,当他发现万径似乎并没有真的傻乎乎地把他当善人,当父亲时,韩江雪反倒松了口气,像是找到了一个合理逃避责任的借口。 在一段徒有其表的混乱关系上,他终于说服自己毫无顾虑地向万径释放好意,不用承担某些由真正的亲子关系带来的责任,还能获得虚伪的满足感。 “做乜?”思绪飘得太远,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回砧板上,头也不抬地问。 一阵温热的风骤然吹过他的后颈,韩江雪毫无防备,瞬间浑身紧绷,瞳孔都收缩一瞬。 他正要回头问万径在搞什么,对方却先开口了。只听那人解释说:“阿爸,你掉了一根头发。”
第二十五章 | 25. 暗流 【一见钟情很好】 第三日,台风终于过境,香港这个蕞尔小岛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 KTV内光线昏暗,迪斯科灯球挂在头顶,五颜六色的光就像醉倒的意识,破碎地旋转。万径坐在沙发上,咬着吸管啜饮瓶装可乐,而阮丽正手拿麦克风,跟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边唱边跳。 今天是她的休息日,既不用上班,也不用去夜校,于是她把自己打扮得比平时更精致美丽。时髦的牛仔短裤露出长而直的腿,宽松衬衣的领口敞开,一道锁骨横亘在少女的柔软胸脯之上,比起广东道橱窗里展览的那些动辄上万的钻石金链,这样浑然天成的装饰更衬她。之前总扎起来的长发现在也终于有机会柔软地披散在肩上,发丝伴随着阮丽的身型摇晃,跳跃的黑色与闪动的眼眸一起,让她变得格外生动。 凭心而论,阮丽去做歌星再合适不过。她不仅唱得好,长得也不差,若有公司愿意包装,大概率能一炮而红,夺大得万千市民喜爱。 热闹包厢里除了他们以外,还另有好几位男男女女,都是阮丽拉来的朋友。 “你放心,他们人都很好的。”阮丽事先这么同万径说。 她确实没撒谎。这群人都是十八出头,二十上下,正是性格张扬肆意的年纪,对于交友大有来者不拒的意思。他们并没有因为素不相识就冷落万径,将他排挤在外,恰恰相反,他们看起来对万径十分感兴趣,性格外向的更是在打过招呼后就自来熟地坐到万径身边,直言不讳地讲你长得好好看。 万径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称赞,闻言只是礼貌地笑笑,然后看着打量自己的那些眼神中闪过更多惊叹。 流行歌曲一首接一首,从上个十年唱到今个十年,从许冠杰、谭咏麟、张国荣、梅艳芳到四大天王。 麦在每个人手里轮转。 “你怎么不唱?”叫阿文的男生凑过来同他勾肩搭背,说话时一股酒气飘过来,再看桌上已经空掉的好几个啤酒瓶,显然他已经喝上头了。 万径好声好气地说:“我唱歌不好,还是你们唱吧。” 这样的回答肯定不会让一个兴奋的醉鬼满意,阿文用力搂了搂他的肩膀,嚷嚷道:“No, no, no! 唔唱歌就罚一杯酒。”说完伸长了手去够桌上的酒瓶。 这个动作让他的身子摇摇欲坠,万径好心要去扶他,结果刚抬起手,就见阿文上身趔趄,然后脑袋猛地埋到桌子下,“哗啦”一声吐了出来。 坐在旁边的女生差点被呕吐物吐到小腿,尖叫着让开,躲进同伴怀里,于是KTV包厢内顿时乱作一团。 包厢门上有一条打竖的玻璃,从里面可看到外面,从外面也可看到里面。走廊里人来人往,身影不断闪动,或许是包厢内的混乱传到了外面,有谁忽然停在门前,窥探似地往里看了眼。 万径想叫服务员来清扫,他朝门口看去,刚巧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人——哪怕光线昏暗,他也一眼就认出那是韩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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