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会沿着海湾,到东边那处没有开发的地方去。”游判说,“他提前来咖啡厅踩点,说明是他向迟寄提出的来这家店里,那么他计划的杀人地点肯定离不开大海。尸体抛入海中最稳妥,只要警方找不到尸体,伪装成自杀就方便多了。” “迟寄丧失新婚丈夫,悲痛投海,理由相当充分。” “那老大,我现在就调人马过去,在哪和你汇合?” “不必汇合,我已经快到海边了。” “老大!”李船惊呼,“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游判冷静地直视前方:“对方只有一个人,危险性并不高,现在情况紧急,一秒钟都不能再耽搁,我早到一分钟迟寄就会有更多幸存的可能。” 李船听令:“好的老大!” 结束通话,游判才在安静的车厢内感受到自己奔突的心跳,战栗耸动出没顶的恐惧感,一次深呼吸,竭力维持镇定。 弯道一转,海岸终于近在眼前。 ...... 迟寄从起伏的眩晕中清醒。 周身无比酸痛,下意识想要舒展身体,很快被四周的硬物禁锢了。迟寄艰难地移动视线,用手在黑漆漆的空间里摸索。渐渐的,他发现自己被放在了一个箱子内,一七九的身高加上手长脚长,蜷缩得很难受。外套不知去了哪,身上只剩下一件内搭毛衣,身下微簸,耳边有呼啸的动静,他能肯定自己在一辆行驶的车上。 记忆慢慢回溯,想起来邵永不慎将咖啡溅到了他衣服上,在洗手间清理的时候,有人从背后迷晕了他。镜子里映出的是邵永的脸。 所以是他绑了自己? 为什么? 正当迟寄思索原因时,身下一耸,车子停了。 一阵窸窣响动之后,有人猛地掀开了行李箱。迟寄眼睛畏光眯起来,听得对方说:“药效差不多,也该醒了。” 迟寄终于看清,来人果真是邵永! “你......” 邵永未多言语,抓了他手臂就将人从行李箱扯出来。迟寄因残留的药物而身体发软,只能任他摆弄。 “邵永,你干什么......” 被扯得跌跌撞撞,迟寄只能看到邵永冷硬的侧脸,他见对方依然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便举目观察四周。 还是在那片海,只是已经到了远离城区的地方,四下无灯无人,只有树影在月光下婆娑。 今日无雪,但凛冬寒风刺骨,没有外套保暖,迟寄在风中走了一会儿就全身冰凉。四肢发麻发硬,恍惚间钳制手臂的力道一重,将他摔向地面。 手掌陷入湿润的细沙里,努力了很久还是没能攒出起身的力气,他仓皇抬头。 “别费力了,这药要二十四小时后才会失效。”邵永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站在黑夜里无情地说。 “你是......帕德的人......”在这时,迟寄隐隐猜到了来龙去脉。 “还好我在警方查到帕德之前就接近了你。”邵永笑着拧动脖子,从腰后摸出一把枪,最后打量着迟寄,“这么漂亮的脸,可惜了。” 海浪卷来,把迟寄拍得摇摇欲坠,冷得失去知觉的双手麻木地撑着地面,脸在夜色中白得惊心,他狼狈地喘息着,目光却沉静地望着邵永。 邵永的眼神转为打探:“有人说过你很奇怪吗?面对死亡的时候你真的不会感到一点恐惧?” 故意接近迟寄的这段时间,邵永发现迟寄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质。 他的长相自不必说,而他的行为举止则给人一种额外的惊喜。 那种没有分寸的亲昵感美艳却尘俗,可在某些大事上渗透的平静又有一种萧条的远世感。 他在红尘又仿佛不在红尘,时而热情时而漠然,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吸引力。 不可谓不是佳人。 邵永不喜欢同性,但他冥冥中理解了慎泽为什么要娶一个男人。 只可惜...... “下辈子,别那么容易轻信陌生人。”枪口对准了迟寄的眉心。 冷风揪着树叶狂舞,叶声森然。 枪响。 迟寄没有倒下。 邵永惊险地躲开脚下子弹,赫然转身,游判在不远处举枪对峙。他飞速观望四周,发现游判是独身前往,有些吃惊地说:“游队长,据我所知,刑警从不单独行动。” 游判冷声道:“那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邵永的枪口转而对准他,“就算是警方发现了我的身份,也不应该这么快——” “少废话。”游判无情地打断,“邵永,卢横全已经暴露了,警方支援也马上赶到,你没必要再继续为他杀人。”说着,他快速看了眼地面的人,对方被海水泡得发抖,脸色青白已然是强弩之末。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他的心疼已足够隐蔽,但邵永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拥有百里挑一的敏锐度,他发现了游判脸上微不可查的异常。 “游队长,原来迟寄手机上那个定位关联的对象,是你啊!”邵永狂笑着,一掌将迟寄拉到自己身边。 “你——” 他兴致勃勃地凝视着游判:“你喜欢男人?还是说,你喜欢这张脸?”他用枪口在迟寄的脸上滑动。 游判无动于衷地举着枪。 但邵永知道他猜中了对方心思,警方一旦查到帕德身上,就会将迟寄视为保护对象,少不了便衣跟踪。 单独定位手机只会是私人行为,再联合游判这么快查到了他的头上,只能说明迟寄今天私底下和他联系过,并且他随时用手机确认着迟寄的位置。 刑警大队长,重案在身,明明官方有人保护,为何还特意留心迟寄的安危? “队长,你舍不得迟寄死,那他的命可以换我的自由吗?”邵永手上用力,枪口死死顶住了迟寄的脖子。 游判见状,反而放松了身体。 “好啊。”只见他脱口应下。 “哦?”邵永笑了笑,自然没那么容易相信。 游判也跟着笑,似乎浑不在意迟寄苍白的脸色和命悬一线的处境,“但是你高估了人质的价钱,只有你自己才能给你自由。” 就在这时,警笛呼啸着包抄过来,持枪的警察渐渐朝这边围拢。 谈判的筹码几乎都在游判手中,“现在这种局面,你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现在警方已经掌握了卢横全的犯罪证据,只要你愿意出面指证,协助警方破案,我们可以申请为你减刑。” 邵永大笑:“卢横全那么容易露马脚?你骗鬼呢!” “是真的!”穿着防弹衣的李船走了过来,未拿枪的那只手上抓着一叠文件,“这是紧急下达的逮捕令,警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卢横全多起恶行商业竞争行为,如果你能出面指证他雇凶杀人,数罪并罚,他会在监狱里关到死!” 游判趁势道:“你是卢横全的下属,应该比我们都清楚他的作风,如果你没完成杀人任务,等他想法出狱后,你猜他会怎么收拾你?” 邵永面露惊恐,他自然明白卢横全的残忍,任务失败后自己将是什么下场。现在警方仅能起诉卢横全的恶性竞争行为,凶杀案他做的隐蔽,警方很难找到线索,如果自己不出面指证,以卢横全的手段,可以轻松解决困境,很快就能从警局出来。 到时候......他第一个要算账的就是自己...... “现在能救你命的只有你自己,可得想清楚了。”游判不断地提醒他。 “你们真的有证据抓他?”邵永怀疑地看着李船。 李船将手中文件送到半空:“你自己看!上面的字你看不清楚,公章总能看得清楚吧!逮捕令三个加粗大字总能看清楚吧!” 邵永果然有所动容,他看着游判:“你真能保证为我减刑?” 游判不容置疑地说:“只要你配合,不是难事,但——”他危险地压下眉毛,“如果你现在在警方面前杀害人质,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邵永思索片刻,而后拿开了枪口,“可以,游队长,我等着你的承诺。” 说完,他钳制迟寄的手从对方脖子上滑下去,一掌将迟寄推向游判。 游判伸手欲接,猛然间看到邵永挂在嘴角的阴森笑容,头脑如遭雷击,他惶恐地看向迟寄。就见对方踉跄着稳住身体,表情略一愣怔,迷茫地抬手捂住了脖子。 紧接着,汩汩鲜血从他的指缝里喷涌而出。
第14章 真的魔鬼 鲜血喷涌的刹那,迟寄无力地软下身体。 游判扑过去接住他,迅速褪下外套垫在他身下,将人平放地面,双手紧紧按着伤口。抬头间,看到了被警方制服的邵永,脸上还带着残忍的笑,怒从中起,游判烧红了双眼,被一种暴力本能驱使着,想要冲上去砸碎对方的脸。 恰在这时,迟寄艰难地咳了两声,瞬间拉回游判的理智。 “迟寄——” 游判低头,不敢放开按着脖子的双手,然而刀片深深划破了动脉,他的手掌根本堵不住源源流出的鲜血。 垫在身下的外套很快被血浸湿,迟寄的后脖,侧脸,发丝全泡在血中,在他苍白的肤色上显得触目惊心。咳嗽之后,唇色立马变得黯淡,微张着想要呼吸,发出的却是几声艰难的空喘。胸口像是无力承担呼吸的动作,起伏得那样微小。他半阖眼皮,似乎在看着游判,又似乎没看,目光很快涣散了,风采夺人的眼睛就这样被掏成一对空洞的冷珠。 “别睡......迟寄......坚持一会儿,医生就在这里......” 游判努力呼唤着迟寄的意识,手上不敢放开力道。心脏像老旧的录音机,每跳动一下,就撕拉出一声刺耳的悲鸣。 救护车是和警方一同抵达的海边,一直守候在后方,这时,医护人员已经冲刺过来,小心地将迟寄放上担架。 护士用止血纱布替换掉游判的双手,紧急地把人往救护车上送,游判踉跄着跟在后面。 将邵永拷上车后,李船跑过来:“他指缝里藏着刀片,是下定决心要杀人,我们都被他摆了一道。” 游判赫然偏头,一双赤红的眼睛将李船吓了一跳,脸上隐隐透着一股凶狠:“邵永本来没必要这么做,他肯定还有把柄在卢横全手上,查!还有卢横全!立刻给我抓过来!” “是!”李船心脏砰砰直跳,待游判跟着上了救护车,全身仍被余悸震得发麻。 车上,医生紧张地进行抢救工作。 血终于被止住,但迟寄已经昏迷,监护仪上的指标正在不断下跌,医护人员团团围住了他,坐在对面的游判只能勉强看到他那只掉落的手。死气沉沉的白。 游判烦躁地抹了把脸,双手搁在膝盖,微微打颤。 救护车一路飚至最近的医院,众人推着担架直奔抢救室,游判几次想要看一看迟寄的脸,都被医护人员的肩膀挡住了。最终,他被关在抢救室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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