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黎棠收腹含胸,配合着摆出攻击的凶狠眼神。 可落在蒋楼眼里只能是奶凶,他笑了笑,说:“对,就是这样。接下来后脚蹬地,以腰带肩,以肩送拳,像弹簧一样伸直手臂,在击中的瞬间握紧拳,加速。” 黎棠听得热血沸腾,迫不及待按照蒋楼的提示挥出一拳——“砰”的一声,沙袋小幅度摆晃两下,回到原位。 黎棠很高兴:“动了动了,它动了!” 蒋楼又教他摆拳和勾拳,告诉他一场格斗中身体素质是重中之重,体能不行,学再多招式也是徒劳。 黎棠对着沙袋练了一会儿,渐觉无趣,眼珠滴溜一转,一套直拳练完,飞快地转身,欲从侧面给蒋楼一招摆拳。 本就是闹着玩,没用什么力气,加上他不熟练,蒋楼仅用余光就发现有人“偷袭”,身形一歪,让黎棠扑了个空。 倒是激起了黎棠的斗志,他回过身,又是一记平勾拳,刚挥出去就被蒋楼抬手捉住拳头,一拧一甩,整个人就转了三百六十度,被以押解的姿势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疼得黎棠直抽气:“你耍赖,这是擒拿。” 蒋楼便松了劲,笑说:“刚没说完,格斗中最重要的是保持头脑冷静,做到灵活应变。” 换言之,黎棠既不冷静也不灵活,简单来说就是脑子不行。 气得黎棠摘掉拳击手套,返回桌前,摊开题册,开始写作业。 写的还是英语作业,像在用行动示威——我也有擅长的事情,我超聪明。 注意力只集中一小会儿,又被吸引到别的地方去。 蒋楼在换衣服。 刚才在外面淋了雨,黎棠穿得厚,只有棉服被浸湿,蒋楼穿薄外套,这会儿脱了,黎棠才看到他里面的白T都洇湿出大片深色。 正担心他会不会着凉,蒋楼两手抓住T恤下摆,胳膊一抬,眼前的画面顿时被大片肉色铺满。 黎棠条件反射地别开视线,又觉得这样反而欲盖弥彰,便又转过去,大大方方地看。 其实上回在拳馆已经看过了,不过当时黎棠的关注点在蒋楼身上的伤,无暇留心其他。 这会儿光线充足,更适合欣赏——只见蒋楼上半身赤裸,宽阔的肩膀覆着一层厚薄均匀的肌肉,正随着动作起伏,手臂线条微微绷紧,腰腹窄而充满力量感,腹肌块垒分明却不夸张,加上冷白的皮肤,使画面极具冲击力的同时赏心悦目。 光是这样看着,都就能想象到他在拳台上是何等耀眼。象牙塔里的少年常被形容为即将展翅的雄鹰,而这个形容放在蒋楼身上却不贴切,或者说不够。 蒋楼比他们所有人都快一步,并不被拘在温室般的校园里,他像一头凛凛的雄狮,哪怕仅仅是站在人群中,也让人一眼就知道他在其中最强大,最优秀。 无怪乎他会成为那么多人的梦。 年少时一旦遇到过这样的一个人,以后无论和其他的谁在一起,都会感到惘然若失吧。 黎棠因此感到庆幸,能与蒋楼并肩走在破茧成蝶前最后一段黑暗的路上。 有心的观察逐渐变成纯粹的欣赏,黎棠看着蒋楼换上干净T恤,问他:“你冷不冷?” 蒋楼转身,眉梢微微一挑,似在奇怪他今天怎么没害臊。 走上前,蒋楼俯身,伸开手臂,从身后抱住黎棠。 胸膛抵着脊背,下巴抵在肩窝,两颗跳动的心贴得那么近。 黎棠听见蒋楼说:“这样就不冷了。” 晚些时候,熄灯休息。 黎棠平时每天都洗澡,今天没洗总觉得浑身不对劲,眼看已近零点,竟然毫无睡意。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身边躺着一个人。 黎棠不是没看过论坛上描述床上那些事的帖子,也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怎么回事。所以蒋楼是对他没有感觉吗?不然怎么可能睡得着,呼吸都那么平稳。 翻了个身,面向墙壁侧躺,黎棠又开始琢磨,不知道蒋楼家的墙面裂缝修好没有。如果没修好的话,会不会有蟑螂爬进来?蒋楼说过,冬天蟑螂只是很少出没而已。 越想越发毛,黎棠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摁亮屏幕。 点开百度搜索框,正在输入“如何与蟑螂正面交锋”,身旁的人突然动了起来,接着床边的台灯打开,一束暖色调的光照在墙上。 黎棠转头,看见蒋楼已经坐起身,几分无奈地看着他:“睡不着就起来吧,天黑玩手机伤眼睛。” 黎棠就坐了起来:“是被我吵醒了吗?” 蒋楼摇头:“本来就没睡着。” “为什么睡不着?” “你说呢?” 黎棠的心跳倏然错乱。 难道,是因为我吗? 没等黎棠问出口,蒋楼捏了捏眉心,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 是黎棠最近随身携带的《基督山伯爵》。 打开就看见里面夹着的手绘人物关系图,各种箭头气泡框画得错综复杂,足见用心。 蒋楼却笑了一声。 黎棠当他在笑自己笨,看个小说还要做笔记,臊得摸出耳机塞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图个清净。 清净了不到五分钟,又窸窸窣窣地转过来,几分期待地看着蒋楼:“……要不要听音乐?” 黎棠把右耳的耳机分给蒋楼,然后点开自己建的歌单。 趁着圣诞节的尾巴,放一首Christmas List,这是黎棠最喜欢的圣诞歌曲。当然还有别的私心,他总觉得这首歌有种神圣的仪式感,应该在举行婚礼的教堂响起。 尤其当唱到—— Because all of Santa's elves could never, (因为就算是所有圣诞老人的小精灵) Make а gift for me that's better, (都无法为我做一份更好的礼物) Than this night with you, (也比不上今晚和你在一起) I don't want something new, (我不想要新的东西) I just want you. (我只想要你) 唱到最后一句,黎棠似有所感地抬眼,看见戴着一只耳机的蒋楼,也在望着他。 接吻也变得心有灵犀,好像是两个人的唇,被一种无形的引力吸到一起。 窗外雨还在下,叙城的冬天没有雪花。 黎棠却不再感到遗憾,手臂环住蒋楼的脖子,为他摘掉耳机,凑过去要一个约定:“明年的圣诞节,我们能不能还在一起?” 回应他的是蒋楼的低笑,还有一句含义不明却给人以希望的回答:“你决定。” 圣诞过后,便是阳历新年。 叙城一中的跨年晚会于12月31日晚在学校体育馆举行,除高三考生外全体学生都可参与。 打着高中生涯“最后一场狂欢”的旗号,当天下午刚过两点,体育馆的门一开,就有学生抢先进来占位。 连后台的位置都需要抢。黎棠在苏沁晗的夺命连环call催促下,两点半就到后台待机,等到苏沁晗换好衣服化完妆,他倚着墙都快睡着了。 被苏沁晗摇醒,黎棠迷迷瞪瞪地接过她递来的衣服,找了间空着的更衣室进去换。 本来没想搞这么大阵仗,是苏沁晗非要给他也租一套礼服,理由是:“我的舞台,绝不允许出现不美的东西。” 黎棠慢腾腾地把白衬衫黑礼服往身上套。那衬衫不算合身,袖子偏长,为不让白色的袖口露出来,黎棠把袖扣扣上。 手指拂过腕骨,黎棠忽然想起,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添新伤。 代表他这阵子心情平和安定,甚至可以说是愉悦,所以并未出现焦虑或者痛苦无法排遣的情况。 连之前的掐痕都淡了许多,黎棠摩挲着手腕平滑的皮肤,不禁抿唇笑。 这样的改变是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换完衣服,对着镜子整理头发,黎棠眉眼生光,自信充盈,心想镜子里的“东西”,应该没有拉低苏沁晗关于“美”的定义。 出去的时候,黎棠余光扫到一个人影。 是个男生,模样有些眼熟,他正鬼鬼祟祟地站在某间更衣室面前,更衣室的门虚掩,他把手机顺着门缝塞进去。 黎棠记得里面是几名要表演舞蹈节目的女生在换衣服。 男生在做什么显而易见。 这种情况由不得人多想,唯恐真让他拍到,黎棠立刻加重脚步,调转方向往那间更衣室走去。 那男生听到脚步声,慌忙把手机收回来塞进裤兜,扭头掩饰般地咳嗽几声,顺便用被打扰好事的烦躁表情瞪了黎棠一眼。 黎棠怔了一下。 这男生他认识,隔壁(2)班的陈正阳,之前在KTV曾和他们班体委一唱一和,嘲笑蒋楼是“聋哥”。 演出前的小插曲,很快被黎棠抛到脑后。 眼看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登台,他更关心蒋楼在不在台下。 今天属于元旦假期,黎棠中午给蒋楼发过消息问他来不来,蒋楼说不一定,得看拳馆的对战安排。 这会儿还没消息,多半是来不成了。 掏出手机看时间,黎棠失望地摁灭屏幕,刚要把手机揣回口袋,它突然在掌心里振动起来。 是蒋楼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没有多余的话,蒋楼只说:“体育馆东门,出来。” 黎棠几乎是飞奔出去,一路上听见台上欢歌笑语,台下的掌声都成了美妙的背景音。 东门靠近后台,晚会开始后便无人把守。黎棠拉开沉重的双开弹簧门,随着猎猎寒风灌进来,一眼便看见站在最近的那盏路灯下的蒋楼。 他今天没穿校服,寻常的一件夹克外套被他穿得极为挺括,同样黑色的裤子包裹住修长的腿,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挪不开眼睛, 周遭偶有师生经过,黎棠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冲上去抱住他。 深喘一口气,平复呼吸,黎棠问:“赢了吗?” 蒋楼没想到他会先关心这个,笑说:“你猜。” “我猜你赢了。” “恭喜,猜对了。” 深冬的夜晚,远处的山与天融合成一片,路灯将两个挨得极近的身影斜打在地面,变成亲密无间的一体。 时间短暂,黎棠先确认蒋楼的身体情况,至少从露在外面的器官和皮肤来看,并没有受什么伤。 紧接着交代道:“第三排9号座位,我拜托班长给你留的位置。” 不算很中间的位置,却距离钢琴很近。 黎棠垂低眼帘,有种即将接受检阅的紧张:“……你应该没听我过弹琴吧?” “听过。”蒋楼说。 “嗯?”黎棠抬眼,很快便反应过来,“难道你也去综合楼偷听了?” 苏沁晗找黎棠当钢琴伴奏的事有不少人知道,自他们上个月开始利用体育课练习,就总有好奇的同学偷偷跑来音乐教室围观。 对于这番合理的猜测,蒋楼只是笑一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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