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松予面上一窘,心道这哪里是感情好,分明是处处都怕他才是。 盛霁皖的表情很自然,对陈夫人说他俩感情好的恭维话也欣然接受。 “平时总闷在家里,今天出来了就好好玩吧。” 祝松予虽然得了他的许可,心里还有些纠结,便低声道:“可是,我玩得不好。” 盛霁皖却是十分无所谓,说道: “玩不好也没关系,不过是打个麻将牌罢了。” 不过是打个麻将牌罢了。 祝松予心里念着这句话,被陈夫人携着上了麻将桌。 牌桌上的另两个人也是刚才同桌吃饭的,只是记不得名字。 祝松予牌技一般,摸上的牌总是要看上一会儿才能决定打哪张,其他人也不催他,脾气很好地让他慢慢来。 她们的嘴好似永远不会累,总有说不完的奇闻逸事冒出来,让牌桌上的气氛看起来总是那么和谐。 祝松予一面听她们说着,一面看着手边的牌。他刚摸上来一个六万,此时正捏在指尖,不知该不该打出去。 “打这张。” 正犹豫着,背后突然贴上来一个人,投下一片阴影。 盛霁皖微微弯了腰从他的牌里拣出一个三条打了出去,又握着他的手将那张六万插进牌面里。 “这样就可以听胡了。” 祝松予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的三条被打出去,又依着他的话看向自己的牌面,果真如他所说,只差一个四万就可以胡牌了。 祝松予低低地啊了一声,明明这样简单,他之前怎么就想不到呢,真是太笨了。要不是盛霁皖过来给他看牌,他就要将那张六万给打出去了,那岂不是又白白错过了一个胡牌的机会? 陈夫人见盛霁皖竟帮他看牌,立即与其他几位夫人对视了一眼,故意笑道: “咱们这是太太牌局,哪有男人帮忙看牌的道理,不行不行,二夫人耍赖,这圈不作数。” 盛霁皖明知她是在开玩笑,自然也不恼。 “几位太太恕罪,我家阿予实在是不太懂这麻将桌上的规矩,不如这次大家就当作没看见,我请大家吃夜宵好不好?” 这桌上的人谁又不是人精,自然不会真的因为盛霁皖帮祝松予看了牌便不依不饶。 实际上,她们组起这个牌局本就是为了哄祝松予开心,想通过他与盛家攀好关系,否则以他蜗牛般的出牌速度,她们又如何能够忍到现在? 如今看来,盛霁皖对他的这位新夫人真真是极为上心的。既然如此,她们就更要将他哄开心了。 ———— 小祝:我不会一晚上就把盛霁皖的钱输光了吧?他会不会打我啊?!害怕!(⸝⸝⸝ᵒ̴̶̷̥́ ⌑ ᵒ̴̶̷̣̥̀⸝⸝⸝)
第13章 祝松予现在觉得自己能够理解报纸里常出现的那些为了爱情冲昏头脑的夫人小姐了,也渐渐明白为什么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向往富贵与权势。 祝松予最难的时候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在这样华贵的屋子里被人如众星捧月般奉承着。 他知道,她们看重的不是他,而是他后面所代表的盛家。 那鼎鼎大名的盛家二爷也好似真的爱惨了他一般,软语细语,温柔笑意,做足了深情大少的派头。 盛霁皖眼里的情意那么真,甚至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当真是那人自幼定亲,情深意笃的小夫人。 可惜他并不是。 盛霁皖依言派人让万隆饭店送来宵夜,做足了宠妻的派头,一群人玩闹到深夜,这生日宴会才算是结束。 从陈公馆出来时,盛家的车早已在门外等着了,盛霁皖十分绅士地为他开了车门,又护着他上了车,才又绕到另一边坐了上来。 汽车平缓地行驶在路上,封闭的车厢里没有人说话,气氛安静得不像话。 祝松予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街景渐次倒退,不露痕迹地轻轻呼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祝松予心里忽然生出些不真实的感觉。 仿佛刚才陈公馆里的那些锦衣华服、珍馐美味、欢声笑语皆是假象。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仙女的法术失效,一切又都变成了石头与枯枝。 那么究竟什么才是真实的? 祝松予在心里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祝松予慢慢放松身体,把后背靠在椅座上,正想放空自己休息一会儿,却听到旁边的人说话。 “累了吗?” 祝松予的嵴背才靠到椅背,立即又弹起来将身体坐直,低低地啊了一声,斟酌着回答道:“还、还好,不是很累。” 盛霁皖闭着眼睛,双手交叠随意地搭在膝盖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却处处透出一种矜贵的气质。 祝松予偷偷打量着他,心想养出这样一个富贵公子哥得花多少钱啊。 盛霁皖能够察觉到他时不时投向自己的目光,却并未出言点破,只是依旧闭着眼,假装不知道。 “既然做了盛家的少奶奶,有些应酬总是要去的,你该早些习惯。” 这是在敲打他? 祝松予明知盛霁皖闭着眼看不见他的动作,却还是立即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向他表决心。 “我、我知道了,我会做好的。” 盛霁皖无可无不可地唔了一声,车里又安静了下来。 祝松予观察了他好一会儿,觉得他好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了,于是又将身体慢慢往后靠。 今天为了端起那二少奶奶的架子,他一整个晚上都挺着腰,一下都没有放松过,到现在腰肌已经酸得不行了。 然而就在他的嵴背与椅背相触的一刻,盛霁皖竟然又开口了。 祝松予几乎觉得盛霁皖好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将他所有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正故意捉弄他呢。 盛霁皖突然睁了眼,眼中一片清明,他道: “你今日穿得很好看,平日里怎么也不打扮打扮,好似我娶了个男人一般。” 祝松予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本就是个男的,衣柜里虽然挂满了各式裙装,但他却始终说服不了自己把那些裙子往自己身上套,因而总是穿裤装与衬衫。不过因为他留了一头及肩的头发,个子也不是很高,故而隐约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 但盛霁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起了疑心? 可刚才在陈公馆不还好好的吗?鹣鲽情深的戏码演得他自己险些都要信了。 他们一起吃了宵夜,最后在主人家的陪同下挽着手出了陈公馆。 那么就是在车上露了马脚? 但他们总共才说了两句话,也不过是问他累不累,怎么可能就因为这样而暴露身份呢? 空气几乎凝滞,寂静的车厢里没有人说话,祝松予心跳如雷,他险些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手去将那颗疯跳的心脏按住。 祝松予紧张到觉得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却还强撑着僵硬地笑了一下,艰难地开口道:“二、二爷真会说笑,我怎么会是男人呢,只是小时候家里一直将我当男孩儿养,时间久了竟也养出了些男子的习性,不大爱穿裙子,也不喜欢擦胭脂水粉,总觉得麻烦,要是二爷觉得不好,我以后注意些就是。” 盛霁皖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的回答很有趣,认真回味了一番,才点点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 “原来是这样,不是男人就好。要是别人知道我盛家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二少奶奶竟然是个男人,岂不是闹了大笑话?不过既然你说不是,我也就放心了,你若是确实不喜欢穿裙子倒也不用改,就照着你的习惯来就好。” 祝松予总觉的盛霁皖说的话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他到底是真的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随口一提? 可他若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祝松予实在想不通,不过盛霁皖虽然说话奇怪但好似没有深究的意思,因而他也只好按下内心的怪异感,只当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总有些怪脾气罢。 然而就在他以为盛霁皖肯消停下来放过自己了,却又听他问道: “既然是个女人,怎么脚生得这样大呢?” 祝松予这才发现他正在盯着自己的脚看,连忙把脚收回来,身子也扭到一边去,支支吾吾道: “我、我方才不是说了,家里把我当男孩儿养,故而幼时没给我缠足,由着它自由长就长了这样大。” 祝松予的脚在男人里其实不算大,放在女人里倒确实是不够精致小巧,但也不能说大得十分突兀。 然而此时面对盛霁皖的故意诘难,祝松予已经无暇思考,只想着快些糊弄过去。 盛霁皖也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要他什么答案,竟也露出被他说服的表情,颇有几分赞同道: “缠足确实是陋习,你家里人这点倒是做得很好。” 祝松予仍然背对着他,捏着汗附和道:“是啊是啊。” 自然,他也没有注意到盛霁皖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恶作剧成功的幼稚表情。 ————— 盛霁皖你不许再吓他啦!!没看见人都快被你吓死了嘛!!ヽ( ຶ▮ ຶ)ノ!!!
第14章 “嫂嫂,你在里面吗?我进来了。”盛明襄敲了两下房门,听到里面的回话后便顺势推开门走了进去。 祝松予刚把笔记本锁进抽屉里,立即扭转过头看向来人。 盛明襄与祝松予同岁,是盛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儿,今年刚进入沪江大学念书。 老太太看不惯男女同校,原是想让她上金陵女子大学的。盛明襄不愿意到南京去,闹了好大一场,好在两个哥哥都站在她一边,费了不小的功夫,总算说服了老太太,让她念了上海的大学。 盛明襄天性善良,活泼外向,平日里得了闲经常来找祝松予一起玩。她虽生在富贵人家,却没有一点娇小姐的脾气,反而因为家里保护得太好,常表现出娇憨可爱的一面。 祝松予起初面对她时还有些束手束脚,不知如何与她相处。但时间一长,发现她其实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因而一来二去,两人关系也越来越好。 只有一点让祝松予感到十分头疼,就是盛明襄开口闭口总爱喊他嫂嫂,每次听到她这样称呼自己,祝松予就觉得自己太阳穴抽得厉害,却偏偏找不到理由让她不这样喊。 盛明襄今日过来是来找祝松予陪她一起去给老太太取贺寿礼的。 因着盛家今年新娶了二奶奶,加之又不是整寿,老太太的意思是不想大办,只自己家里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就算是过寿了。 然则形式可以简,小辈的心意却是万万不能简的。 祝松予原以为自己也得准备一份贺礼,愁眉苦脸地盘算着自己那几个钱能操办出什么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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