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霁皖想了想,昨日他去舞厅视察的时候,确实听到有人在说什么《落花记》,孟小田的,当时他还没在意,没想到竟还有这一层缘故。 难怪唐缇昨日与他提起近来生意极好,客似云来,笑得嘴都合不拢。 阿金是很喜欢《落花记》的,每逢出刊必定买来读,看到动情处恨不得自己化身为那至情至圣的钱飞岩,将孤苦可怜的孟小田搂入怀中,一期看完后还意犹未尽,只恨那作者不将故事一次写完。 然而任他如何想,也没想到作者竟然是新过门的二少奶奶,还是个假的。 他们二爷纵横商场多年,在上海滩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向来只有他坑人,哪里有人敢坑他? 如今二爷知道了真相,恐怕不会轻易放过那假二奶奶,只是不知能不能留他一条命,将《落花记》先写完。 盛霁皖靠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阿金不知道,盛霁皖此时心情很是复杂。 他对宋家小姐并无感情,不过是想遵从母亲的遗愿,以告慰逝者亡灵。 新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不重要,左右他也只是需要一位能够帮他搪塞麻烦,应酬外界的女人罢了。 他从未将人真正放在心上,却不想竟被狠狠地摆了一道。 如今亲事已然结成,且当时为了断绝旁人念想,他特意将婚礼办得轰动盛大,整个上海滩谁人不知他盛霁皖娶了一房夫人。 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自己被鸡啄了眼,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媳妇是个假的,那他盛霁皖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 那宋家小姐果真是好计谋,料定了他即使发现也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吞。 盛霁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自打他成年以来,就不断有人觊觎他枕边人的位置,这几年更是变本加厉,明里暗里往他身边塞人,就连祖母都为他物色好了妻子。 他们主意打得好,左右盛家主母过世多年,当年定下的婚约也早已没人在意。 但盛霁皖偏偏不想如他们的意。 只是,他确实需要一位安分守己好拿捏的夫人,替他挡下那些心怀鬼胎不断往前凑的人。 不过,既然宋家小姐早已有了良人,又是这样一个强势不安分的性格,真娶回来怕也是个不省心的。 眼下这一个,虽然是个假的,又是个男人,但正因为如此才让他有把柄好拿捏。 盛霁皖这几日观察他为人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这不恰好合了他的意吗? 一个好的下属须懂得主动为主人分忧。 阿金见他一直不出声,便开口问道: “二爷,需不需要我......”他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抬手做了一个摸脖子的动作。 天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的纠结,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是自己亲手结果了那《落花记》的作者,如何叫他不痛心,不惋惜? 盛霁皖顺着他的目光往隔壁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缓缓摇头道: “暂时不必,留着他还有用。” 阿金心中一喜,看来他还能看到《落花记》的结局了? 盛霁皖倒是觉得,这人未必不能成为一个趁手的工具,只是他究竟是被那宋家小姐无辜牵扯进来的,还是假意接近自己,心性如何,究竟能否为他所用,都还需要细细考察一番。 “祝松予是吧,继续给我盯着。” —— 阿金:要死可以,更完再说。(一个无情的催更机器)
第10章 这天下午,盛霁皖破天荒地回来得早。 祝松予正伏在桌子上写稿子,见他不敲门就推门进来,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纸张一股脑塞进了抽屉里。 “你在做什么?”盛霁皖眼尖地发现他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钢笔,此时正敞着笔尖搁在桌上。 祝松予顺着他的目光往桌上一看,连忙将笔帽盖上,打着哈哈道: “没,没什么,就是太闲了,练会儿字,练字。对了,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吓我一跳。” 盛霁皖走到桌前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 “我进自己的房间还要敲门?你们宋家还有这样的规矩?” 盛霁皖新婚之后就一直宿在书房,如今已半月有余。 按理说,就算祝松予真能来月信,无论如何也该干净了,但盛寄皖一直没有提出回卧房睡。今日他要是不说,祝松予几乎都要忘了这原本就是他的卧室。 祝松予又不是真正的宋家小姐,哪里知道她们宋家有什么规矩,连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就是你这么早就回来了,让我有些惊讶。” 盛霁皖不露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听到自己提起宋家时,脸上果然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不由挑了挑眉。 “今日隆丰洋行的总经理陈柏均过生日,发了帖子请我参加晚宴,你要是没事就同我一起过去吧。” “我也要去吗?”祝松予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是自然,你既然嫁给了我,就免不了要陪我出去应酬,往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你得适应起来。” 当了半个多月的富贵闲人,祝松予这才有了一些嫁入豪门的感觉。 可他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懂得他们上流社会的许多规矩,万一在外面出了什么差错给人抓住可如何是好? 祝松予已经开始紧张起来,盛霁皖看得分明,却还故意说道: “不过是寻常的宴会,你以前在家里时应也出来交际过的,如今这些也没什么分别。” 上一回去舞厅还是祝松予头一次进交际场所呢,他哪里有什么经验。可既然盛霁皖说宋家小姐有,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有。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叫他露了馅。 临出门的时候,盛霁皖见他仍是平常的裤装打扮,便装作不经意道: “时间不早了,小桃,还不伺候夫人换衣服?” 祝松予知道他这是觉得自己穿得不够得体的意思,便立即拉着小桃往楼上跑。 堂堂盛家二少奶奶自然是不缺衣服穿的,占了一整面墙的实木衣柜装得满满当当,里面都是百货公司送来的时下新潮的服装,可祝松予毕竟是男的,那些裙子就是再好看他也不想穿,因而平日里总是裤装中性打扮。 今日既然是要陪同盛霁皖出席晚宴,自然是不能与平常一样随意了。 祝松予一面暗自叫苦,一面从衣柜里挑衣服。 好不容易寻着一条长至脚踝的保守半裙,配了半袖小衫,祝松予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 祝松予个子不高,又生得瘦小,穿上女装也并不突兀。只是他总觉得胯下凉风飕飕,很没有安全感。 祝松予想了想,从衣柜里翻出一条修身长裤穿在裙子里面,又将裤脚折到小腿肚,直到看不出来为止,这才觉得心理上好受了许多。 他怕盛霁皖在楼下等久了,换了衣服就要往下跑,却不想被小桃一把拉住,按到梳妆台前坐下。 “等等,我觉得这样还是太素了些,应该要再加一点首饰。” 祝松予没有耳洞,小桃便没有给他戴耳环,而是从桌上的珠宝匣子里挑了一条拇指大的蓝宝石鸡心项链戴在他的脖子上,整个人顿时增添了几分贵气。 小桃给他手指上戴的钻石戒指足足有十克拉重,祝松予只觉得那闪着异彩的钻戒压得他的手几乎要抬不起来了。 见小桃还要往他腕上戴镯子,祝松予连忙缩回了手。 “够了够了,这得多少钱啊,万一弄丢了可怎么办。” 小桃却没有放开他,坚持给他套了几个镯子。 “小姐,平日也就算了,今天可是你第一回跟二爷出去应酬,穿戴都是有讲究的,可不能让人瞧不起呀。” 祝松予一想也是,若真是什么首饰也不戴,素面朝天地去参加晚宴,到时候丢的可是盛霁皖的脸。 挑好了首饰,小桃又替他将齐肩发挽了一个简单优雅的发髻,戴上一顶黑色蕾丝礼帽,左右看了几回,才满意地将他牵下楼去。 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盛霁皖站在客厅看着他从楼梯上缓缓走下,眼里尽是玩味的神色。 祝松予对上他的目光,顿时又紧张起来,双手抓在裙子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了,有哪里不合适吗?” 盛霁皖勾了勾嘴角。 “没有,你很美。” 祝松予登时脸颊爆红,低着头不敢看人。 他一个大男人,什么美不美的。 却又立即想到眼前这人果然是个去惯了欢场的,油嘴滑舌,不是个好东西。 盛霁皖将他的表情反应欣赏了好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转身朝外走去。 司机早已立在一旁,将车门打开,迎他上车。祝松予也踏着小皮鞋,快步跟在他的身后。 这些年街上跑的汽车渐渐多了起来,但究竟还是权贵人家的奢侈品,寻常人就是坐个人力车也舍不得,更何况是烧油的汽车。 祝松予头一回坐汽车,觉得新奇得不行。他提着裙子坐上后座,好奇地打量着车里的内饰。身下的座椅如沙发一样柔软,脚下是外国进口的厚实脚垫,果然有钱人就是懂得享受啊。 祝松予羡慕地想着,若是以后他挣了大钱,也买一辆这样气派的小汽车,再雇上一个专门的司机,载着他和阿奶满上海兜风,他们坐在车里风刮不着雨淋不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也不用吃苦,那该有多好啊。 祝松予美美地想着,不知道盛霁皖将他的神情全都看在眼里。 盛霁皖觉得身旁这人此刻就像是一只对人类世界充满好奇的小松鼠,抱着松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环境,心里雀跃得不行却硬要克制着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别人发现他的小心思。 盛霁皖忽然感到了一丝乐趣。 —————— 阿皖:不是喜欢做女人吗?不穿裙子算什么女人哦?∠( ᐛ 」∠)_
第11章 两人抵达陈家公馆的时候,宾客早已到齐。 陈柏均夫妇见他们来到,忙出来迎接,其他宾客也纷纷上前打招呼,祝松予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看向自己时充满好奇与打量的目光。 祝松予头一回面对这么多人,且都还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顿时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手指发力抓紧了手中的小提包。 “二夫人果真是个标志人,怪不得二爷将你天天藏在家里,舍不得带出来呢。” 陈夫人作为主家,对祝松予表现得十分热情,主动地拉起他的手,好似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 听了她的话,祝松予干笑了两声,心道盛霁皖哪里是稀罕他,分明是懒得带他出去,外边不知养了多少莺莺燕燕呢。 要不是今日场合特殊,来的都是各界的大人物,还轮不到他这二夫人登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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