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你还和我牵手?还抱我亲我说喜欢我?你把我当什么?” “那我也没问你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又瞧不上我做的选择,你在把我当什么?上海、上海,我不想去了行吗?谁稀罕啊?” “可是去年暑假分开的时候不是你说想去的吗?就是因为你说想去了,我才花这些心思劝你想让你来,你以为我图些什么?” “我说我想去是我想靠我自己去,我求你让我去了吗?” “你自己?你以为去那里有多容易?现在你要自己去就是不可能,你想去为什么不肯我帮你?” “你怎么知道就不可能?我说了你给我一点时间,你为什么就要说不可能?” “多久?那你说,多久?” “你都说了不可能了,我要多久又关你什么事啊?我自己爱多久就多久。” “好,行啊,不关我事,我他妈这个暑假白管你!无所谓,以后你的事都不关我事。” 话出口后几秒内他有一瞬的后悔,然而还没等他服软闻听就走到书桌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用皮筋围着的厚厚一沓钱。“这段时间花的钱,还给你。你说的,以后我的事都不关你事。” 他压根没听清后半句话,脑子里就已经嗡嗡作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里的红钞票,极力控制着才让自己没有上前去把它们打落到一旁。这些日子,原来他在都算着。自己高兴得把一切忘了,只知道计划着未来的日子里原来闻听都算着,还把它们捆到一起,就等着找时间全部还给他。好,好,算吧,他爱算就让他算吧。但是想还?那他休想。 凌厉倒退到门边,听见自己连牙齿都在抖,在口腔里无意识地敲出哒哒的声响。转身走了一段,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头也没回地问:“你还来干嘛?” 他爱极又恨极了的声音响起来:“晚上危险。” 他笑了一下,紧咬着后槽牙:“我的事也不关你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员工宿舍、又是怎么上的楼,不过路上大概没有遇到人,因为如果有人看到他现在的脸色准会将他半路拦下,加以好一番问候。进了房间以后他开始收拾行李,利索得他自己也出乎意料,像一个被写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切动作都井然有序。 他将行李箱摊在地面上,从衣柜里取出整齐叠好的衣物,一件件平铺着放进去。等到眼前又晃过那一叠纸钞的时候才骤然失态,举起手里的毛巾重重地砸进行李箱。小腿因为剧烈的幅度磕到了床脚,他一下子疼出了泪。但是却笑起来,仍嫌不够似的又狠踢上一脚。箱子只有底下一层是齐的,上面一片狼藉,但他没管顾,径直走到卫生间里去收洗漱用品。瞥过镜子时他怔住了,自己的眼圈红得吓人,鼻梁旁边挂着一行泪,歪歪扭扭,很有点滑稽。他伸出手指去抹,指腹抚摸的触觉使他想起那是曾经闻听吻过的地方。 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他后知后觉地想,可是除了闻听手里的钱和那一句“我自己爱多久就多久”以外什么也想不起来。 在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争执里,谁没有多掺一点重话呢。又是都能理解自己的,可总是无法理解对方的。意图赢得争执的冲动与曾经燃烧的爱意一样炽烈然而盲目。也不知从哪个节点起,竟就成了不可挽回。 他走出洗手间,神情已由愤恨变作颓然。
第69章 傻子 曙光投进窗户,以蒙蒙的光亮映照天花板上攀爬的纹路时他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洗澡。身体上黏腻地带着昨天的汗意,他动了一下身体,翻转过身,朝着窗户的方向侧躺。为凌厉准备的那一只枕头还没有收起来,他将手搭上去,像抚摸玩偶似的将它朝下按了按。 他猜凌厉以后不会来了。 冷静下来想想,刚才自己也讲了几句气话。他知道凌厉说出那句伤人的话其实也不是出于真心。两个夏天以来凌厉跟凌云对这边态度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当然也没有怀疑过凌厉这段时间对自己的感情。凌厉是真心喜欢他的,这些他都清楚。 可是凌厉毕竟还是说了——去县里教初中生?——哎。心里又疼一下,叹了口气。算什么呢。一个养尊处优的人看不起县城与村庄,好像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或者也可以给他找找理由,毕竟客观地讲,就出路的广阔与机会的多少而言,城市无疑是比这里好上百倍的,这话说的并不错。可是这句话其他任何人都可以讲,唯独凌厉不可以讲,尤其还是用这样的语气讲。他扁扁嘴,变得有点委屈。难道到头来,即使是凌厉也不可能完全理解他吗? 他知道自己一服软凌厉就会消气,凌厉是最吃软不吃硬的人,在一起过了两个夏天,凌厉是什么样的性格他非常清楚。有了脾气就很暴躁,但也很容易被哄好,总体来讲还是可爱的。可是这次不行。因为他是真的被伤到了。闻听将手从枕头上收回来,虚握成拳放在胸口。 那笔钱并不是给凌厉准备的。他虽然有时候会算着,但是才不至于真的这么雷厉风行地整理起来。那只是放在抽屉里的部分存款,刚才完全是出于自尊,才会那样利索冷漠地举到凌厉的面前。 没想到他还真的信了。傻子。他在心里偷偷骂。他那么生气做什么?他以为能还清吗?难道结束的时候要还的只有钱而已?自己还没让他还呢。真是傻子。不过自己知道会让他受伤还要这么做,这样看来,自己是更傻的傻子。 闻听轻咬了一下嘴唇,本想把眼泪憋回去,不过眨了眨眼睛,还是任由它落出眼眶流下来。 最后一个晚上了,两个人的关系却变成这样子,真是闹得不欢而散。好像讽刺,果然人就是不能凭着冲动行事。如果当初克制住喜欢,永远做恋人未满的朋友,此时大概还会有一点温存吧。 可是那些时候他也是真的想抱他,想和他牵不用躲闪也名正言顺的手,想和他接吻,想在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诚实而由衷地和他说想你。——呼。他强迫自己坐起来,摇摇脑袋不再去想了。 久未入睡,头脑胀得发痛。还是去洗个澡吧。他拖着沉重又好像失去知觉的身体走进浴室里,控制自己不要去看那瓶被凌厉强硬地摆在置物架上的同款沐浴露。 好在水流的疗愈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等到洗完澡出来,他躺倒在床铺上,竟然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闻听懵了几秒,猛地看向时钟,已经九点多了。他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简单洗漱一番,换过衣服便往停车场的方向跑。 远远地看见凌厉的车子还在,他的脚步一顿,渐渐慢下来,最后就这样停在原地。他在离停车场几十米的地方站了会,朝客栈的方向张望。对旅客来说时间还早,没有什么人在附近散步,只偶尔有车辆经过,从玻璃窗里透出陌生的面孔。 他在渐热的空气里清醒过来,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拖着步子往回走。走到岔道口时头也没回,对方才还在张望的客栈视若无睹,兀自往家的方向走。可是只过了不到半小时他便又转出来,行至路边沿着墙根蹲下,活像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 车辆在他跟前停下来的时候他猛地抬起头,结果把车里的人吓了一跳。一个陌生的大叔降下车窗,略带抱歉地问他:“不好意思啊,小朋友,你知不知道去藤村是不是往前面开啊?” “啊,对。”闻听回过神,扬起手臂指了指方向,“那边,然后朝左拐,前面有指示牌的。” “诶奇怪了,我刚就从那边来的,结果就开到这里了。难道是拐错了吗?”大叔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对闻听一扬手:“我再回去找找看,谢谢你啊。” 他摆摆手说声“没事”,刚想再蹲下,余光里瞥见后面慢吞吞驶来的车辆,微屈的膝盖便生生顿住了。 车在面前停下来,可是没有开车窗,他费尽功夫朝里看,只看见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无意识地撇了嘴,车窗终于降下来,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其实仍因那句话气着,但是心里不可避免地一阵难过。方才出门没有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他们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凌厉的喉结动了动,忽然背过身去,在放在副驾驶的包里翻找了一会,片刻,将一只手机递出车窗。 闻听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去接。 一个抓着顶端,一个抓住尾部,手指和手指之间隔着一个手机的距离,很刻意的距离。 这回凌厉是先开口的人:“旧手机,你用着。来不及带你去办电话卡,我查过了,你学校旁边有个营业厅,你之后带着身份证去办。” 闻听低下头。凌厉手里的力气松了,他握紧了手机,屏幕是坚硬而冰凉的,他点点头。 “你明天怎么去学校?” “搭车。” “搭谁的?” “邻居的,肯定能找到人。” “确定?” “嗯。” “行,知道了。”凌厉将车窗扬起来,脸一点一点地被遮挡住。真到了这样的时候,他的心忽然变得很麻木,没有什么疼痛,只觉得手机的机身太冷。 凌厉将窗升到只露出眼睛的高度,无言地看着闻听,眼眶酸涩地湿了,他撇过头不想让他看见,压住咽喉的颤音道:“我走了。”末了,还是添上一句“之后见”。 他没等闻听回答,害怕再听见什么否认的话,很快将车窗彻底关上,脚下轻踩油门,便驾车离开了临溪。 通过后视镜也不再看见闻听以后,心情终于变得平静,或者是身体本能的防御机制作祟,一路上开得都很稳当,好歹没有做因为失恋失去理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恋爱脑。 回去以后会很忙,今早凌晨他忽然想起来王嫣的消息,赶了一份简历出来发给她,明天就要面试,没有多余的时间想些旁的事情。 到上海时已是下午,已经过饭点,家里估计没有饭菜。他在车里点了份外卖,提着行李进了家门。凌云正在地下室里打游戏,听见他进来吓了一跳:“哥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还以为进贼呢。” 他压根不想理,将行李交给管家便走进换衣间换家居服。换好衣服拉开门,凌云就直晃晃地站在门口,脸上八卦的表情掩也掩不住。他被没吓到,凌云倒是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凌厉觑他一眼,直接绕过他往外走,凌云跟在他后面上楼,小心翼翼地小声问:“哥你咋了?没事吧?看上去像宿醉。”说完,凑上前在他身上夸张地闻了闻:“还好你没喝酒,酒驾犯法,不管怎么样可都千万不能酒驾啊。” 凌厉依旧没讲话,一走进客厅,就看到餐边柜上玻璃水壶里的薄荷茶:“有没有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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