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不客气地拆穿:“如果你真的全是像刚才那样分析的,你现在就不会心虚了。” “嗯,我该和他道歉的。”他认下来。“可是他还会原谅我吗?他肯定讨厌我了。” “那你还不快去联系他,在这里和我们说有什么用?”凌云忿忿,“反正我不会原谅你的!” “但我……”他心想现在的问题其实不是自己联不联系闻听,而是闻听不联系他他就没法联系到闻听。早知如今就不应该赌气,该在走的那天就带着闻听先去办好电话卡,这样不论如何都会有个联系方式。 去年犯过一次错了,今年却也不知道要吃一堑长一智。和闻听在一起的时候他自以为已经变得很成熟,没想到真的发起脾气来还是原来的臭性子,光顾着自己上头,把其他的全部忘个干净,现在只好对着收不到消息的手机干着急,可也明显是自己活该。 他没有再向他们多解释什么,将吃剩的半块饼干胡乱塞进嘴里,便忙不迭地冲回房间,解开手机锁屏,直接按下通话界面的那个电话号码。 “嘟——嘟——”的等待声有规律地响起来,他紧张到喉咙发干,反复斟酌着接通之后的开场白。闻听,闻听,无声地练习着这个烂熟于心的名字。可是一直到最后,他的电话也没有被接起来。这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结果。凌厉看着屏幕发怔,忽然想起之前闻听说不是每个周末都会回家。大概只是因为这周末就待在学校里没有回家么?
第71章 没去学校 他每天给闻听的家里拨两次号码,一次在上班的路上,一次在回家以后。心情的起伏与拨号时听筒里传来的声响同样规律。从明知不会被接听的了然到逐渐升腾的忐忑,随后是愤懑、自嘲,最终落于失望。没有一次例外。 实习的日常比他想象的辛苦很多。这个公司里没有熟人,当然也没有人会给予他什么特别关照。同期的实习生都是名校背景,实打实的认真。相较之下,暑假的那一次堪称儿戏。 一周里至少有两天加班,一加便到深夜,车厢变得空空荡荡的时候,他终于挎着背包踏上地铁,随便找个座位坐下,然后拿出手机,打那个还未拨出就知道不会被接起的电话。 你在做什么呢?还在气我么?为什么不给我来电,哪怕是一个短信呢? 屏幕上跳出熟悉的“对方未接听”的字样,他自胸腔里闷闷叹出一口气,抬手揉乱额前的头发。车体快速行驶,在耳畔发出尖锐的啸声,广告打在深沉的隧道内壁,映着幽幽的蓝光。 疲惫。他闭上眼睛,右手无意识地收紧,兀自怀念与闻听握手时的触觉。 哪怕仅是残存的指摘也在漫无尽头的等待里荡然无存。只想联系到他,知道他最近怎么样,在做什么,最好还能和自己讲一句实习辛苦了,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愿望。来不来上海都无所谓了,等多久都没关系,可是可不可以说说话呢。 真的讲错了,也真的后悔了,只要能够联系上,怎么道歉都可以。再也不敢嘴硬不敢顶嘴了。平时不生气,一旦生气起来就这样心狠吗?再给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求你了,闻听,他近乎哀求地想,给我来个电话。 周六清晨早上七点半,他在独居的公寓里自然醒来。只愣怔地缓了几秒,就摸到枕头边的手机给闻听拨号。不出所料,接连打出的两个电话依旧没有回音。他掀开被子坐起身,静待了一分钟,然后解锁手机屏幕。先点进软件买了一张高铁票,随后打开家庭群里告知他们自己这周末不回家了。 他换好衣服拿上证件出门,随手在底下的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当早饭,就打车去了高铁站。刚过检票口,凌云在群里说:才独居一周就不想回家了。 他犹豫了一下,诚实回道:去临溪。 群里没回复了,等到他在车上找到座位坐下,看见凌云回他:牛。 他勉强地扯动嘴角笑了笑,好歹平稳下紊乱的心绪,计划起到达那里以后的路线。闻听不接电话,多半是不在家。那就先去学校里看看。要是学校没人,就再到临溪去。反正今天总归能找到,毕竟闻听再怎么也不可能跑出这片地方去。 等找到了以后,他咽一口口水。先道歉,这是绝对的。然后……然后……眼前浮现出闻听的脸,脑子也转不动了。随便吧,先见面了再说,他条件反射似的自信地想,等到见面以后一切都会有转机。两个夏天,生物钟都为他调整成这样了,他不信闻听对自己没有一点心软。 高铁到了站,他在附近找了个师傅包车。县城里打车还算容易,要是真得去临溪找闻听的话,那里头的交通可不方便。还是找个师傅全程跟着放心一点。 车辆在学校门口停下来,他叫师傅在旁边找个地方等他一会,自己拉开车门下了车。一踏上地面,就看到离学校隔着一条马路的营业厅。查的果然没错,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闻听就是不愿意联系他罢了。 刚才的自信很快地消退下去,他的心沉了一下,然而又自我劝慰,先见上面了再说,能听他讲讲话就好。周末时学校里没有人,大门紧闭着,门卫室里前后坐着两个保安,正各自看手机或者翻报纸。 他走上前去敲玻璃窗,保安慢吞吞站起来。他清清嗓子,问道:“师傅,能不能给我开个门,我进去找人。” “找谁啊?” “找一个老师,住职工宿舍的。” “哪个老师?” “闻……姓闻的,男老师。” 师傅皱起眉头:“我们这里没有姓闻的老师。” 他思忖片刻,解释道:“也不是老师,高中刚毕业的,里面的老师介绍他来做见习。” 师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高中毕业?”他摆手赶人:“我们这正经学校,老师都是本科毕业的,怎么可能有高中毕业的老师?” 这话听得他心里不太舒服,但是找人要紧,还是赔笑道:“还没正式入职呢,就是叫他来学习学习,他住职工宿舍的,我去看看他,师傅您给我开个门行吗?” “我们这没这个人,我也没法让你进去啊。” “真有这人。” 坐在后面的师傅此时也站起来,面色比前一位和善一点,然而对他讲道:“我们这真没有什么闻老师,我们校门教职工都要刷卡,也没见人来登记过啊。” “不可能。”他懵了,“他真的在这儿……” “你搞错了。”他举起本厚册子抖了抖,“我们这都登记着呢,真没有啊。” “他刚入职,可能还没登记上,是教语文的。这样,师傅您先让我进去,我去里面宿舍里问问。” “那不行,我们怎么能随便放人进去的?”正巧从学校里走出一个中年人,保安瞥见了,扬手道:“诶,李老师。” 被称作李老师的男人走过来。保安问他:“他说要找个姓闻的老师,教语文的,说什么高中毕业,有这个人吗?没有的吧。” 李老师看了一眼凌厉,想了想:“闻……” 凌厉补充道:“是里面有老师介绍他来做见习的。” “哦。”他恍然,“一个小男孩,是吧。” “对对。”凌厉忙点头,“闻听,叫闻听。” 他已经下意识朝校门口移了脚步,不料那李老师说:“但他没来啊。” “什么?” “他是初一组的老师带的,我听说过,不是说自己在外面找到工作了吗?” “工作?” “对啊。”李老师上下打量他,“你不知道吗?你是?” “什么工作?”他完全乱了,“我是…他朋友。” “他没告诉你吧,具体什么工作我也不知道,反正就说不来了,我也没见过他。” 接到凌厉电话的时候,司机正在吃面。刚才那小伙子下车前对自己说恐怕要挺久,叫自己别着急,附近找个地方多坐一会儿,等到要开车了就叫他。然而这才过了半个多小时,就打电话过来问自己在哪。 面才刚吃到一半,何况还饿着,他不太想浪费,于是对着手机报了个位置,离学校不远的一家面馆。 凌厉从早上起只敷衍地吃了一个很小的面包,现在肚子也空了。刚才是自己叫司机多等会儿他才会去吃饭的,也不好半路逼迫人家回来,他站在学校门口想了想,决定也去那面馆里简单吃一点。可是真吃上了,又觉得味同嚼蜡,只机械地吃了两三口,剩下大半碗就跟司机说准备走人。 司机走出店门上车启动,一边在心里暗自腹诽,虽然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是家境很好,但也不应该这样浪费粮食。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对人当面讲,只是例行公事地问:“去哪里?” 凌厉沉默片刻,说:“去临溪。” 若要讲实话,往临溪行驶的路上他心里的绝望比希望更大。闻听如果不在学校,那就更不可能在临溪。一来临溪就没有适合他的工作,二来他打给闻听家里的电话一次也没有被接起过。闻听家里的是座机,根本没有来电显示。就算闻听是真的不想理自己,也断然没有压根不接电话的道理。 虽说已经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可是等到真的看见眼前紧闭着的门窗时,他还是泄气了似的倚靠在墙边。现在怎么办?他以为最差的结果是闻听不愿理睬自己,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个两周以前还和自己牵手拥抱的人竟然这么快就不见了行踪。 闻听要走会告诉谁?他父母自己是联系不上了,除此以外还有谁?他看向旁边的屋子。英英。 平时再怎么不愿社交,如今也算是豁出去了。他提起脚步朝英英家里走,大门敞开着,他朝里客气地招呼两声,家里没有人。 还剩最后一个。他没犹豫,直接往西边去,马千傲家他没去过,但寻常路过时闻听曾经提起,他记得。还没走到人家家里,他就在半路上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背影。马千傲和英英并肩走着,手里提着大叠的硬纸板,估计是正要拿去卖。 他忙不迭地跑上去,边跑一边大喊马千傲的名字。两人回过头,表情颇有几分诧异。凌厉在他面前站定了,一开口就直奔主题:“闻听呢?” 马千傲和英英对视了一眼,惊讶地回:“你不知道?” 看来他们是肯定知道的,他兀的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有着落就好。“他没去县上的学校里?” “对,没去。” “那他去哪了?” 马千傲抿了下唇,看着他却没回答。 凌厉急了,却控制着自己没加重语气,说出口竟有几分委屈与哀求的意味:“告诉我,闻听去哪了?” 马千傲松口了,却答道:“他没告诉你,我不知道能不能说。”看了眼凌厉的表情,不忍地补充道:“他叫我们俩保密,别和别人说,所以……” 凌厉觉得自己整个心都空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打听不到闻听的下落,还是因为自己竟然成了闻听口中的“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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