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远的手套在刚刚弄烟花的时候被取了下来,沾上些雪,骨节分明的手指也被冻得攀上些红。现在扶了扶他,点点的白也出现在了程倾的羽绒服上。 他没让他动这类大型的烟花,只是从塑料袋里掏出几个仙女棒,按了几下将火机打好,点燃,递过来。 星点的火光照亮范围不高,只从下巴到嘴唇,又到鼻梁停止,最后在彼此的眼底闪烁。 程倾左右手各举着一根仙女棒乱晃,噼里啪啦的碎响下,听到岑远沉静的声音从中穿过:“程倾,倒计时了。”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金主。”他们一起说。 岑远替他拢了拢围巾,将他红红的鼻尖埋进去,问道:“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程倾学着他也替他整理,却使坏地狠狠一扽,勒了下他的脖子,笑嘻嘻地反问他:“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嗯。” 岑远的语气一如既往,但在这一刻,起码就这一刻,他看着程倾澄澈干净的眼睛,他没有提前想过任何对方会知分寸底线的想法。 他只是想要满足对方的愿望,是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撤掉所有监视的人手与手段,让对方重新自由活动,又哪怕明知是放虎归山。 他短暂的心软,以程倾的不以为然为终。 “岑远,我这么坏,你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程倾直接地跳跃过这个话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虽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我是真的很好奇。” 岑远被他直白不晦的言论逗至轻笑,寡淡的语气也被程倾听出了些无可奈何:“你最近的胆子好像大了很多,真是敢说又敢问。” “所以你喜欢我什么?” 程倾简直像个虚心求教的学生,再一次地追问起答案。 对于其他人,他可以完全地将好感片面归类于自己的这张脸上,喜欢片面归类于各种自己饰演出的不同样子中去。 可是岑远不一样。 他能感觉到,先前的岑远对他可谓是没什么太多容忍,喜欢也不过淡淡,更多的是习惯与占有。反倒是他暴露本性,岑远却犯贱一样偏偏对他更提起了些兴趣。 他也并不觉得,岑远只是出于争强好胜的一种心理,这种兴趣可能会在未来某天消散。 而这个问题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什么样的两人之间,都很深刻。很难以回答。 只是在长久的沉默过后岑远没有给出他一个虚无缥缈类似于没说的答案。比如: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喜欢你这个人。 岑远的用词很谨慎,也很挑剔:“可能是喜欢你的眼睛吧,喜欢你眼里真实的情绪。我从那里面,看到了自己。” 这也是个很自我,很符合岑远本人的答案。 虽然玄奥,但程倾知道那不是字面意思的看到自己,或许更应该解读为“过去的自己”。毕竟岑远锋芒毕露的模样在如今,可能再也没人逼得出来了。 这点时间,程倾已经和岑远牵着手,从别墅后的空地慢吞吞地蹭到了门前。他正想说些什么,岑远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些天以来,岑远的手机一直都是调至的振动,骤然而起的响声让程倾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难以解决的大问题。 程倾眯了下眼,看着岑远将电话接起,在心里测算着尽可能详尽的各种情况发生。 只几句话的功夫,岑远听着,眉眼间便少见的变得过于凝聚。程倾侧耳,发现自己无法听见一分一毫,便拉开后门准备先进去,体贴或是知趣地为岑远留下独处时间。 “吱啦——” 老木门有些被冻上了,发出拉长的一声。 程倾的脚步却在尾音中突然停滞。 他的确是意外,甚至称得上是震撼,自己会看见这么一幕。 黑洞洞的枪口在眼前出现,无论画面怎样,都没人会不在第一刻先便被此吸引视线。程倾也当然同样,他愣了数秒,聚焦的视线才扩散开来,顺着枪口至臂膀,最终抵达了楚知钰比及室外温度更低到了极点的脸。 以及他的身后,数名同样持枪的白人黑衣。 作者有话说: 好不容易的温情时刻却惨遭打断的小岑
第八十二章 81 “你的替身” 数月未见,楚知钰看上去瘦了些。这两天雷克雅未克的天气一直不算太好,他应是饱经风霜才寻到这里,有些凌乱的头发、大衣上面都挂着雪,现在化开了些,变成水珠顺着向下流淌,掉落。 啪嗒。 程倾愣了几秒,在这一刻才完全地回过了神。 接着他笑,这种笑惊喜却温和,不像是迎接救赎自己出苦难的爱人,反而更像是面对着一个偶然碰见久别重逢的老友,语气高兴也轻轻地说:“楚知钰,你来找我了。” 楚知钰冷唳的眼神也在分辨出面前后转瞬软下,甚至要比程倾更快上一些。可头顶的暖光,却莫名将他照得阴测测,依旧给人以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察觉出对方存在一些细微的变化,程倾也没有在这种场面下试图探究太多。 他只是自然、随遇而安、颇有种看戏心情地侧过了身,将直面的枪口留给了身后不远的岑远。 背后顶上的是楚知钰的声音: “我来带他走。” 其实不算意外,程倾发现自己在侧身后的第一秒,便与岑远直直相撞了视线。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正视自己此刻境遇的半点意思,完全无视了面对着他的众多枪口。 哪怕程倾听见,身后接连传来声声上膛的声响,岑远都只是看着他,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像在观看着什么演出,而他是一个举足轻重、吸引观众视线的主角。 和次次、每次,都一样。有种机关算尽,一切都尽在掌握的冷静与平稳。 唯独不太一样的是,程倾这回从岑远平静的目光中读出了些别的东西。像是一抹淡淡的哀伤,说多不多,觉少却又并不少,毕竟足矣在死水之上泛起微澜。 “开枪。” 岑远依旧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吐出字眼,好像掌握着自己性命存活的是他一样。接着才不疾不徐地将视线挪移,施舍给了自始至终真正威胁到他性命的发令者。 “冰岛的持枪证可不太好弄到手。”岑远缓步地向着楚知钰,或是他的枪口而来,“你带了这么多的人,拿着那么多把枪,有没有想过如果自己今天带不走他呢。” 楚知钰攥着枪的手绷得更厉害,眼睛也越眯越紧了,高声呵道:“退后!” 紧张的气氛转瞬便变得蓄势待发。 岑远却依旧步步紧逼:“难不成是真想和我在这里枪战?”戏剧性一般地,形单影只的逼得一众向后:“假如侥幸,我们三个都活了下来,被警察找来带走后,作为持枪闯入他人住宅、伤人杀人的你,楚家又还能否在这异国他乡保得下你。” “我说退后!!”楚知钰第二次警告道。 “你带了这么多的人,拿着那么多把枪,如果只是用作威胁的话,是不是就有些太无用了。又难道你以为只这种程度的威胁,就可以让你得偿所愿吗?” 再没有第三次了。 “砰!!” 一声巨响。 随着忍无可忍的再次警告,楚知钰朝着岑远脚前几步的地面打了一枪。 经过消音的枪声音不算大,但正在程倾耳边响起。伴随视野下方木质地板一瞬被打穿出个巨洞,木屑纷飞的场面,让他还是被生理性地吓得闭眼,整个人也抖了几抖。 他们彼此都很清楚—— “是,我不会开枪杀人。”楚知钰被无限压低的声音咬牙切齿,“所以你也不用暗讽激怒我,我今天来,只是要带他走。而且我想,强迫心爱的人并非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这难道不才是一个男人最无用的表现吗?!!” 楚知钰能听出来岑远是在拖延时间,程倾自然也能。而且他知道,楚知钰之所以会与岑远在这里转圜,是因为情况的确如岑远所言,带走自己并非那么的轻易,所以才需要控住岑远当作筹码。 他还知道,造成这种对峙局面也不仅仅是有楚知钰一方的难处。 虽然这些天岑远身边只带了两名保镖,但以岑远的谨慎,暗处的人绝对不止。 而今天除夕,岑远应该是为了他们腾出独处时间,身边的那两名保镖消失,并不在是这栋小屋里居住。如果他猜测得不错,这两名保镖现在应该是和岑远的人一起,在离他们这栋小屋最近、大约1公里开外的的小镇上。 顶着雪路赶过来,粗浅估计需要十五分钟。 可当楚知钰开门发现枪口正对着自己,而他堵在门口,阻碍了他们没有立马控制住岑远的时候,就已经是为岑远抢占了时机。 岑远现在的确是停下了。他就站在程倾一旁,一米内的距离里,随手一捞,就能将程倾拉过去。 而岑远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拉在身前当作靶子,等到自己的人来。 程倾提前料到,但却并没有躲闪,下一秒便被拉力扯拽,一脚被迫踏进了地面刚刚被枪打出后又开始加大塌陷的洞里来。 因为楚知钰或是任何人的到来,从来都不是他想逃离岑远最好的办法,这样的离开只能做到一时,而并非一劳永逸。 所以这场对峙,无论谁输谁赢,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可当程倾的小臂被人托着,将脚踝从洞里挣脱,抬起脸时,却发现了自己并不是在岑远身边。 恰恰相反,岑远正在不远看着他或是他们,唇角挂上抹似有若无、谈不上是笑的笑容。 程倾看不见楚知钰的表情,只能从岑远这段恍惚间险些以为是说与他听、实际却又不是的话语间依稀分辨:“很意外么?我的确不算什么好人,不过拿伴侣作靶子挡在他的身后,那就有些太不是东西了。” 在这一刻,他想,自己好像得到想要的确认了。 虽然实际意义上,楚知钰谈不上小人,岑远更称不作君子,但楚知钰的确为着自己此刻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僵硬。 他双眸中的情绪随着复杂心绪而一点点变化,表情只稍好了一瞬,便为岑远的用词“伴侣”而再次沉下眸色。 可他知道自己此刻更应该做些什么。 “Tie him up!” 向身后的白人利落地下达吩咐,岑远没有任何反抗地任由着他们上前,将他绑了起来,接着被侧着身体放倒在了墙角。 楚知钰小心地拢了拢程倾因方才瞬息变幻位置而有些敞开的衣服,接着攥住他手,提至唇边轻轻地贴了贴,标记出一个冰凉的吻。除却碰面之初,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一次他的眼睛。 此刻柔声问道:“还好吗?有没有被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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