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本来就没事啊......”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显得很徒劳,可是我就是想要摸一摸他的头发,于是我踮起脚,他配合地弯下腰,任由我将他柔软的发丝弄得一团乱。 我忍不住想,如果我们都在一个城市里,如果我们能够早一点相遇,会不会得到一个与现在不一样的未来呢? * 气温陡转直下,A市正式进入了冬天。 我跟杜燕绥来到我的父母家,母亲给我们倒了茶,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她的脸色相比之前红润了不少,也没有那么瘦弱了,家里开了暖气,所以也不算冷,她穿着一身加绒的居家服,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 “爸爸呢?” “他还在工作。”母亲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说是一会儿就回来,我们等等他就开饭了。” 厨房中炖着汤,菜也都准备好了,鲜甜的香气飘到客厅。当她听说我们准备要结婚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她高兴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拉着他去到房间里,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将里面的一块玉佩拿出来郑重地交给他。 “伯母......” 杜燕绥不知所措地看向我。 “哎呀,虽然这块玉不是特别值钱,但是这是我当年结婚的时候我妈妈给我的,祝福你们......”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杜燕绥收下了这个礼物。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喂,你好——” “你是宁桑吗?你爸爸他——!” 当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被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母亲崩溃地瘫坐到地上,捂着心脏不停地喘着气,我强自冷静地签了字,请求医生尽快安排手术,之后杜燕绥带着我妈妈去心外科治疗,我则去了缴费窗口缴费。 听警察说,父亲是在楼梯上帮别人搬运重物的时候不小心脚滑跌倒了,脑部撞到了楼梯上,几十斤的东西也直接砸到了他的身上,等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昏迷。 而且由于他的失误,另一个人也连带着被砸到摔倒了,同样被送进了医院。 父亲没有什么学历,年纪也大了,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只能站在路边上,干着那种廉价的日结的活计,有人要,他就去,也不管是什么活,能给钱就行。今天有个人过来找几个人去帮忙搬家,给的钱比往常稍微高了点,于是父亲就抢着去干,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按理说父亲这算是工伤,但是我去找雇主的时候,他们否认了同我父亲的雇佣关系,只说雇的是其他几个人,是我父亲非要来帮忙——我气得浑身发抖,又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们说的是假话。 在警察的协调下,他们赔了一些钱,但是远远不够,另一个因为父亲受伤的人家也来找我要个说法,话里话外都是让我赔钱给他们,可是我马上就要连父亲的治疗费用都支付不起了! 杜燕绥去银行取了两万后发现他的卡突然被冻结了,接着他的父亲就打电话过来让他回家,明里暗里指责我心怀不轨。他接电话时并没有避着我,因此一听到这些话脸色就变了,难得动怒跟他的爸爸大吵了一架。 一切事情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我不得不四处奔波,被各种事情弄得焦头烂额,我都不敢去见母亲,怕她问我爸爸的病情。 手术结束后他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医生建议进行第二次开颅手术,我要想办法筹够手术的费用。 杜燕绥说要回家去跟他的爸爸好好谈一谈,可他回去之后我就再也联系不到他了。 过了几天,贾林来到医院,给了我一沓钱。 “燕绥跟我们说了你的情况,这是我们几个凑出来的一点钱,你先拿着用。” 他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同情,我拿着那些钱,眼泪险些又掉下来,我吸了吸鼻子,问他:“杜燕绥还好吗?” “嗐,被他爸关起来了,说是不允许他再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贾林撇了撇嘴,“他好不容易溜出来,刚到我这儿躲了半天就被他爸抓回去了,走的时候还把我全家骂了一个遍,你说这是什么人啊......” “不过真没想到,他家原来那么有钱,怎么会跟我们这种人混在一起的......” 我感到十分内疚,“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实在对不住,谢谢你们......” 贾林摆了摆手,“大家都是朋友嘛,有困难互相帮助,不过我们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实在是能力有限。” 说完,他犹豫了会儿,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跟杜燕绥的事儿,你也别太那个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一切随缘,莫要强求,你懂吧。” 他的意思我明白了,于是我点了点头。他松了口气,“那我走了哈,你爸会好起来的,没事的。” 我擦了擦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又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心想。父亲重伤,母亲重病,之前还有杜燕绥陪我,现在他被他爸爸关起来了,我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说不尽的苦涩填满了我的内心,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种不公平。我只是想要一个平稳的生活,难道是我太贪心了吗? 我不明白。 可是我的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如果我当初没有坚持让父母留在A市,父亲他就不必去找工作,也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了。所以,又是我害了他......是吗? 如果杜燕绥没有帮我,他现在也不至于被他的父亲关起来,我分明一直在连累他。还有贾林他们,明明自己都没有什么钱,明明跟我也不是很熟,却还是凑出了一万元给我,而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想要照顾父母,却害他们双双入院,想要关心爱人,却害他被关了禁闭,我对不起他们对我的照顾和体贴,我实在是......太无能了。 我颓然跌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攥紧手里的缴费单。冰凉的椅背不断地提醒我没有任何办法能去帮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减轻痛苦,一想到父亲他还生死未卜,我就感到了深深的绝望。那家人威胁我不给钱的话就要闹到我母亲那里,我当然知道我被敲诈了,可是我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法庭诉讼,我也没有多余的钱能拿出来安抚他们,只能低声下气地求他们多给我一点时间,甚至于被逼着写了欠条。 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有谁能来帮帮我! 我捂住眼睛,抬起头,眼眶是干涩的,再怎么用力也挤不出一滴泪来。医院里人声嘈杂,人来人往,我听见有脚步声向我靠近,最终又停在了我的身边。 “宁桑。”熟悉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 我移开手掌,看见赵观潮站在我的面前,低头看着我。 那一瞬间干涸的眼睛瞬间被泪水填满,我逃避似的扭过头,不愿看他。 太狼狈了,我徒劳地擦着眼睛,怎么能这么狼狈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眼泪越发的汹涌,我吸着鼻子,慌乱地在身上寻找纸巾,赵观潮坐到我的身边,不容置疑地握住我的下巴,然后将一张柔软的面纸覆盖到我的脸上,捏住我的鼻子替我揩去了鼻涕,我连忙扭开他的手,捂着鼻子闷闷地说:“我自己来。” 他沉静地看着我,半晌对我说道:“宁桑,我们之前谈的交易现在依旧有效。只要你答应我,所有困扰你的事情都能立刻解决掉。” “只要你点头。” 我觉得有些丢脸,上一次见面时我还信誓旦旦地对他说自己能解决问题,现在我却被逼到了绝境上,崩溃的一面还正好被他撞见...... “不用了,我暂时......” “你借的那些钱,已经快要还不完了吧?”赵观潮轻易就揭穿了我的伪装,“杜燕绥也帮不了你,哪怕是分期还款,你下个月能还上钱吗?” 显然是不能的。 “你父亲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后续的治疗费用以及康复费用,你想怎么支付?” 我不知道。 “你觉得就凭现在焦头烂额的你,能拿到奖学金来覆盖下一学期的学费吗?你想要退学吗?” 当然是不想的。 “你一个人,能做到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答应我的条件,我会帮你结束这一切。” “跟我在一起,你永远不需要为钱发愁,你的父母能够得到最好的治疗,再没有人敢来敲诈你、找你麻烦,你也能顺利地从A大毕业,去实现你的人生目标。” “......” “想好了,宁桑,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想你也不愿意一辈子都背着巨额债务,让你父母无法安心养老吧?” 他的每一句话都正中要害,死死拿捏住了我的软肋。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低着头问他,“你为什么想要跟我结婚?” 我理解不了他对我的执着,我的身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顶多只有一具能给他带来快感的肉体,可这是能被工具轻易取代的,他想要的难道是这种东西吗? 赵观潮沉默着,或许他在思索,是因为不甘心吗?因为我反抗了他,所以他觉得不甘心,所以才想方设法地把我留下。 “宁桑,你签了字的。”他并没有直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对我说:“从你在契约上签字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我的人了。” 所以,果然是因为不甘心吧? 算了,无所谓了,我心想,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理由,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且仅有一条路。 我抬起头。 “我答应你。”
第36章 结局三:我和他和他 == * 赵观潮信守承诺,将我的父母安排进了私人疗养院。父亲侥幸存活了下来,双腿却瘫痪了。为了更好地照顾双亲,我去学校办理了休学,也是为了躲避杜燕绥。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出尔反尔,明明连结婚戒指都收下了,现在却又答应了跟别人结婚。 似乎是怕我反悔,在我答应他的第二天,赵观潮就带着我去领了结婚证。 整个领证过程我其实都没有什么实感,宣誓时我只是有点难过。杜燕绥给我的戒指被我贴身带着,哪怕是一圈素戒,我也觉得它的分量要比手指上的钻戒来得更重。 回去的路上赵观潮一直牵着我的手,这是比上床更加亲密的行为,他的手指紧紧地卡进我的指缝里,带着某种莫名的执着。 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转过头看向我。我认真地端详他脸上的表情,得出的结论是他现在并不如何开心。 “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问他。 “什么?” “就算我们领了结婚证,你也没有笑。为什么呢?” 赵观潮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没有笑,所以我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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