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奚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太着急了,如果蒋旻池能听到他说话,那应该也会跟着着急。 他一定也会急切地想要醒过来,不再让他担心。 那天许奚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余的时间都是守在病床旁。 因为做的手术跟脊柱相关,所以蒋旻池其实是趴着的。许奚看着他,不知道他趴这么久会不会不舒服。 晚上他打了水给蒋旻池擦身,但不太敢动他,只能帮他擦擦手和脸。 国内的电话是在当晚打过来的,算起来那边差不多是早上的样子。 他们没有做完手术就打,估计也是不想给这边守着的人增加压力。 “叔叔,还没醒。”许奚回复蒋宗耀。 蒋宗耀在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才说:“很正常,我跟医院的医生也讨论过,他们这个技术虽然很新,但是依托性很高,而且看以往的病历,成功率还是不错的。” “嗯,我知道。” “有什么事情及时给我们说。” “好。” 方贺舟的电话过来的时候,许奚正趴在病床边打盹儿。 “还没醒。”许奚再次说。 “哦,我也是想问问看情况。”方贺舟在那边把心提起来一点,但语气还是没变,怕吓到许奚,“估计快了吧。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还可以,得再等等。” “好。没事儿。会好的。” “嗯,我知道。” 他主动给陈乾发了消息说蒋旻池的情况,因为这是蒋旻池在术前叮嘱过他的。 陈乾关心自己,看重自己,蒋旻池心里很清楚,也很感激,因此他当时给许奚说,不要让老师一直惦记,主动说一下手术的情况。 “那就再等等。没事儿。”陈乾发消息过来说。 大家都顾及着许奚,没有把担忧的情绪表现出来,这些许奚都知道。 从第三天开始,他就没让爸妈守在这了,毕竟都等在这的意义也不大。 那几天洛杉矶的天气都不错,许奚把窗帘拉开,让蒋旻池能晒到太阳。 下午的时候,又把窗帘稍微拉起来一点,能让他“睡”一个好点的午觉。 他寸步不离,即使内心已经焦灼到极点,几乎快要再次引发出前几年的躯体症状,可还是努力表现得淡定。 时钟上指针走的每一秒,他都在希望着下一刻,蒋旻池能呼喊他的名字。
第50章 Joe来医院的时候,蒋旻池已经昏迷四天了。 那天早上,许奚突然给他发消息,说自己有点不舒服,可不可以让他送点药过来。 Joe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许奚一直求他,他最后还是没办法答应了下来。 后来他在路上的时候想,如果药物能够缓解一点,那也不是不可以。 进病房的时候,许奚正坐在床边,握着蒋旻池的手看着他。 “许,怎么样了?”他上去问。 许奚放下蒋旻池的手,轻轻地把它塞回到被子里盖好,然后才坐直起来说: “你坐吧。” Joe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离蒋旻池的床很近。床上的人脸上没什么血色,还好像跟之前相比瘦了一点。 “今天医生来检查过吗?” “来过了,说暂时看不出什么。他们之前的手术,也会出现长时间昏迷的案例,所以告诉我说,不用太着急。” 他没把那句,但也同样有一半失败的案例说出来。 Joe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好。你也知道,这样的手术本就是一种技术突破,所以不管是医生,还是病人,我们都要给他们一点时间。” 许奚没回答,又转头看着蒋旻池。 两人有一阵儿没说话,接着Joe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你要的东西在这。” 许奚转头伸手去接过来,“谢谢你。” Joe下意识地微微一叹,然后才说:“等他好了,你必须也给我好起来。” “我会的。” “他会醒过来的,你放心。” “我知道。” 许奚总是在别人这样安慰他的时候,回答说他知道。 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心里是多么地不确定和害怕。他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看着那天花板上的影子幻化成各种可怕的形状。 偶尔他好像听到耳边有什么声音在说话,可是仔细一听,又听得不清楚,很不真切。 随着时间越往后,他心里的焦灼和恐慌感就越来越强烈。 他开始变得烦躁,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会听着走廊上偶尔过路的医护人员的脚步声哭。 不是那种很伤心地哭,因为他从心底里没有觉得蒋旻池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只是控制不住似的,眼泪就这样涌出来,绵延不绝地顺着脸颊往下,直到整个枕头都湿漉漉的。 脑子里绷着的弦好像随时会断,但他却不能让它断掉,所以才在万般无奈之下,让Joe帮帮他。 蒋旻池已经昏迷五六天了。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安静的他,就算刚回去时,蒋旻池对他不理不睬,他也是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的。 可现在,他的人就在旁边,他却总是觉得他好像不在,因而需要一直盯着他才能确定。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呀?”晚上,他坐在床边跟蒋旻池说话。 “我都等你这么久了,你就舍得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吗?” 可床上的人却没办法回应他。 “你要是想睡觉,那就好好睡一觉,但是不要睡太久哦。” 许奚握着蒋旻池的手亲了亲,“记得醒过来陪我。” 他真正感受到绝望是在蒋旻池昏迷到第十天的时候。 这个时间,是他们以往的案例中从没有过的。最长的记录是九天。而昏迷九天那个人,是失败案例中的一个。 从第十天开始,许奚整个人就难以控制地烦躁,可他表面上不显。许妈妈是从他一次又一次站起又坐下的动作里,发现异常的。 “小奚,你怎么了?”她小心试探着问。 “没怎么,妈妈,我没怎么。”许奚回答。 可这样的回答,却刚刚好表明了许奚的精神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 他们把他刚带回美国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会重复着做一样事情,问他,他就说没怎么。 “小奚,你别着急。”妈妈去拉着他,坐在旁边的床上,“你不要着急。” “妈妈,我没着急。”许奚却只知道回答,眼睛依旧望着蒋旻池那边,“没着急。” 看到这,许妈妈心都提到了半空。那是许奚将要恍惚的前兆。她偷偷地给许爸爸打了电话,说了许奚的情况。 电话那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应。 “我真是怕他再次崩溃了。” “不会。”电话那头终于说话了,“他会坚持住的。” 等重新回病房,喃楓她看到许奚又坐回了蒋旻池的病床边去,握着他的手在喃喃自语。 “我现在有点难受,你快醒过来行吗? 蒋旻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都休息了这么久了,你不要赖床了。 我好像有点累,你快醒过来陪陪我。 不要再睡了。” 他说一句,就哽咽一下,偶尔控制不住,眼泪就顺着脸颊流到蒋旻池的手上。 许妈妈看不下去了,出了病房,去找了医生。 “Are there any other ways to wake him up(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能让他醒过来吗?)” 医生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只能实话实说:“No.What we can do is to wait.(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他们来美国多年,又做着新型技术相关的工作,因此观念便跟神佛之论想去甚远。 可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许妈妈却打了电话给一个朋友。她想知道那朋友口中的那个唐人街上的术士到底在什么地方。 不能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只是人在极度无助的情况下,是各路神仙都想拜一拜的。 “你要求什么?”那术士问她。 许妈妈顿了片刻,而后道:“求我的两个儿子,身体健康,一切顺利。” 她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在看到许奚把那个东西接过去那一刻,眼里好像闪着什么时,确定自己是做都对了。 “会保佑他的,对不对?”许奚轻抬眼眸,眼里全是乞求。 “会的。小奚,一定会的。” 等昏迷到第十三天的时候,许奚的状况除了哭的时间多了以外,没有变差,但是也没有变好。 他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明明那时候他是怀着期待的,笃信蒋旻池一定会醒过来,但是眼泪就是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这半个月他几乎连病房都没有离开过,可是那天下午他却回了趟家。 来去不过一个小时,他一刻没在家停留,拿着东西就回来了。 等换走了爸爸后,他才从兜里拿出一个款式很旧的手机——是他大学的时候用的。 出事那天,手机就放在中控台上,随着车身一翻,也被压在了下面。 等他醒过来,发现那个手机已经不能用了。可是去美国的时候,他却带上了它。 因为,里面存着蒋旻池给他发的成千上万条消息。 到了美国后,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手机修好,之后有将近两年,每晚都读着那些信息睡过去。 “小奚。”他翻到他们在一起的那天,蒋旻池给他发的第一条消息开始读,“今天我好开心。” “但是开心中又有一点遗憾,因为我没有在你问我那个问题之前表白。” “我好喜欢你。从第一天认识你就开始喜欢了。” 再后来就是他们在一起之后蒋旻池每天给他发的。 “小奚,我今天不回学校,你要记得自己去吃饭。” “宝贝,我的论文可以发表了。” “下午去游泳好吗?” “小奚,你在哪,我去找你。” “宝宝,昨天是不是不舒服?” “我们下午去看房子,不要忘记了哦。” “房子我租下来了,我们有家啦。” 后来蒋旻池忙工作学业,总是晚归,但是每天都会对他说: “老婆,我爱你。等我回来。” 许奚一条消息一条消息地翻,从黄昏读到深夜,待夜深人静了,他也还在继续读。 读完最后一条的时候,他放下手机,牵起蒋旻池的手,哭着说: “你明明那么爱我,为什么要让我担心。” 他屈膝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总觉得这个六月的夜晚冷得很。 后面几天,他几乎都不回自己的床上睡了。 不管爸妈怎么劝他,他都一动不动地守在床前,时不时地跟蒋旻池说一些琐碎的事情。 有时候他扛不住了,才迷糊着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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