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惟勉强从压抑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皱了皱眉:“为何要这么急?正常的程序走下来,起码要三个月。你这个案子目前情况也并不明朗,牵扯得较为复杂,应该会在半年左右。” “半年?!”任芸是真的不太懂法,更不知道离婚案具体要处理多久,身边的朋友一个二个都是名媛、阔太太,没有谁有经验,一下让半年这个数字弄得心慌慌的,“半年也太久了,我可等不起半年。” 任惟狐疑地看着她,猜测道:“小姑,你不会也出轨了吧?如果是这种情况,你被姑父抓到把柄,离婚要的时间可能更久,而且能得到的权益也会大打折扣。” 这猜测让任芸脸色一变,狠狠地瞪了任惟一眼:“你瞎说什么呢?我就算跟他再没感情,但是在外面乱搞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他不要脸,我还要脸,更何况我还有儿子。若是让我儿子知道了,他该怎么看我?” “那你急什么?”若不是有人等着想要上位,任惟想不出别的原因能够让任芸如此急着离婚,“其实你稍微拖上一拖,等那个孩子生下来,能争取到的权益会更大。” 这一点任芸自己怎么可能没想到,但她很果断地否决了这个提议:“等不了那么久。”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之后,任芸的面色有几分古怪,意味深长地看了任惟一眼:“小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跟小姑装不知道?” “什么知不知道?”任惟被她说得一头雾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任芸的目光朝边上飘忽几下,其实这个时间段,咖啡厅里客人寥寥,坐得也都很远,完全不值得担心,但因为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太过于重要,必须要谨慎小心。 确认完四周不会有人能够听到他俩的谈话后,任芸才用一只手半掩住自己的唇,很轻很轻地道了一句:“你爷爷他,快不行了。听医生说,估计是熬不过今年冬天。运气好的话,倒是还能一起过个年。” 上回陶碧莹去医院看任惟的时候倒是提起了这回事,不过也只是说最近任治诚有找过律师,不像任芸这般言之凿凿,将医生的口风都给探听到了。 难怪。 要知道,任芸跟丈夫徐安骅的感情虽一半,但徐安骅因为当年在危难之时拉过任家一般,这些年来任治诚都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甚至隐隐有让女婿跟儿子一起竞争公司管理层的意思。 在这样的境况下,若是任治诚离世时,任芸尚未跟徐安骅离婚,那这遗产必然是分给任芸一家的,视为夫妻共同财产。若是离婚,徐安骅会从中分去一部分。 任治诚的资产累积几十余年,数目很是庞大,同这样一笔遗产来看,徐安骅那边因为婚外生子能多分到的财产自然就不够看了。任芸权衡之下,自然是选择谋求多的这一份。 “除了要离婚案能够处理得更快些,你还有别的事要我帮忙吗,小姑?”任惟把事情捋清后,总觉得不止这么简单,便直接问任芸。 任芸闻言后笑了一声:“小惟,不愧是你们这一辈里最聪明的孩子,什么都能让你猜到。倒是真的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放弃公司的继承权。” 把要求说出来后,任芸像是生怕任惟会不答应一样,连忙又补上了一句:“当然,不会让你平白放弃,我自然会给你足够的钱。你就当是我买的,这样一来你也不吃亏。” 说的比唱的好听,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公司的继承权可远远不是钱那么简单,如果运营得好,市值自然水涨船高,况且他们家公司这几年都运营得挺好的。 任氏集团如今的主要负责人是任惟的父亲任恒,任治诚虽早已退居幕后,但仍然是集团的主要控股人,很明显,日后集团的接班人自然是他属意谁,便是谁。 明眼人都知道,在任惟这一辈的人里,任治诚最喜欢的便是任惟,如若不是因为四年前爆出来的那桩丑闻,如今任惟怕是早已在集团做事了。 这个决定对任惟来说,做起来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他淡淡地勾了下唇:“就这个?” 任芸不敢相信他的反应竟然会如此平淡,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说的是放弃公司的继承权。” “我听清楚了。”任惟冷淡地看着她,“我会放弃的,包括遗产的继承我也没什么兴趣。老实说,任家的一切东西我都没什么兴趣,你不必担心我会跟你儿子争什么。” 任芸这下是真的觉得任惟有些疯了,但是她眼珠一转 ,又觉得疯了也没什么不好,假装好心提醒地道:“小惟,其实当年家里对你做的事确实有些过分。你爸让人做的那些就不说了,关键这新闻还是你小叔给找人抖出去的。” 意料之中,当时应春和虽然有了些名气,但也仅仅是个刚刚冒头的小画家,没有谁会专门去盯着他偷拍,只能是冲着任惟来的,却又不是为了要钱,想象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叔叔任贤跟他爸爸任恒为了争公司一把手的位置常常是斗得头破血流,有这么一个好机会能够将任恒给拉下来,那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 任惟幽幽地看了任芸一眼,眸光深而沉,隐隐地透出一股压迫感:“小姑,难道当年的事你就半点没有参与,没有推波助澜吗?” 对面的任芸眼神心虚地躲闪了几下。 “小姑,当年的事我不会追究,你如今要我帮忙的事我也会办到。”任惟拿着文件袋起身,不欲再多谈,“律师和徐安骅那边我都会盯紧,有什么进展会告诉你。只是日后家里如果有什么动静,希望你也能告诉我一声。” “那是自然。”任芸温和地笑笑,姿态又恢复到她平素的美妇人样子。 上车后,任惟就着急地将文件袋给拆开,一一浏览过去。检查报告很详细,还有几张照片,仔仔细细地给任惟还原了当年应春和到底经受了怎样的苦痛。 全身上下伤处不断,头、后背、胸腹、腿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最严重的地方便是右手手腕,检查结果是“软组织损伤,腕骨骨裂”,医生建议是做手术治疗。 这一刻,任惟总算切身体会到应春和看到他出车祸后的身体检查报告时,是怎样的心情,又是怎样红了眼眶的。 心脏狠狠地揪起来,像有万千虫子在噬咬一般,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几度难以喘息。 从应春和的描述来看,他当年最后应该是没有做手术,也可能做了,但是结果并不怎么理想,导致现在留下了病根。 顾不得多想,任惟立刻给熟悉的郑医生打了个电话过去:“喂,郑医生,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推荐的骨科医生?我有一个朋友他右手手腕之前受了点伤,没有治好,我想找个医生再帮他看看。” “我有他四年前受伤时候的检查报告,我先发过来给您看一下吧……嗯,您有消息了联系我,麻烦了……” 挂断电话后,任惟在车里静坐着,好半天没动静。 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屏幕闪烁着“应春和”三个字。 任惟的手颤了颤,一时间竟没有力气去摁下那个接通键,眼睁睁看着手机屏幕不停闪烁,最后电话挂断,屏幕也跟着暗了下去。
第51章 “应春和,我来找你了!” 电话挂断之后,应春和可能觉得任惟在忙,没有再打来。倒是任惟因为应春和甚少主动打电话过来担心是有什么要紧事,在心情稍微平复一些之后,便回了电话过去。 “喂,应春和,你刚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任惟的声音平稳,同平时一样,听不出什么不同。 “没什么事,只是我待会儿要去张叔家吃饭,估计要很晚才回来。”应春和跟任惟讲着待会儿要去做的事,语气稀松平常,却让任惟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任惟的唇角一弯:“你是担心我晚上打电话给你,你没空接,才现在给我打电话的吗?” 应春和自然不会承认,闷闷地回:“你想多了,我随便打的。” 任惟笑笑爱哦,并不拆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应春和,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做了些什么?” 这是任惟跟应春和每日电话里都会有的环节,互相汇报今天做的事情,事无巨细。明明是很无聊的事情,但可能因为对方是应春和,竟也让任惟觉得有趣,每每应春和讲的时候,他便会在脑海里将对方做那件事的样子勾勒一遍,听得津津有味。 “没做什么,晒晒太阳,浇浇花,帮武奶奶卖了卖水果。”应春和说得很简略。 “卖水果?你还会卖水果?”任惟惊奇道,由于并未见过应春和卖水果的样子,一时倒无法想象,也想象不出应春和端着副冷冷淡淡的神情蹲在路边卖水果的情形。 应春和总觉得任惟话里的疑问像是质疑,不爽地反问:“怎么?你不信?” 明明能听出人的不爽,任惟却假装没听懂,应下去:“嗯,没见过。” 应春和:“……” “卖的什么水果?”任惟不理会应春和故意的沉默,继续问道。 这次应春和没有再沉默:“芭乐。” “啊,芭乐。”任惟很少吃芭乐,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比较陌生的热带水果,脑海里也记不起来上一回吃这种水果是什么时候,味道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是隐约记得确实吃过,不由得问道,“芭乐的味道是什么样的?我有些想不起来它的味道,你喜欢吃芭乐吗?” “还好。”应春和喜欢绝大多数的水果,暂时没有找到并不爱吃的种类,小声地补充了一句,“给你留了一个。” “嗯?给我的吗?”任惟愣了愣,有些意外。 “卖剩了两个,武奶奶都给我了。有一个被我吃了,还有一个留给你。” 总共就两个芭乐,应春和原本是想直接将两个都给去皮切块,切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吃了一个,另一个放进了冰箱。 芭乐的保鲜期并不算长,但任惟好像很快就回来了,应该能赶上在芭乐放坏之前吃到。应春和这么想。 “今天没画画吗?”又聊了一会儿其他的事情后,任惟状似无意地问起。 “画画?”应春和愣了一下,以为任惟说的是问他怎么没去学校画墙画,“去学校吗?学校的那个墙画已经画得差不多了,估计下个月再过去补一点细节就完工了,这个月暂时不去了。” 任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你在家里不画画吗?我之前听小凯说你不是会卖画吗?” 严格来说,去学校画墙画和做美术老师都只是应春和的兼职,他的主业还是画画,但任惟去离岛的时候从未见过应春和在家里画画。 任惟并不怀疑应春和现在用左手也一样能画画,毕竟他见过,但是在知道应春和的手腕伤情到底有多严重之后,还是难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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