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像是自己稀里糊涂找到了答案,烦躁地说:“总之就是在他身边最舒服、最放松,对!我肯定是习惯了,习惯了才会这样。” 向吟鸥一愣,下意识接话:“那这还不好办,换个人再习惯习惯不就行了?这还不好改?” “可我就是要他!我不想改!”商轻离突然拔高声调,又陷入无尽的焦躁中。 向吟鸥看得有些咂舌,有些不忍地讪讪道:“商二,当初不是你自己想报复人家,玩玩而已嘛?我怎么感觉你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你自个儿给玩了呢?” “还有,你别忘了,他到底还是个直的,当初要不是为了钱怎么可能跟你?他之前可是跟我说他早就决定要走了,许是债还完了,你这金主爸爸也没用了,管你结不结婚的,他都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走……”向吟鸥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没错,来了句,“指不定人家就一直喜欢女的呢?现在钱赚够了,也回老家找个女人结婚生子去了……” 商轻离原本听着还只是双眼发红,听到最后这句,青筋暴起,怒得一脚踹翻了卡座的玻璃钢酒桌:“——他妈的!他敢!” 向吟鸥被他这阵仗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梁茶找到一家快递站,埋头送了一个月的快递,等日子差不多后就回到了老家凉城,和程澄还有小舟见了面。 这天是娄巍出狱的日子,梁茶紧张又激动地一晚上没睡着,到早才眯了一会儿,早早天不亮就起来,坐车去 了当地的监狱大门外等着。 娄巍一身灰黑色的夹克外套和牛仔裤,从大门推开走出来的时候,微微抬头眯了眯眼睛,再看向不远处的梁茶,怔地站在原地,眼神看过来,是无尽复杂的情绪。 娄巍身形高大,剃了板寸,周身透着一股野性的力量,不像是去坐了九年的牢,更像去当了九年的兵,只是气质愈发沉稳成熟。 “……是娄哥吗?”梁茶看到他时,也一时有些不敢认,时隔九年,等他终于确定后,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几步上前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娄哥!太好了!你终于出来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娄巍身体一僵,缓缓抬起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嘴唇微张,喊出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小茶。” 梁茶有些喜极而泣,忍不住伸手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眶,放开他来,满脸地高兴应着:“嗯!娄哥,我在呢!这些年我每次来看你,你都不愿意见我,我还以为……” 他想说,他还以为娄哥怪他。 娄巍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看着记忆里青春年少的大男孩,现在看着没变,却又似乎变了些什么,只低声心疼道:“……这些年,很辛苦吧?” 梁茶一怔,摇了摇头笑:“娄哥,不辛苦的。只是长大了而已。”他忙说,“程澄姐还有小舟在家里等我们呢,她一大早就出门买了很多菜,就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娄巍跟着他上了出租车。 梁茶一句一口“娄哥”,说着程澄和小舟的事,让娄巍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总跟在他身后调皮捣蛋,胆大包天,闯祸了又犯怂,总是笑嘻嘻地说:“反正天塌下来还有娄哥顶着呢。” 就是这样的少年,在天真的塌下来的时候,独自承受了世界所有的暴风雨。 两人回到了程澄住的小区,打开门的瞬间。 娄巍和门内的程澄四目相对,两相复杂。 程澄这瞬间,看着似曾相识的旧人,终于释然一笑,先冰释前嫌地走上前去,向他友好一笑:“……娄巍,好久没见。” 娄巍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干练而整洁的女人,有些难以和从前那个温婉娇俏,又总是大胆地追在他身后的女孩联系起来,他微垂眸,点了点头:“你也是。” 梁茶赶紧把躲着的小舟拉出来,有些怯怯又期待地看着这个冒出来的爸爸,小声喊了声:“爸爸?” 娄巍一愣,终于低头,应了声:“你就是小舟?” 梁茶想着希望两人能够破镜重圆,连忙带着小舟进屋去,给两人创造点私人空间。 哪知道,梁茶和小舟一走,两人顿时相顾无言,尴尬了起来。 程澄似乎就知道是这样,不禁苦笑:“你还是老样子,沉默寡言爱装酷,好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和小舟很好,小茶是个好孩子,他这些年一直觉得对不起我,总是寄钱回来……还替我们,嗯,应该是替你收拾那些烂摊子。” 娄巍闻言,低垂的眼眸藏着深不见底的浓重情绪,“怪我。” “可是你不会后悔,是吗?”程澄明明叫自己放下,可还是会忍不住,冷冷打断他。 “为了梁茶,你什么都可以豁出去不是吗?因为当初你就知道,如果你不去,那么坐这九年牢的人就会是梁茶,毕竟他当时亲眼目睹梁伯梁婶为了救他被杀,受那么大刺激,一定会去报仇。” 娄巍抿紧薄唇,默认了。 程澄知道她猜对了,还是会不甘心:“娄巍,我以前年轻不懂事,最崇拜喜欢你,结果后来才发现你是个孬种!你这人明明早就对梁茶——为什么还要答应和我在一起?”她声音颤抖着压低,终究话不言尽,说完又觉得放下了。 就是因为娄巍心上真正在乎的人不是别人,他是梁茶,是那时笑盈盈看着她的可爱少年,是总是围着他们身后的弟弟,是怎么都想宠着的小孩儿。 所以她这些年才会这么纠结,这么挣扎,这么恨,又这么痛苦地冷眼旁观着看着那个小孩儿独自一人拦在他们母子面前,让风雨绕开他们,向他一个人奔涌而去。 “对不起。”娄巍垂眸,低声道,“小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最胆大的那个,都当我是大哥,但其实,梁茶才是最勇敢的那个,跟他比起来,我才是胆小鬼。” “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娄巍说。 程澄还能说什么,当年其实娄巍在准备动手前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后手,给梁茶留下公司,包括给她单独留下一笔钱,还有离婚协议书,是她自己坚持要生下小舟。 也是世事难料,娄巍被他公司里的人背刺,满盘皆输,公司破产,还牵扯出后面欠的一大笔钱。 真正替娄巍扛下来的人,是当年明明自己都重伤在医院躺了半年的梁茶。 她也不过,是个独善其身的人罢了。 程澄苦笑着摇摇头:“没有,你不欠我的,或者说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还有小舟,他是你送我最好的礼物。你愿意的话,你就是他爸爸,只是我们之间做回朋友吧。”她勉力一笑,似乎也是在和这么多年的自己和解。 娄巍当然会承担他那份的责任,点点头:“好,以后小舟的赡养费我都会按时给你。” 梁茶看两人谈的差不多了,觑着两人脸色还不错,就开始从厨房往外面上菜。 他们终于久违地重逢,吃了一顿团圆饭。 梁茶之后和娄巍一块儿去墓园,给他爸妈带了两束花,和一些他们生前就喜欢吃的食物。 娄巍看到隔壁的那个空白墓一怔,蹙眉问:“小茶,这是?” “啊,那什么……”梁茶有些心虚,半晌才开玩笑,“当然墓园搞活动,买二送一嘛,我看便宜就……” “胡闹!”娄巍眼神凌厉地看向他,“在你爸妈面前还撒谎,多大的人了,说实话。” 梁茶瘪瘪嘴认怂:“就给我自己提前准备的。怕以后位置被人抢走了。” 娄巍闻言,眼神微动,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梁茶就怕会这样,忙说:“哎呀,娄哥,啊不,小叔叔你放心,我还能再多活个几十年呢,这就是防患于未然,叫投资,你不知道北京那边的房价有多高,这墓地也可贵了。” 娄巍闻言哼了一声:“这个时候想起来喊‘叔’了?平时不是没大没小贯了吗?” 梁茶嘿嘿一笑,“这不是喊贯了嘛。” “你啊。”娄巍看着故意跟他开玩笑的梁茶,眼神又不由温柔了几分,伸手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拍了拍,忽然看到了他发间的一根白发一愣,喃喃:“原来你也都30了。” 梁茶不服:“你还比我大五岁嘞,娄叔叔?说起来,”他开着玩笑故意兴师问罪,“娄哥,这些年,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呢?哪怕就只见一面。” 娄巍闻言垂眸。 小时候,梁爸也只是好心照顾他这个孤儿,认儿子嫌大,就认了弟弟,可等梁茶出生到长大,梁茶又总喜欢围着娄巍喊“娄哥”,一声叔总觉得矮了辈分还不亲切,连着后来喊程澄也是喊姐,这辈分就被他喊得乱糟糟的,梁父笑骂了几次,也就随便他了。 娄巍莫名又被拉回了曾经的那些回忆,回过神来,温声解释:“我不见你,是……不知道怎么见你。一开始是不想你记着我走不出过去,后来是,不敢。” “不敢什么?”梁茶追问。 娄巍看着他的依旧不懂的眼神,心里有些荒凉,想到了重逢时程澄骂他的那句胆小鬼。 他是不敢被梁茶发现,他那些不该有的逾矩之心,恩将仇报的狼子野心。 梁家双亲待他如弟如子般亲厚,他怎么敢觊觎他们的宝贝儿子,怎么敢带梁茶走上那条不为世俗所容的歪路。 梁茶见他发怔,伸手在他面前晃,试图找回他的思绪。 娄巍再次回神,只是略微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说了,我们先回去吧。” 梁茶垂眸,有些黯然,露出个笑来:“好。” 娄巍曾是商场上的人精,什么市井人家、三教九流都接触过,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重逢以来梁茶的笑都是在强撑,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痛苦,让他下意识想回避,想用强颜欢笑覆盖过去。 这几天,梁茶也看出了娄巍和程澄姐再无感情,没可能复合了。而程澄姐住的地方毕竟比较小,住不下他们两个大男人,还是单独出去先短租个房子比较好。 梁茶拿出自己攒的那笔钱交给娄哥,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希望他可以拿着这笔钱重新东山再起。 “小茶,你替我背了这么多年的债,我还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要你的钱!”娄巍一把推开他。 梁茶好笑,走过去,说:“娄哥你说什么呢,我们是亲人哪有什么你的我的?我这是投资你懂吗?你以前就那么会做生意,以后肯定可以赚大钱啊,我把钱交给你是准备让你钱生钱呢,怎么,你是嫌弃我的钱太少了,没办法入股吗?” 娄巍被他一通话说的无奈,只能握住他的手,同意只拿一半,当做是本钱,剩下的…… “小茶,你有没有想过要重新回学校读完书?”娄巍认真地握着他的手说。 梁茶一怔,他忙不迭摆手拒绝:“不不不,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读什么书啊,而且娄哥你别忘了,我学的是音乐,这玩意儿吃天赋的,不行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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