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 …… 也不知道是谁大呵一声开了个头,顿时,周围人群“乱者四应”,猝地打断了尹东涵想要好好拒绝前组织这语言的思绪。 尹东涵心里乱得很,他迫切地想离开这,逃离! 尹东涵扭头,想跑回琴房,不料身后已被围观群众堵死了路,甚至有的是人把他往前推。 “我不喜欢这样……” “他说他喜欢你!”一个戴眼镜的“欠儿登”恶意地大声错传尹东涵的话。 “?我没说!你不要乱讲!”尹东涵嗔视着那同学,平日里引以为傲的镇静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他呼吸急促起来,因慌乱而产生的喘息声愈发明显。他索性放下包袱,不顾在师哥师弟们面前失态,大声冲谢冰妍喊道: “你别再来打扰我了好吗?我是要练琴的,我还要出国,我没功夫跟你发展我根本不感兴趣的感情!” “唉,这叫啥?欲拒还迎!” “你别说了!”尹东涵的声音在起哄的人群中苍白无力,尽管那怒意难扼的尾音有着撕裂的趋势。 人群也是乱成一团,吵吵嚷嚷的,百里余外的地方都能听到。甚至对面民乐琴房都探出一排吃瓜的脑袋。 杨舷披着件外套,手上搭着尹东涵的大衣,匆匆下了楼。出门第一眼是石坛边拉琴的三个师兄师弟。 “嗨,首席,晚上好!”那仨人同时道。 “好什么好,回去练琴!”杨舷不做停留,直冲人群中心。 雪下起来了,人群也没有散走的趋势。大伙都抱着看热闹的新鲜感,想蹲一个最终结果。 谢冰妍也是心理素质强得离谱,双手攥着放到身前,笑盈盈地望着尹东涵。而后不久,她不再满足这些,张开双臂朝着尹东涵的方向。 “气氛组”自然是不放过这一机会,也不顾尹东涵脚下站不站得稳,只是将他往谢冰妍怀里推。 尹东涵一个踉跄,险些如了他们所愿。 “师哥!”杨舷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挤出一条道来,围观者“干什么干什么”的责怪声被他生硬地甩到身后。 杨舷掸了掸尹东涵肩头上的雪,将外套披到他冻得微微发抖的身上。 尹东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慌切地握紧了杨舷的手,不再吝于向他展示自己的窘迫。 尹东涵冻得通红的手冷得像极地裹着冰盖的寒石,那股寒意直逼杨舷的触觉。 “都干什么?闲的没事找戏看?”杨舷冷冷道。 尹东涵抬眼,一时不能相信这话是从杨舷口中说出的。 他愕然地望着杨舷,无所适从,只是渐渐地松开杨舷的手,好让自己显得体面些。 “无不无聊?”杨舷盯着那个带头起哄的“眼镜欠儿登”,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一字一顿地质问他:“你这跟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 “不…不至于吧……”那人已经有点察觉出不对劲,讪讪笑道:“就开个玩笑……” “就你觉得好笑吧!”杨舷突然提高声音,尹东涵也随着一怔。 那人猝然失声。 从来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那是相当的可怕。 那人虽不是校西洋乐团的,但对附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儒雅随和的首席杨舷”还是有所耳闻。 “行吧行吧…”那人四顾,见人群渐渐散了,悻悻地嗫嚅:“师哥,对不起…” “你这什么态度?” “算了杨舷。”尹东涵握住下一秒就要冲过去的杨舷的手,拉他到身后,转向那人:“没事你快走吧。” “东涵…”杨舷叹了口气,扭头看到谢冰妍还在原地,又向她皱眉道:“别说东涵师哥了,我都见到你好几次了。喜欢是什么,你知道吗?无论是什么,都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作为理由来骚扰别人吗?” “杨舷,行了。”尹东涵晃了晃杨舷的手,低语道:“我不在乎的。” “可她刚刚明明……” “回去等我。”尹东涵转向杨舷,将他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部,遮住他裸露在冰天雪地外的一段白皙的脖颈,温柔又略带严厉道:“这太冷了。” 杨舷不甘地走回楼内,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 楼外,只剩尹东涵和谢冰妍二人,还有漫天飘飞的大雪。 “东涵师哥…”谢冰妍眼角泛起泪光,在雪中模模糊糊:“没想到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真不…算了……” “你不用这么想,我刚才确实语言过激了,我还应该向你道歉呢,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没什么不好。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勇气的。” 尹东涵缄默良久开口,意味深长道:“别说是当众表白了,就算我喜欢的人就站在我身边,我也得编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才敢去牵他的手。” 尹东涵顿了顿,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谢冰妍愣了愣,低眉:“我喜欢你在台上的样子。” “哪个舞台?”尹东涵指了指身后楼中礼堂的位置:“这个舞台吗?” 谢冰妍仍低着眉,默默不语。 尹东涵隔着飘飞的大雪,望着面前这个默默落泪的女孩,平静而坚定:“知道郎朗的母校吗?柯蒂斯音乐学院,那也是我的理想。在附中这段时间中,我会抓紧一切时间来提升我自己。一年后我要出国,会登上更大的舞台——我的意思是,你也要把目光放长远,当你足够优秀时,你就会发现,我,尹东涵,也不过是个钢琴系学生,也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可值得你仰慕的。 我并没有权利去拒绝你的喜欢,同时我很认可你对我的评价,所以呢,很抱歉,如果你想要一个明确的答复:我接受你的喜欢,但也只能仅此而已。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出吊着女生这种事情的,你的喜欢在我这里很安全,我不会拿去炫耀,更不会去践踏它。” 尹东涵长舒了口气,雪花落在他披着大衣的肩头,肃寒的天地间,他的眼神已不像方才的那般凛冽: “长笛是个多美的乐器,我喜欢它轻柔透明的音色,它的音域那么宽广,所以我也希望你的目光不会被聚焦在这一隅都算不上的贫贱土地里,好吗? 加油。” 尹东涵转过身,拾阶而上。
第20章 杨舷一直在琴房里等尹东涵,万分焦急到他都不知道他在焦急什么。 门轴转动,尹东涵推门而入,顺手抖落肩头的雪,将大衣脱下叠好。 “东涵。”杨舷见尹东涵反常地缄口不言,一时摸不到头脑,不由得产生了些不妙的想法:“你…你不会答应了吧?” “想什么呢?” 尹东涵哂笑了一声:“怎么,你担心我把自己安排出去?” 杨舷暗暗松了口气:“那你那么久都不上来,在干嘛?” “我记得,有人说过你社恐,刚才看也不像啊?”尹东涵不答反问:“怎么回事?” “我……”杨舷搞不清楚为何尹东涵突然转了话锋,就着话题讪笑解释道:“我才没呢,熟络了之后就会发现,我这个人,说话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尹东涵眼角因笑意而弯了弯,一脸“你也就在我这儿这样吧”的表情,坐回琴凳前: “你和我当年一样。” “啊?” 杨舷拉开椅子坐下:“你不才十七吗?这话说的你像七十岁的老头怀念青春一样。” 尹东涵未做理会继续道:“那时,也有不少人跟我说过,也包括我爸妈,说我这种性格,未来少不了吃亏,改掉后会过得更轻松些。我听劝,戒骄戒躁,于是呢,就有了现在你面前的这个还算温文尔雅的东涵师哥。” 杨舷抱臂,一眼高一眼低地望着尹东涵:“东涵,你这是在说你曾经是个‘愣头青’,还是在暗示我刚才是个‘愣头青’啊?” “哈哈我的首席啊,”尹东涵肆无忌惮地大笑:“我可没这意思。” 杨舷见尹东涵放下身段笑成这般,不觉为之动容。他知道今晚这琴是练不下去了,不如索性畅快地再聊聊得了。 “但我还是更好奇那个‘愣头青’尹东涵的故事。”杨舷把椅子搬到钢琴侧面,好近距离听这难能一闻的“一手史料”。 “行吧,” 尹东涵垂眼笑笑:“我其实才来附中不到一年,高一上半年的一大部分我都在连阳一中…是的,就是那个所谓的市重点。” “那你为什么要转学?那不好吗?我妈可想让我去了,虽然我中考分也不够。”杨舷支颐,眨巴着眼睛。 尹东涵并没有因杨舷的中途打断而感到不满,淡淡继续道: “我和那的教导主任大吵了一架,他对我、对我的爱好、对我的选科、对我的同学,甚至对我的家人都问候了个遍,我那时‘天生反骨’,不惯他毛病,骂回去了。” 杨舷边听着边惊愕于尹东涵竟能平静地说出这些光听着就叫人火冒三丈的句子。 同时,杨舷一阵恍惚感。 快要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开始堆叠,一股难以言说的熟悉感涌上来…… “为点啥啊?”杨舷随手摆弄着琴旁的绒布。 尹东涵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因为我在学校弹琴,‘勾引女生’,可笑吧,最可笑的是那天连阳一中的礼堂租给了市里当比赛场地,钢琴搬到大厅还是为了营造艺术气氛。” “礼堂” “比赛” “教导主任”? 杨舷放下绒布,心里的那个猜想,今天确定他说的他也…… “那我是不是之前就见过你?” “?你到连阳一中比过赛还看到我了?”尹东涵目光一顿,还迟疑了半刻。 他也曾在见到杨舷的第一眼就有和杨舷见到他时如出一辙的恍惚感。 “……我是,我还撞到你了呢……”杨舷对上了尹东涵的眼眸,所有的疑念化成了坚信:“我是那个散了一地谱子的…那个《凤凰序曲》的首席!” 杨舷和唐融斗琴的那晚,尹东涵也有在宿舍窗边看过全程。 当时,杨舷以《凤凰序曲》摇来了管乐跟他合奏,大败唐融。那时尹东涵就好奇,杨舷怎么也会弦乐版的《凤凰序曲》 …… “原来我们这么早就见过面了。”尹东涵笑了笑,还故作正式地正视着架上的乐谱:“你也是,我为数不多的两次失态全让你撞见了。”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看的……”杨舷手里也不闲着,取了点琴油擦琴:“不过你就这么毅然决然地放弃了重点高中,不可惜吗?” “不可惜。” 尹东涵字字掷地有声:“一方面我实在忍不了被‘莫须有’的理由歧视;再者,就像我刚才对谢冰妍说的,我要练琴,我要出国,我要考柯蒂斯,我要登上更大的舞台。艺术生就该去艺术院校,那里有自由的灵魂,有理想,有热血,在普通学校里,你只会是叛逆奇怪不务正业的无所事事之人,当他们践踏你的理想的时候,你反击,还会被冠上桀骜不服管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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