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灯光暖意融融,窗外幽幽寂寂的蓝伴随着车水马龙映在玻璃上。一时间,仿佛两个世界重叠了一般,叫人分不清自己正处于哪个现实,亦或是哪个虚幻之境。 杨舶好动,坐不住,在杨舷耳边嘟嘟嚷嚷要四处玩玩。杨舷也是迫于无奈地起身让他出去。 坐回座位后,杨舷静默着,眼神偷瞄着对面的尹东涵,学着他的样子是握着刀叉,但还是抵不住手拙,钢制的餐具在光滑的白瓷板面上叮当作响。 尹东涵抬眼看了看他,帮杨舷顺着纹理切下那块在杨舷刀刃下倔强无比的牛排。 “第一次用刀叉吗?”尹东涵柔声问道,语调未有半点刻薄。 “嗯…”杨舷缓缓垂下头去:“平时也没什么机会。” “你比我第一次时强多了,”尹东涵云淡风轻地笑笑,晃了晃饮料杯:“我小时候去茶歇时,那刀叉响得,让周围一圈人笑话。” 茶歇,这又是什么? 杨舷从没听过,觉得新奇得很,却强行压回去那份好奇,与自己面前的瓷盘相面。 尹东涵似是看出杨舷的心思,放下杯子转移了一个轻松些的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个家长会开的怎么样?” 杨舷缓缓抬头,眼神中渐有回光,仍还是抿了口饮料:“就是个纽伦堡审判,和表扬有关的事他是一点不沾。” “啊?”尹东涵笑了:”那你这一个多小时岂不是很痛苦?一点自豪感都没有。” “岂止是一个半小时,我还被杨舶他们语文老师拉去办公室面谈!被请到老师办公室,我还是初体验,我真谢谢他…” 杨舷正说着,餐厅中央倏地传来悠扬的弦乐声——是小提琴。 杨舷循声探头,是一个长发微卷的女孩,穿着闪着光的红长裙站在餐厅中央的玻璃舞台上演奏。出于专业本能,杨舷起了兴致,细致地观察着她的演奏。 “看什么呢?你的同门师姐吗?”尹东涵见杨舷饶有兴趣,调侃他道。 杨舷将身子扭正回来,脸上是一种难能一见的神色,侃侃道:“她的持弓手势和把位都是对的,但运弓浮夸,个别的音粘在了一起,她拉的还是现在的流行歌,应该是自己学的,所以她的演奏更多的是刻意表演,专业性还差点。” 杨舷抿了口饮料:“但是自学到这种程度也已经很不错了。” 尹东涵从未见过这样的杨舷,好像是一提起小提琴,他眼中便猝然亮了,像是厄于厚云边缘的曦光排除万难,最终穿透阴鸷了一般。 “杨舷啊,你就别拿你的专业审视人家的爱好了。”尹东涵眉眼弯弯,略带宠溺地望着前面滔滔不绝的杨舷。 “才没有,‘理中客’一下而已。”杨舷捧起杯子,露齿笑了笑。 尹东涵看了眼时间:“这个餐厅每天六点之后算是夜场,都会有西洋乐气氛组,也算是给我们音乐生多建了条日后的就业之路。” 像尹东涵这样不可多得的钢琴系学生谈何担心未来的就业之路。 杨舷也知道他是在打趣,于是乎,撒娇道:“我以后才不要让我的二殿下跟着我受这种罪呢,别人坐着我站着,别人吃着我看着,还得给他们当背景音乐…当然,如果我到时候交不起房租,就差睡桥洞了另说。” “二殿下?” “是啊,我的小提琴,我叫他二殿下。” 尹东涵被这扑面而来的中二气息惹得笑了笑,饶有兴趣:“为什么是二殿下?” “因为他高贵,需要我处处伺候着。” “那大殿下是谁?” “我弟。” 尹东涵毫不掩饰地明显地嗤笑了一声,连忙抽手巾掩口,半晌才把笑意掩下去:“你们的生活太有趣了…” 杨舷陪笑着,学着尹东涵的样子将刀叉竖直摆成11,抽出一张餐巾沾掉嘴角的酱料:“师哥,回学校还练琴吗?” “看时间吧,先给你大殿下送回家。” “哈哈好。”杨舷披上外套,向杨舶招手:“回去了。”
第16章 几天后。 连阳音乐学院附中男宿舍楼厕所—— “李文杰!垃圾袋,袋!快!” 梁广川两边鼻孔里塞着纸团,嫌弃地揪着垃圾桶的两个桶边,胳膊伸得老远。 李文杰水槽里的拖布洗了一半,撂下就不情愿地给梁广川撑垃圾袋。垃圾袋鼓鼓囊囊随时有裂开的风险—— 好家伙,一语成谶。 “唉!你撑好啊倒是!” “不是满了你看不着吗?不洒才怪!” 见一地狼藉,梁广川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本来被罚扫厕所就一肚子气——索性将手套扯下来一只往地上猛得一摔: “都怪你,害我在这收拾屎!” “不是你嚷嚷着吃自热火锅的吗?不是你借的民乐校服吗?不是你给汤连着石灰连着固体酒精倒下水道里给整炸了的吗?”李文杰叉腰,瞥了一眼旁边安静擦厕所门的杨舷:“人家杨舷都没抱怨什么,你先在这跳脚?!” 杨舷攥紧抹布,冷哼一声,未做理会。 自打从海南回来便“好事成双”“双喜临门”,开完“纽伦堡审判”又来这扫厕所。生次年级大会上,梁广川李文杰苏澄加一起一共扣了他们宿舍七分,月度评定想都不用想地垫底。虽然与杨舷无关,但谁让学校有个以宿舍为单位实施连坐的奖励机制呢? 行,我杨舷来这又学了小提琴又渡了劫,这把血赚不亏…… “久等了,久等了。”苏澄刚扔完垃圾,随手带回来两个新垃圾袋,见李文杰和梁广川在“收拾旧山河”,主动替李文杰,让他接着去冲拖布。 苏澄边扫垃圾边与梁广川聊着:“对了,广川兄,我方才一路上没怎么见到西洋乐的学生,你们西洋乐部最近有什么重大活动吗?” “也没什么,就是杨舷他们那个乐团要招新,想去面试的都去练琴了。” 梁广川向杨舷的方向扭头问道:“对吧,杨舷首席?” 清冷矜持深藏不露的首席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确实,下周二一点半在我们排练厅。” 昨天乐团排练结束后,林风致让所有乐部的首席留下单独谈话,就讲到了这个事,由于高三成员下半学期该校考的校考,该准备出国的准备出国,只能退出,缺的人需要重新高一招新,但下周二那天林风致来不了,就让杨舷和尹东涵负责这个初选。 老林还笑呵呵地让尹东涵好好协助杨舷这个小首席推进工作,杨舷却是自先做好了给师哥打下手的准备。 水声掩不住梁广川的嗓门。 听到梁广川和苏澄的谈话,李文杰向厕所内歪个脑袋,愤愤插上一句:“都是因为你梁广川!我练萨克斯的时间全白瞎了搁这陪你扫厕所!!” “还怪我,说的像你没吃一样!”梁广川向门口喊道。 “那话说回来,”苏澄问着,让这场一触即发的大战中道崩殂:“广川兄,你不去参加招新?” “我当然去啊!” “我怎见你不慌不忙的。” “害,这有什么慌的?”梁广川奸笑着绕到杨舷身后,一手揽住他的肩,狡黠地笑:西洋乐团的首席就是我们杨舷同学,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梁广川说出“得月”二字时,猥琐地勾了勾杨舷的下巴,之后就被杨舷一脸嫌弃地推到一边: “连累我跟你扫厕所,浪费我练琴的时间还想走后门,你想都不要想!” 显然“月”不是很情愿,甚至有些鄙夷。 梁广川一个踉跄站稳,挤个笑脸继续道:“杨舷,安德烈大师款的,你想要我送你一箱,就当是圣诞节礼物…” “少贿赂我。”杨舷拎着抹布从梁广川面前经过,冷冷甩下一句便径直走向水池洗抹布。 他把水流开到最大,哗哗作响。 “哼!冷酷无情的男人…”梁广川嘀咕着。 连阳一中—— 正上着数学晚课,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大片低下去面对着卷子的头。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粉笔字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江北,正坐后排靠窗的位置。 这个有着“王的故乡”之美誉的优秀地角给他上课在课桌下捣鼓些什么提供了莫大的便利。 后排的座位没有那么拥挤,江北翘个二郎腿,右手握笔摆在桌面上装模作样,左手摆弄着藏在课桌下的手机。 “我靠牛逼!” 江北不由得脱口而出,后一哆嗦,把手机推进桌洞,环顾四周,排除危险后,又悄悄给手机拿出来,顺手把屏幕亮度调到最暗。 “北哥,江北!” “干嘛?” “什么事啊?”侧着头问话的是刘晓竞,跟江北同在后排,隔着个过道,戴个呆呵的黑框眼镜,长的张理综满分的脸,但从没进过班级前十。算是江北在连阳一中最铁的朋友。 “好,同学们接着往下做例二哈…”江北见数学老师转过身在黑板上画下一道题目的图,偏过头,轻描淡写道:“也没啥,就是我上次去海南的那个比赛得了个奖,哎呀,玩玩而已啦…” “切,臭显摆…”刘晓竞撇着嘴转起笔来,笔没转几下掉了。 “这就显摆了?”江北把手机收进课桌洞,拎起笔在草算纸上飞速划拉,刻意让刘晓竞听到又平静叙述道:“我除了去比赛,还有感情线呢。” “啥感情线?”刘晓竞不转笔了,半个身子都伸到过道那:“展开说说展……” “刘晓竞!” 刘晓竞一怔,猝地站起来看着老师,目光焕散。 解析式联立之后得什么?” “解析式联立之后得…得…” 刘晓竞低侧着头,向江北挤着牙缝:“得啥?” 江北眼神正视着前方,手缓缓地将卷子推向过道方向,手指敲着联立化简之后的答案,左手攥拳挡在嘴前装咳嗽。 “哦,那个是(2k2+1)x2+8k2x+8x2-2=0。”刘晓竞磕磕巴巴答道。 “对了哈,就是这个答案,坐吧,继续算完哈。” 刘晓竞屁股刚粘上椅子就又抻向过道:“到底啥感情线?” “就一个女孩,尹东涵他们乐团的,我也不认识。那天不是下雨吗?我就把我伞给她了,然后她就以一种,那种,怎么说呢…暧昧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呢?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让她把伞还给尹东涵就行了。” “你就应该以还伞的名义加她微信,这不就到手了吗?” 江北斜睇刘晓竞,冷哼一声:“你挺会啊!” “江北,最后答案得多少?”江北站起身利落答道:“四分之三倍根号二。” “结果对了,把你卷子拿上来,投影给同学们看看过程……好,大家看看江北的过程哈,联立距离公式均值化简…考试这么写,就是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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