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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新就着他的手背在自己脸上来回蹭着，蹭得白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银儿，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真的……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太太，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白银挑起眉，垂眼俯视着地上跪着的人。 “只要你开口说，我能给的……” “先说好，我不当姨太太。” 李明新拼命点头。“怎么会让您当姨太太呢……吴素芸连您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 “我要求不高，只要你把文卿本该有的全还回来。” 他这回愣了愣。 李家的家产，若不是他大哥跟大太太吵了架，又不想去争，他本就是一分也讨不到的。要他全部交出李文卿的那部分，无疑等同于自己连个屁都没有。 趁他犹豫之际，白银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把手背凑近嗅了嗅，便皱起眉头。“怎么不说话了？我这要求并不过分吧？我丈夫死了，他的家产本就是我应得的啊。” “没…银儿，你、你说的是。我给你……我都给你！” 李明新嘴上答应得快，见抓不到他的手，便又干脆抱着他的小腿蹭了起来。却在心里冷笑着骂他到底还是像以前一样蠢。一旦能把白银弄到了手，他的东西到底是谁的，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光口头承诺可不行，我要你登报发表声明。” “……行，行！我现在就去办！银儿，你可要等我！我可不许你再跟那个东北人搂搂抱抱的了！” 李明新一边暗自窃喜，一边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白银从包里左翻右倒，找出了条手帕，先是仔仔细细擦了遍手，然而开始擦他那刚被摸了个遍的小腿。确定闻不出什么怪味后，才打算离开这巷子。可等他刚一抬头，却只见那巷口杵着一个黑色人影。 这人影背着外头路灯的光，白银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那黑影慢慢凑近了他，他便本能地有些害怕起来。 “您是哪……” 他话还没落音，大惊失色。那速度越来越快扑过来的黑影，白银被吓得不轻，拔腿向后就逃。可还没跑太远，他的鞋跟被凹凸不平的地砖绊了一下，摔在地上。那黑影手里还提着那把明晃晃的长剑，阴森森地笑出声来。便举过了头顶，冲着他便砍了下来。 李怀金独自站在街口，候了快一刻钟了。只见那李家的小叔子慌慌张张从后头跑了出来，路过他时，也没多说，只是洋洋得意地冲他笑了笑。他开始被这一笑搞得莫名其妙，随后发现可能是那人在嘲讽自己。 这白银，刚在戏馆子里头还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模样。转头就跟别的男人钻了小巷子……李怀金气得火冒三丈，也不管不顾的，当下上了辆人力车便要把自己拉走。车夫腆笑着，问他要去哪。 “去白花坊。” “好嘞！” 过了两个街口，眼看着快要到家了。李怀金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白银是个坤泽，他平日里头看着倔强，李怀金雀知道其实就他跟小猫似的一捏就发软。这也是他总不爱出门的原因。这么大晚上的，把他一人丢在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万一出了事……他自己都说不过去。又连忙拍了拍车夫的肩。 “回去。” “啊？” “掉头回去，车费我给你双倍，速度快点！” 虽搞不懂这位先生在想些什么，但车夫听到了双倍车费，自然跑得飞快。又回到刚刚的街口，此刻来回人迹已经比先前还少了几分。李怀金见白银还是没出现在街口，心里突然起了十分不好的预感。他胡乱地往那车夫手里塞了张法币，便头也不回了往刚刚分离的地方赶去。车夫凑近了看了那法币的面额，倒是笑得心花怒放。 可他没注意白银最后跟着李明新去了哪，只能大致猜得他俩应该走得并不远，于是迎面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白银的，却都是无果。这样一路跑着，这条街都快到头了，也还是没有白银的踪迹。 李怀金无奈，只能打算把这条街再找一遍。实在不行还是先回家看看。万一刚刚自己没注意到，白银也坐了车走掉了呢？这是最好的结果……当他路过他们先前去的戏馆子前时，突然听着一旁那窄巷里头，传来人的笑声。 李怀金竖起耳朵，那笑声阴冷恐怖得很，又时不时还几分叹气，跟鬼似的。先前他也往这巷子里看了一眼，只是漆黑一片的，也没有什么动静。他斗着胆子，冲着巷子深入而去。 随着阴森的笑声离得越来越近， 怀金也看清了里头的情况。他只借着一些微弱的月光，勉强看得清站着的那人，头上戴着高高的发冠，身着斗篷，手里举着什么长长的东西，正殴打着躺在地上的那人。怀金想再上前一步，脚下却踩中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却是白银今天带着的那只包。 他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心里也咯噔一下漏了半拍。三跨两步地上前，在那人又一次举着手里的东西时抓住他的手。而他这回也仔仔细细看到，这打人的家伙，分明是刚刚戏馆里台上那虞姬。 “虞姬”被他一把抓住，非但不惊惶失措，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反倒龇牙咧嘴着冲他笑着。 “二爷……他已经死啦，不会有人再打扰我们了。”
第25章 【剪发】 首都医院半夜来的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多，也净是些喝醉酒的，打架的，闹事的搞得头破血流的。白银说不重却也不轻，李怀金不敢背他，大晚上的看不清白银的伤势。生怕那样又伤了他什么地方。便硬生生就那样抱着怎么喊也喊不醒的他来了医院。等把白银放在病床时，怀金觉得自己两条胳膊都快废了。 前来的医生做了点简单的诊查，用手电筒扒开他那眼睛看了看，又拿着那听诊器在白银身上过了一番。 “都是些外伤，但不确定头颅里头有没有出血，得看他能不能自己醒过来，醒不过来就难办了，你这个情况先住院吧。” 怀金心里凉了半截。他是个上过生死场的，也跟着卫生兵学了些皮毛，知道其实不怕遇到那种疼得哀嚎连天的，就怕那些看着没什么外伤，却是醒不过来的人。白银没流什么血，但身上到处都是瘀青，李怀金只看了一眼，心就说不上地堵得慌。 那男医生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是怎么弄的？” “被人用这么长的钝器打的。”李怀金伸手比划着。“是那种没开过刃的，唱戏人用来耍的长剑。” “……你打的？” “怎么可能是我打的呢？！”李怀金叫起来。“我既打了他，为何还送他来医院？” 医生却仿佛见怪不怪，只吩咐护士先给白银止血。“你这种在家里打了太太又怕出事，赶紧把人往医院送的我们可见多了。” 医院里头的大夫跟那些诊堂里的又是两张面孔，一个个恨不得用鼻孔看人。若不是情况紧急，李怀金根本不想来这种地方。换做平时他就要吵起来，现在却没办法。两个护士找副担架，将白银抬到二楼的外科住院部，看着她们安顿好依旧昏迷不醒的白银，他才去抽身办了住院手续。 想到刚刚，李怀金仍觉得心惊胆战。 他倒是三两下就能擒得住那女鬼一般的人，可又很紧张躺在地上的白银。最后迫不得已解了衣裳，把那个女鬼的手弄到背后，再七手八脚地用自己的外套把他挣扎的手给捆了起来往旁边一推。才连忙上前把白银抱在怀里。 华金感觉手掌心摸到了一滩滑溜溜的液体，不用看一闻便知是鲜血。他曾经闻惯了的味道。这巷子就紧靠着戏馆子后院，可直到这时才有人闻声而来。立刻慌慌张张地报了警。 李怀金首先没工夫管那行凶之人。因为白银完全不省人事，只能急得抱着他先来了医院。等他办好了入院手续，穿着白大褂的人手里正举剪子。 “你干什么！” 李怀金心中已有些阴霾，见人举着利器下意识觉得又是想要害白银的。那女医生也被他吓了一条，冷静下来却说自己只是来剪他头发的。 且不说白银自己同不同意，李怀金是绝对不同意他被剪头发的。白银那头乌润的青丝，摸起来是最柔顺不过的。 他连一根都舍不得扯下来。 女医生拿着剪子，有些为难。“病人头部受伤了，伤口还藏在头发里面，不剃的话，你让我怎么缝针处理伤口？人的毛发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干净的东西，万一消毒不好，或者二次感染，伤势加重就不好挽回了。” “……不行，全剃了绝对不行！” “不全剃，至少剪短一半吧？” 李怀金以为得剪短一半，只不过是剪到肩膀的位置。结果那护士拿着剪子，无情地将白银的头发剪得只跟耳垂平齐。怀金发现时已经晚了。只能一边心疼，一边眼睁睁看着护士地将白银的秀发剪成一样短。 这是间双人病房，不过只有白银这么一个病人。护士往他胳膊上打了浑浊白色的针剂，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药。李怀金猛然注意到，从白银被扯开的衣领往里头看，连胸口上都布了一大片青紫。 只能庆幸那行凶的人本就是个力气不大的，也似乎没伤到其他什么要害。否则白银现在有没有命活着都难说。但自己若不是赌气坐车离了那段时间……他或许根本不会受到这样重的伤害。病房和一楼相比是可怕的寂静。李怀金瞪大眼睛，看着紧闭着眼躺在床上的人，连呼吸看起来都微弱了几分。 他轻轻握起白银的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架势，万一真醒不过来……光是想想，李怀金就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好在，白银倒还是醒了过来。不过那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他只觉得自己手热乎乎的，好像被另一个人握紧着。那人只是浅眠，睡得不深。他这边一有动静，便立刻抬起头坐着。 “醒啦？” “……嗯。”白银用另一只手去摸自己生疼的脑袋，触碰到了头上的绷带。“我这怎么了？” “你受了点伤，没事，医生说只要你能醒来就好。”那人笑逐颜开，伸手捋着他搭下来的额发。“……这头发剪得长的长短的短，着实不好看，等你伤好了出院了，我带找位师傅剪个好看的。” 白银脸倏地一下涨得通红。“文卿……你怎么回来了？” 于是李怀金脸那本如春风一般灿烂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嘴角微微抽动着。“……你叫我什么？” “啊？文……” 到底是因为是头被伤了一番，白银醒来后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觉得周围白惨惨的一片，连眼前人的相貌也看得不太清楚。然而等他定了睛，才意识到自己不但看错了，也喊错了人。 这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在医院。“噢，我是问，怀金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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