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时雨被他轻拍了两下脸,本来无奈的脸刹那间露了笑出来,他轻嗤出声,瞳孔微微转动停留着谢臻嘴唇上,眉毛微扬:“照你这么说,我还……以下犯上。” 这话似乎正中谢臻下怀,他凑上来用着气音悠悠道:“你试试。” 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在刁难,谢臻知道车祸后自己身体不行,光是复健这事儿都还没有彻底完成,更别提其他的,而他又清楚靳时雨怕他身体不好、担心他身体健康,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谢臻存了心逗他,尤其喜欢看靳时雨吃瘪的样子,每每逗完,到时候报应不爽,又有的是苦头吃,可就算知道这些,谢臻还是乐此不疲的撩拨靳时雨。 等到谢臻吻到靳时雨后颈,用舌尖点了点,舐了舐,靳时雨才呼吸急促的偏开头,用膝盖挡开两个人的距离,无奈地问:“好哥哥,你放过我行不行。” 谢臻心情不错,主动揽着人去了浴室,半晌后又腿发软地走出来,羞赧之间还给了满脸憋着坏水的靳时雨一脚。 初夏的暴雨来的很快,大多数时候都有些措不及防,但谢臻总是比常人要提前感受到,哪怕是突如其来的暴雨,对于谢臻来说都是一次悄无声息、潜移默化的湿痛。家里会常备一些小剂量的止痛药,最常见的不过是阿司匹林,陈列在医药箱里,仔仔细细地码了一排。 谢臻蹲在地上,将就着扒拉出一盒药,慢吞吞地咽了两颗下去,才刚咽下去不久,他抬眼一看,窗外的乌云仿佛更重了。手机嗡嗡作响,谢臻掏出来一看,才发现是靳时雨发来的信息——“吃药了吗。” 谢臻抽出手来回复他,键盘嗒嗒作响:“刚吃了两颗,膏药也贴上了,不用担心我。” 夏天最烦人的一点大概就在于突如其来的暴雨,实际上谢臻旧伤虽然确实是常常发作,却也没有说一丁点也忍不了,最难熬的是冬天,又湿又冷,夏天的雨短暂,下完一场之后没过多久便干透了,空气里说不上有多潮湿,除非遇上台风天。他没有过于在意肩上这记弹伤,可靳时雨却仿佛是把气象台搬到了家里一样,次次都要操心。 靳时雨不提过去的事,也不问他未来想干什么,除了一句插科打诨般的开面包店的话记得要开在警局附近之外,再也没别的。谢臻心知肚明,靳时雨已经知道自己不愿意也不能再继续做警察,只是选择尊重他的选择,尊重他的意向,从而不发表任何意见。 那颗被靳时雨送还到他身上的黑金色小弹珠正安分地躺在衣领里,贴着靠近心脏的位置,谢臻捏着它对向光,里面那个谢字在熠熠闪着光。 谢臻有很多事情想做。 在牢狱里待着的那四年,每天早晨六点就会自然醒来,集中看早晨节目,晨练,忙碌工作等等,机械化的、索然无味的事汇聚了他整个四年。躺在单薄的棉被之下辗转反侧的时候,盯着眼前这个仿佛令自己的未来遥遥无期的天花板时,谢臻脑海里想象的不是穿上警服,气派地拿着枪指着别人说不许动的场景,只是一抹宽阔的蓝。 他想多看看晴朗的、外面的世界。 肩膀上压着太多事,将谢臻压得不堪重负,但突然有一天所有的东西都被卸下的时候,谢臻终于有能力向前跑的时候,他只想奔着那抹蓝而去。 谢臻偶尔带着一副不知道从哪里翻腾出来的象棋,跑到小区里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一块下象棋,水平尚可,常常被人悔棋,哪怕是输上个几十块也笑眯眯的,不带生气。高档小区里的人都不会差那点钱,可谢臻这种连胜负心都没有的老好人,倒是所有人都头一回见。 以至于谢臻这名气被议论的太响亮,让向来不太关注邻里邻居的靳时雨都略有耳闻。 “听说你最近下象棋下输了一群老头老太太。”靳时雨褪下外套,一进门就问他,谢臻还在捣鼓昨天出去买的积木,搭了个型出来,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随口答着:“我故意的。” “都七八十好几了,脾性也和小孩子差不多,玩起来最重的还是开心,我哄着他们玩玩,他们开心,我也开心。”谢臻说完,将手里的积木轻轻扔回盒子里,松动了两下关节,舒缓僵硬的骨头,一边笑一边冲着靳时雨眨了眨眼。 “你这一天到晚,又是下象棋又是跟着人出去滑旱冰,又玩积木又打电动,喝茶养生足浴,艾灸拔罐推拿一个不少,你过得倒是潇洒自在。”靳时雨淡淡说道,抬起眼,似是随意地瞧了瞧,却带着点说不上来的吃味。 靳时雨每天都忙得不行,加班加点,有时候紧急情况甚至需要通宵,两三天才能和谢臻有上一次久待的机会,每次回来,要么是谢臻已经睡了,要么是他自己累得连眼睛睁不开,忍着耐性洗漱完,抱着谢臻胡说几句含糊话就睡过去了。 今天下班早,还是这个月的头一回。谢臻听出他语气中的疲惫,绕到靳时雨身后时,手指随意捏了捏靳时雨的脸颊肉,又顺着下巴滑到喉结处,暧昧地摩挲了两下:“我哄着你玩的还少吗。” 靳时雨了然低笑两声,拍开谢臻的手:“我有正事讲,下周五我请了半天假,陪着你上法院,我回来接你,你别一个人偷偷去。” 谢臻有些哑然,无奈笑出声来:“……没必要,都知道结果了。” 靳时雨却仿佛装作听不见似的,也没应声,不看他,将掉落在地上的积木捡起来扔回去,察觉着脸颊上的肉被谢臻又一次轻轻捏了两下,他才兀自切了个话题:“晚上吃什么,今天出去吃怎么样?” “可以啊,我换个衣服。”谢臻又摸了他一把,转身回房间里去换了套衣服出来,换成了一条黑色裤子、灰色卫衣,甚至随意到那件灰色卫衣都是靳时雨的衣服。靳时雨凝了凝眉,伸手拦住谢臻:“这卫衣上还有上次你穿它吃火锅留下的一个油点子。” “……不就是去小区旁边那条街的小菜馆吃饭吗,这正好省事了,脏了回来一块洗。”谢臻有些茫然,盯着油点愣愣道。 靳时雨总觉得谢臻是玩傻了,沉默片刻后,轻轻扶了扶额:“你说的对。” 等着靳时雨把他领到车库,两个人开着车开出了两条街,谢臻坐在靳时雨的机车后座上,头盔紧紧压着的、露出的那一节头发不安分地抖动着,弄得他有点不自在,他透过透明的护目镜,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街道,街道边上的树木被风吹得发出簌簌声,谢臻恍惚间有股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他紧紧抱着靳时雨的腰,直到眼前呈现出熟悉的建筑,这辆疾驰的车才在呼啸的风声中稳稳地停了下来。 居然是很久之前,靳时雨第一次和他坦白心意后,那个闹别扭的晚上,他们去的饭店。谢臻定定看了一会儿发亮的牌匾,询问的眼神轻轻落在他身上。 靳时雨一身黑,身上套着一件皮衣,在光下泛着歪歪曲曲的光泽,他没有回视谢臻,只是抱住谢臻,反手将他往里面推。 就连包厢都是同一个。 谢臻记性很好,当年那个和他聊上过几句的收银员现在已经变成饭店经理,在确定包厢信息时,只是匆匆一眼,他便认了出来。这个时代发展太快了,过去流行的大气、金碧辉煌,可现在又流行古色古香,里面的柱子被统统刷成了朱砂红,复古又做旧的装扮让谢臻险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了偏差。 “这变了这么多,要不是我记得那个饭店经理的脸,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以前我们去的那家。”谢臻拉开凳子,感慨个不停,他又絮絮说了很多以前和别的朋友来这家店的时候发生的趣事,说了半天发现靳时雨没应声,试探性地唤了唤他:“小谢?” “嗯。”靳时雨将视线回落,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便一直盯着他看,带着水光的眼睛持续性盯着人时,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太从容。 靳时雨本来正常的心跳频率在注视下隐约加快,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脏仿佛要跳到嗓子眼,未等谢臻开口问出那句你怎么了,靳时雨便抢占先机道:“我去上个厕所。” 步伐不稳的快步走出门,靳时雨的呼吸才猛然舒畅下来,手捏着皮衣口袋里的盒子猛地卸力,他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用几乎是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喃喃了两句。 像是自我排练般的。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完结
第90章 终见天明(完结章) 90 谢臻等了靳时雨片刻,不见人影,菜却已经都上齐了,他钻出包厢门,正好和回来的靳时雨打个照面。靳时雨没有太大异样,除了方才出神片刻之外,一切都自然得要命。 “刚刚在想工作?”谢臻夹了一筷子茄子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咽下去,撑着脸问他。靳时雨不动声色地夹了点菜给谢臻,自然而然地应声说是,有关工作,有些事情谢臻问太多也不算好,于是谢臻便了然哦了两声,扯了个别的话题开始聊闲篇。 这顿饭吃了要有一个小时,相较于靳时雨和谢臻平时的吃饭速度来说实在有些慢,平常都是靳时雨吃饭比较快,他习惯压缩时间,以至于吃东西基本是能用五分钟绝不会用十分钟,但今天却耐着性子坐了一个小时,谢臻打心底觉得靳时雨今天心里揣了点事,碍于环境,索性笑着没多说。 等着出了饭店门,到了空旷的街头,瞧着周围没人,谢臻才笑吟吟地反问:“小谢,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靳时雨刚把车钥匙插进钥匙孔里,闻言偏头看向他,谢臻站在距离他半米之外的地方,手揣在口袋里,满脸笑意,初夏的晚风撩起他几缕头发,他盯着这张脸出神了片刻,忽然道:“谢臻。” 他很少再郑重其事这么叫他大名,弄得谢臻有些许不自在,恍惚着轻声应和:“嗯,怎么了。” 靳时雨走近一步,胸口因为呼吸加速而缓缓起伏着,他难得有些结巴,语气却是十足的认真:“你记不记得我……我那个时候,也这样叫你。” 谢臻自然是记得的,在此之前还被小狗一样的人咬了。 于是谢臻下意识摸了摸嘴唇,那种痛觉、血腥气还依稀有些残存,只是稍微一愣神,谢臻只觉得腰侧被人掐住,生生往前挪了几分,唇上被轻轻覆盖,温热的气息、冰凉的触感。靳时雨低垂着眼,缓缓合上,伸出舌尖探去,缱绻又温柔地细细深吻,不知持续了有多久,谢臻意识有些恍惚,只觉得脚底发软,还没瘫下去又被靳时雨捞了回来。 两个人有些难舍难分,谢臻低头抵在靳时雨胸膛,试着平稳呼吸,哑着声音:“然后呢。” “我那天,说的话是,不要再把我当做弟弟了。” 谢臻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我猜得到。” “我现在有后半句想说。”靳时雨后撤一步,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盒,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酸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努力强迫自己和谢臻对视,一瞬间有些难以压抑那些翻涌上来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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