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的时候,回去看望一下他,他现在已经无法下床,全凭机器吊着一条命。两个月前还有闲心操心你的事,现在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他应该很想见你。” 靳时雨眼皮轻轻跳动了下,他对自己这个血缘意义上的、古板又封建的父亲,没有半分感情。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对于靳时雨来说都更像是一个陌生人,靳寒这番话,在靳时雨耳中听起来甚至还不如点头之交的朋友病危要来得动魄惊心。 “那你怎么不回去尽孝。”靳时雨扯了个笑出来,眼底却冷冰冰的。靳寒闻言,锐利、审视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刺向靳时雨,他面上不显,却依旧能看出来靳寒身上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威压和怒气,他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拭去手掌边缘沾上的墨迹:“靳时雨,你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是吗?” 靳时雨语气淡淡:“抱歉。” “还有——谢谢。” 靳时雨这句谢,不仅仅是对当初靳寒救他出火海,还是靳寒纵容他去鹤英分局,也是对于靳寒对所谓三年之约的视若无睹,更是今天毫无保留的回答。 他真心地认为,在“靳”这个有些腐烂的姓氏下,靳寒是为数不多的青年才俊。 靳寒对于他的道谢,没有什么反应。 靳时雨打开门,冷不丁地和面无表情的纪秘书打了个照面,他意外地抬了抬眼,朝着里面望了一眼示意。靳寒这时莫名看过来,轻轻皱了下眉毛。 “滚进来。” 纪秘书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只有擦肩而过的靳时雨能听见,下一秒,这人立刻挂上笑眯眯的笑容,语气轻柔又平和地笑道:“是,马上开滚。” 靳时雨:“……” 他有点看不懂靳寒了。 门轻轻地合上了,靳时雨伸出手来,反复握拳、张开,他看着手臂上突出的手筋,静静地瞧了片刻,调整好心情后才离开。 靳时雨本来没有想问那个问题,没有想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特别特别喜欢谢臻。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真的问出这个问题,靳寒作为一个局外人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又不是算命的人,也不会什么离谱的读心术。 实际上,靳时雨问出来,只是想问自己。 就像是当人面临选择时,却决定将选择交给硬币、转盘,当硬币或者转盘在翻动旋转的瞬间,人的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地期盼一个答案的出现。 哪怕最后的答案不是心中所想,他也会再掷一次。 就像靳时雨这般,他心里早就已经比任何人都清楚、明晰。 靳时雨心里知道,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一如既往地喜欢谢臻。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记忆中的谢臻是什么模样,不管他看着谢臻时心里涌出的那些恨意的干扰。 他的执拗就像是一枚得不到正确答案后,便会无数次腾跃转动起的一枚硬币。即便眼前有众多阻碍,即便总是会出现那些该死的不可抗力,他都会不服输地再来一次。 所以,靳时雨总是会执拗地、不服输地,再爱上他一次。 或者说,靳时雨永远都爱谢臻。 所谓亲密无间的兄弟之间依赖血缘、过往种种美好的记忆。 可在靳时雨眼里,这些他们都没有。他和谢臻身体里流着不一样的血,在十三年光阴中,残缺的记忆里甚至找不出一块相貌不错的拼图,可他还是爱他。 维系在两座孤岛间的锁链,贯穿身体每一寸的致命吸引,不需要血缘、也不需要所谓美好的记忆。 原来只需要刻骨铭心的一点爱就足够了。 够靳时雨反反复复在他身后追逐十几年,够靳时雨毫无保留、毫无理由地喜欢上他两遍。
第46章 你似乎很讨厌下雨天 46 靳时雨到家的时候,家里的灯都熄着,他打开门,发现里面没有一星半点的动静。手里提着的吃食被他攥紧,靳时雨甚至连灯都没来得及开,阔步冲到谢臻住的卧室门口,将门迅速推开。 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甚至连窗帘都是紧紧闭着的。 “谢臻?!”靳时雨有些急迫,呼吸瞬间紊乱了些许,他匆匆出了卧室,将东西放在茶几上,连着大声喊了三遍。 空荡荡的,只有回音。 谢臻不知道去了哪里,衣柜里的衣服还在,可定位彻底消失不见了。靳时雨手心攥着手机,死死的,大有要将手机凭空捏出五道指痕的架势。比起生气,靳时雨多得是担心,他害怕谢臻这个不怕死的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靳时雨揣上钥匙,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便匆匆地要往门外去。客厅的灯没开,黑漆漆的一片,靳时雨不明分说地往外冲,却在转弯出门的瞬间和人撞了个结结实实。 熟悉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在刹那间铺天盖地地钻进鼻腔,靳时雨甚至没有来得及去多看一眼他的表情,便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将谢臻牢牢抱在怀里。 靳时雨的双臂避开了谢臻背上的伤口,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揽住谢臻的后脑勺,将谢臻狠狠地摁在了自己的怀里。 谢臻被他抱得一愣,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他甚至连呼吸都没完全平复,靳时雨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让人有些痒痒的。谢臻伸出手来想要推开他,反复试了几次却无果,只能将就着让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无奈问道:“能不能松开我。” “……谢臻。” 谢臻很少听他这么平静地喊自己的名字了,只能嗯了一声,只听见靳时雨安静了片刻,又缓慢道:“我以为你走了。” 不可否认的是,谢臻在听见这六个字的时候,切切实实的被戳中了。没有人比谢臻自己更清楚,他迟早会走,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可靳时雨只用了六个字,就能让谢臻心软一瞬。 他不受控地伸出手,若即若离地摸了摸靳时雨的头发,手指指尖只是轻轻地触及到那几根发丝。谢臻没有任何理由去摸他的头发,不是情动,也称不上安慰,他这算什么呢? “走不走的,有什么区别。”谢臻这次去挣脱他,用了些力气,才从靳时雨怀里后撤一步,退了出来。靳时雨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漆黑的瞳孔里还闪着细碎的亮光,他抿了抿唇,手指因为攥得太用力,而微微发红。 谢臻想着,这样的靳时雨,有点像过去的样子了,像一只不服输、很倔又委屈的小狗。一句话也不吭,只是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他叹了口气,绕开靳时雨进了屋。 谢臻的无视,似乎让靳时雨很生气,起码谢臻本人是这么觉得的。不过两三步的距离,靳时雨又立即追了上来,这次他紧紧拽住了谢臻的手臂,毫无预兆地亲了上来。 毫无章法、莽撞的、野蛮的吻,在磕磕绊绊间诞生。谢臻脚上甚至都没能站稳,只能闷哼两声被靳时雨推坐到沙发之上,淡淡的血腥味从舌尖处往舌根蔓延,他能感受到靳时雨的手指慢慢地游走进他发间,有力的掌心扼着他的后脑,不让他动分毫。 靳时雨整个人跨坐在谢臻的身上,来回之间,谢臻起了反应,而靳时雨格外敏锐地腾出手来,隔着裤子那层布料,不轻不重地摸他。 谢臻有些窘迫,闭着眼睛偏头过去,强行打断了这个吻。谢臻的嘴唇还沾着水光,他略微加重了喘息,试图迅速平反下自己大脑的晕眩。 可靳时雨却一声不吭地,转战其他地方。软绵绵的吻落在谢臻脖颈上,缓缓吻过喉结,寂静的房间内,还依稀能听见亲吻的喘气声。 谢臻缓缓用手解开了衬衣的扣子,露出光洁的胸膛。 又闭了闭眼。 可靳时雨却又不想继续下去了,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谢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犹豫片刻后,靳时雨伸出手来反反复复揉捏着谢臻的后颈,他喉结微微滚动,眼底的欲望慢慢褪去,一眼望进他眼里,只能感受到平静。谢臻神色微动,在望向靳时雨的时候,即便靳时雨没有说一个字,可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逐渐发酵了。 一种古怪的情绪,在谢臻心里慢慢翻涌出来,他总觉得,靳时雨比任何人都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瞬间。 停在,他们之间距离不过方寸的这一瞬间。 最终谢臻还是主动开了口,微微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 靳时雨:“没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说。” 话音落下,靳时雨直起身子,随手反复揉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试图抚平自己内心的狂躁和不安。靳时雨情绪波动很大,甚至没能好好地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他能闻到空气中泛出些许琥珀香气,在躁动和不安之中,越发浓厚。 他只能用这样无声的、谢臻无法察觉到的方式,来宣泄和暴露自己的情绪。可靳时雨不知道,在空气中琥珀气息逐渐加重时,在他背后的谢臻,抬眼盯向他的背影。 谢臻没吱声,手指拧了两下,一声不吭地点了根烟出来,他时不时磕磕烟头,抖下点烟灰出来。 “下次,不需要你找我。” “……谁想找你,你当我工资白拿,饭白吃吗?还是说你把我当白痴了?”靳时雨没回头,冷硬地答道。 谢臻倒也不恼,知道靳时雨心里不痛快,磕了两下烟灰,脸上挂起淡淡笑意:“我怕你是真不想做警察了。” “你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靳时雨轻哼了一声,蹙着眉走向餐桌。谢臻慢慢收起自己脸上的表情,将烟头捻灭后,下意识地揉捏着自己的肩膀,他表情放松下来,轻声嘀咕着:“嘴硬……” 靳时雨耳朵尖,就算只是轻轻的两个字,也听得清清楚楚,他眼皮不由自主地一跳,心情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想张口去挽留谢臻,却又清楚自己没有办法留住他,于是连尝试都没有尝试。 就算靳时雨张了这个口,问他能不能不要走,谢臻也只会答非所问地冲他笑笑,甚至可能只会是面无表情的凝视,然后甩下一句,不要天真了。 谢臻不会为了靳时雨停下脚步,这个道理、这个苦头,靳时雨不想再吃第二次。 靳寒的嘴,说起灵验来,倒是比什么都灵验。靳时雨才去见靳寒不超过三天,那边就急匆匆地打了电话过来,说是靳家老爷子不行了。靳时雨倒是不痛不痒,但这位他血缘意义上的父亲,地位非同小可,纵使是谁,也不敢拦着靳时雨,不让他回去,甚至还会赶着靳时雨回去。 当天,靳时雨是在出警的时候接到的通知,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安排好工作,就被这匆匆的一通电话,临时终止了今天的任务。高局让他尽快回去,说是已经安排人过来暂时对接,等人到了后立刻回去。 靳时雨眼皮跳动得很快,等着对接的人来了,靳寒派的人也到了。这一次的阵仗实在有些太大,靳寒甚至没有时间换一辆不显眼的车,从第二军区,开着军事用车便直接直奔这里。靳时雨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后座的位置被人打开,他拽着车身上高高的握手,踩在轮胎上,脚上发力猛地登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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