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时雨沉默着不说话,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野蛮的动作逼得谢臻几欲崩溃,他仰着脖颈,生理泪水从眼眶中溢出,喉间是痛苦的嘶哑叫喊,谢臻手指在靳时雨的背脊上留下道道抓痕。靳时雨受易感期影响,浑身都很烫,眼皮都是肉眼可见的红色,像是只彻底被煮透了的虾。 沾着欲望的、疯狂的、不顾一切的靳时雨,在易感期彻彻底底变成了个疯子。 谢臻盯着靳时雨手上的镣铐,险些失声破音:“……你干什么!靳时雨!” “哥,光是留在我身边,有那么难吗?” 那是谢臻听见靳时雨说的最后一句正常的话。他在这张床上反反复复地被痛醒、反反复复地晕厥,体内每一个细胞中的水分似乎都被彻底榨干,谢臻就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背脊上是鲜红的皮带痕迹,谢臻反复晕厥,靳时雨彻底发疯后的恐怖行径让他回想起来都忍不住颤栗,他宁愿永远不要清醒,也不愿意回忆这几乎可以称为噩梦的一天半。 噩梦……简直就是噩梦。谢臻就连做梦,一闭上眼都是躺在靳时雨身下,承受着反反复复的、痛苦的折磨。他挣扎着哀求,到最后他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在整个人被禁锢在床上任人摆布的这如噩梦般的一天半,谢臻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忍耐着待在靳时雨的身边。他分明知道靳时雨疯起来会是个疯子,分明知道靳时雨易感期不受控就像个定时炸弹,为什么不逃? 历经一天半,谢臻进入了反复的高热不断。再度醒来的时候,谢臻甚至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望着室内昏暗的光线,他嗫嚅着干到起皮的双唇,试探性地观察着周围,强行起身,无法直立的双腿促使他狠狠跌倒在地。 裸露着的身体上,伤痕累累,谢臻跌坐在地上,用力反复挣扎了很久,也难以支撑着腿直立。深深的无力感铺天盖地卷席而来,带着些许悲哀感,他屈膝,抱着膝盖将头埋了进去,也不管地板究竟有多冷。谢臻吸了吸鼻子,依旧隐隐作痛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那噩梦的一夜。 他崩溃的用手攥着腿,记忆里不停闪过吴婉临死前的嘱托和过往的点点滴滴。谢臻终于忍不住流了滴眼泪出来,顺着脸颊滑落到干涩的嘴巴上,咸得厉害。 门口传来清脆的锁舌弹起的声音,谢臻不用回头,便能感受到靳时雨走到了距离他多远的位置。靳时雨慢慢走到他身边,用手强行抱住他,将他往床上抱。 谢臻在感受到靳时雨的触碰时,还下意识地抖了两下,他努力平静下来,用最平常的语气询问他:“你能离我远一点吗?” 靳时雨撩起眼皮看向他:“不能。” “我想离你远一点,疯子。”谢臻终于压不住怒火,低声冲他怒斥,他喉间刚挤出一个音节,眼泪夺眶而出,无声地向下流。 靳时雨将他抱回床上,静静看着他下意识地流眼泪,他抽出两张餐巾纸,一边递给他,一边淡淡答着:“听见你摔了,才进来看看。” 餐巾纸怼在谢臻眼前,他咬了咬牙,抬起手努力推开了靳时雨的手。靳时雨被他无力的手推开些许,便皱着眉强硬地替他擦去脸颊上的水渍。 “谢臻,你这样特别丑。” “水。”靳时雨又出去一趟,又端了杯水回来朝他示意。 谢臻不再理会他,闭着眼强行忽视靳时雨的存在。 靳时雨没说话,往嘴里灌了两口,强硬掰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谢臻的下巴,轻车熟路地将水灌了进去。谢臻抗拒的厉害,挣扎着漏出一半,稀稀拉拉撒在床单上,出现几块水渍。 “你要不想我这样喂你,你就自己喝。”靳时雨皱眉,将水杯撂在床头柜上,直起身子看着他的动作。 谢臻捂住脸,沉默片刻:“……靳时雨,滚出去行吗,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你在怕什么?” 谢臻猛地抬头,掀开被子指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我怕你哪一天疯了让我跟你一起死在床上!我不该怕吗?” “随你。”靳时雨冷淡答着,转身离开。空留依旧心有余悸的谢臻在卧室里缓和心情,他胸口跳得厉害,止不住的闷和痛,他看向门口,有些崩溃地捂住了头。
第15章 困住你的是什么 15 在别人眼中,谢臻是个很难被篡改意志的人。 谢臻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倔,一旦认定的事情,是死也不回头的。从十岁的时候,谢臻在路边捡到流浪的谢时雨,他领着谢时雨回家,谢天宇和吴婉不愿意收留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但谢臻却倔得异常,他看谢时雨可怜,就要带他回家。 谢天宇说,捡小孩儿不是捡猫猫狗狗,不能说养就养。但谢臻不肯,拽着谢时雨的袖子不肯挪道,硬着头皮和向来严厉的谢天宇对峙很久,最后得偿所愿留下了谢时雨。 初中的时候,谢臻不知道为什么认定了要做警察,自打谢臻小时候,就希望谢臻能够从事医药行业的谢天宇大发雷霆,和谢臻吵了一架,后来谢臻便选择在学校住宿,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谢臻不再在家里常住。 高浩东是谢臻高中同学。谢臻依稀记得见高浩东的第一面,那个时候才高一,高浩东又黑又瘦,一眼看过去就像个发育不良的竹竿。那个时候,谢臻嘴里咬着根已经光溜的棒冰棍子,转头冲高浩东招手笑:“你好,我叫谢臻。” 谢臻弯起眼,挤出个自然又明媚的笑给他,最后得到高浩东怯生生的一句自我介绍。高浩东是个乡下孩子,是被家人含辛茹苦地送到鹤市读最好的高中的,他说话的时候还会带着点儿明显的地方口音。他和高浩东做了三年同学,谢臻潇洒惯了,换一个环境便结识一群新的朋友,和谁也提不上特别要好、特别交心,但谢臻清楚,高浩东把他当作最要好的朋友。 当年高浩东没有朋友,成天到晚都跟着谢臻,跟着谢臻耳濡目染,跟着谢臻一块进了警校。 谢臻心气高,年轻的最大毛病就是自以为是。迄今为止,谢臻吃的亏不少,也受过不少挫,顺风顺水的人生里第一道坎儿就是分化,谢臻当初笃定了自己会成为一个Alpha,后来他的分化在一个平静的夜里度过了。预设的目标没能达到,谢臻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憋了一整个星期,那天晚上他一夜没睡。 第二道坎儿就是高浩东。 后来谢臻的人生没再顺过,他被不断地磋磨、打平、一遍又一遍地被现实打击,他失去警察的职位、入狱、家庭破裂、成为谢三谢老板。他的心境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纯净,也再也没办法做当初那个谢臻,以至于谢臻见到沈京昭的那一刻,以一个最为直观的、血淋淋的方式,会见了他预设人生中的自己。 他傲、他倔、他不服气不低头,但靳时雨偏偏又不让他好过。 “把这些吃了。” 谢臻整个人蒙在被子里,靳时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谢臻没有动,身体僵着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靳时雨毫不客气地把被子给他掀了起来,刺眼的光晃着谢臻的眼,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疲倦地看向靳时雨。 靳时雨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止咬器,黑色金属在白炽灯下闪烁着光泽,牢牢箍住他的下半张脸。靳时雨站着,高大的身子背光而站,眼神淡漠:“把饭吃了。” “不饿。”谢臻轻轻皱眉,扭过头去。 靳时雨说:“……你还想再进一次医院吗?” 谢臻沉默了片刻,勉强支撑起身子,神色倦怠:“靳时雨,晚点的时候,给我一盒避孕药。”他说完话,似乎连着空气都凝滞了,靳时雨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却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你怕什么?” “我怕出现我不想看见的意外,我不想有这样的可能性。” 这是靳时雨第二次问他,怕什么。 第一次靳时雨问他,谢臻说怕他伤害自己,于是靳时雨在他面前戴上了止咬器。第二次靳时雨问他,谢臻说怕怀孕,不想有这种可能性发生,可靳时雨却不想顺他的意。 靳时雨的神色越来越冷:“你每次和我做完之后,都在吃药?” “你能问出这个问题,也足够天真的。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也清楚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意外发生,你觉得我会允许那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发生吗?”谢臻冷笑了下,“所以不光以前,再到之后,我都会这么做。靳时雨,我直白地告诉你,我抗拒的不是怀孕,是你。” “如果没有你突然出现打乱我的生活,我会比现在你眼前的谢臻,高兴一万倍。” 谢臻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的弹珠越来越滚烫,像是被拱在火上来回炙烤着,烫得他胸口前的皮肤都发痛。他放了狠话,可靳时雨却没有预想中的怒火,而是冷硬着嗓子:“可我不想让你痛快。” “把饭吃了,吃完饭,过几天,我带你去见高浩东。”靳时雨话是那么说,却没有过多为难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将饭菜都提到谢臻床头柜前,一一给他摆好。 谢臻听见高浩东三个字,动作停滞片刻,他猛地抬头,看着靳时雨的眼睛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声音哑了下来:“是他要见我吗?” 靳时雨轻扫一眼:“是。” 他不再说话,靳时雨随意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在金属制打造的犬齿下,靳时雨的嘴唇是天生的薄,唇色有些发白,他微微张开嘴,洁白的牙齿稍稍露出,准确无误地咬上了手指间的香烟。他没有点火,只是轻轻咬着,慢慢濡湿了烟嘴。 他冷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沉默不言的谢臻身上,连眨眼的频率都比寻常缓慢些许。 谢臻慢慢将菜放进口中,连眼皮都没掀,平静无波地说:“别看我。” “你不想知道高浩东跟我说了什么吗。”靳时雨抬起手,将卧室的窗户推开,转了个身子的方向,将烟点燃,白烟缕缕往窗外飘,他深吸一口,如释重负般重重吐出去。 谢臻说:“你要是想说,你自己就会说。” “我在等你问。” 谢臻干嚼了几下嘴里的蔬菜,语气听上去毫不在意:“我只想见他,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来见我,我不在乎。” “就算他来见我,让我赔命给他,我也不在乎。” 靳时雨莫名笑了,将还剩下大半根的烟扔进垃圾桶里:“谢臻,既然你这么洒脱,说死就能为别人去死,你还死乞白赖地待在鹤市干什么,你要是换了卡,远走高飞,你现在也不会受这种罪。连死都绊不住你,把你绊在鹤市的是什么?” 接下来接近一个多星期,谢臻都极少见到靳时雨。靳时雨只有在起初几天的时候,会给谢臻送饭进来,后面等谢臻能下床之后,靳时雨便再也没露过面。 或许是因为谢臻本身就在躲着靳时雨,靳时雨在易感期期间,谢臻能少在靳时雨面前出现就少在靳时雨面前出现,他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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