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沉默片刻,道:“没事,开着吧。” “.....为什么啊?” “你怕黑。” 唐松灵愣住,心轻轻顶了下胸口,“有你在,不会怕。” “好。” 好是什么意思,同之前那句话一样,他也不去问,至少是个表示肯定的词,不错了,他要得不多。
第136章 四月十五 第二天接到白心电话的时候,池律正在陪唐松灵吃午饭。 他扫了眼手机来电,把唐松灵吃剩的馄饨的两口吃完,出去时仔细关上房门,快步走下楼坐进车里,才给人回拨回去。 “喂,白姐。” 对面也不啰嗦,直接说:“确实查到点东西,这贺廉是个五毒俱全的家伙,但他那次倒台也确实是有人想弄死他。” “怎么说。”池律望着前挡风玻璃,沉声问。 “举报他的人在同一天向公安机关,检察院和法院三个单位同时投递证据,且很精准避开平时与贺廉来往过密的领导,为了以防万一,这个人还向各单位领导人和与贺廉有摩擦的几位高官直接投递,影响巨大且恶劣,根本捂不住。” 白心顿了下,又道:“贺廉是个谨小慎微的,这人能把他揪出来,是顺着一个情人的线顺藤摸瓜摸到的。” 池律看着前方的眼珠一动不动,问:“查到这人是谁了吗?” “没有,对方没有透露任何身份信息,邮箱地址是海外的虚拟号,不过也有线下,公安局门口有拍到,是个身高180左右的男人,看不出年龄,包得特别严实。,什么都看不到。” “文件袋上有指纹吗?” “没有,这个人很谨慎,什么有效信息都没留下,而且,贺廉的案子前后不到一个月,处理得太快了,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谢谢白姐,辛苦了。” 池律挂掉电话,搁在大腿上的手慢慢收拢,握指成拳。 虽然已有预料,还是为对方歹毒又缜密的心思心惊不已,突然觉得可笑,他就是谈个恋爱而已,竟然这么多人牵涉其中,布棋两年只为一朝得胜。 窗外不知何时响起嘁嘁嘈嘈、绵延不绝的杂音,声音虽小,却胜在庞大绵密,整个天地都被裹挟在这种细小而嘈杂的声音里。 池律失焦的眼睛渐渐凝聚起来,落在刚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四处溅飞的雨滴。 下雨了。 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起先砸在车上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逐渐变成轰隆闷响。 不期然的,池律突然想起刚回国下得那场大雨,雨势滂沱像要淹了这座城市,他在一道炸响的惊雷下看到唐松灵带着擦伤的青白的脸。 当时还以为自己早已风轻云淡,可以坦然处置那场大雨中的重逢。 现在想来,觉得自己幼稚得很,那时候每月越初都会频繁看手机短信,连白心都能察觉他的焦躁,问他在等什么人的信息。 他确实在等信息,只不过等的是一条还款信息而已,还记得最后一次直到零点都没等到,那天晚上他睡一小时就得醒一次,醒了第一时间就看短信来了没有,后来没等到的那几天他天天做噩梦,差点就去挂精神科了。 雨声渐歇时,池律才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恰在此时,搁在扶手箱上的手机响了。 视线落在来电显示上,在电话挂断之前才伸手按下接听键。 “喂。” “律儿。”对方只喊了一声,立刻察觉的池律声音不对,“感冒了吗?嗓子怎么哑了?” “没什么。” “你就知道敷衍,天气预报上最近几天都有雨,你出门多穿点。” 池律看着前方,目光沉重,并未出口回应。 “.....律儿?” “打电话有事?” “没什么,就问你这周周末回家里来不。” 池律沉吟片刻,道:“今天吧,正好我也打算回来。” “真的?”秦玉贤语气中透着喜悦。 “嗯。”池律问,“我爸在家吗?” “你爸去单位了,一会儿就回来。” “好。” 池律到家的时候,池肃刚进门不久,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虽已年过半百,却仍不显老态,身姿挺阔,不见半点佝偻。 池肃察觉到停留在身上的视线,从书中抬头,看清来人,脸上虽还是严肃的,但不再冷硬,更暖几分。 “回来了?” 池律没接话,附身坐在离门最近的沙发上。 池肃的眼睛未曾离开池律,注视片刻,道:“把外衣脱了吧,都被雨下湿了,去擦擦头发,不然一会儿该感冒了。” 池律这才开口,“不用,我很快就走。” “这么着急?” “嗯。” 池肃眼神顿了顿,停在池律那张从进屋就没有任何波动的脸上,似乎和平时并无差别,但那双太过漆黑的眼睛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池律看了眼窗外又急起来的雨势,问:“我妈呢?” “她在厨房给你做姜汤,说是电话里听你声音不对,喝点预防感冒。” 池律正要说不用,秦玉贤就从厨房出来了,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姜汤。 她把姜汤放在茶几上,“突然说要回来,我连个准备都没有,挂了电话就往厨房跑,还好赶上了,你快趁热喝点,驱驱寒。” 她唠叨着,眼角若隐若现的皱纹浸着喜色,偏头见池律坐在门口,赶紧道:“过来呀,坐那儿干什么,看你懂冻得脸色都青了,快来喝点,别感冒了。” 池律坐着没动,“不了,我说点事就走。” 秦玉贤脸上的喜色变淡,这才察觉的池律不对劲,“怎么了你这,遇着什么事了吗?” 池律轻微转了下脑袋,视线在秦玉贤和池肃脸上扫过,开口时声音很平静,“我有一个特别喜爱的人,我爱了他快十年,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只两年多一点。” “两年时间,太短了,短到我再怎么回忆,都觉得往后的日子太贫瘠,所以失去他的那七年我过得很痛苦,很麻木。” 池律本黑沉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只是里面翻涌着的全是痛色。 “我连在梦里都在想,他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到底是谁偷走了那七年。” “我想不通,所以来问你们。” 池律一动不动盯着秦玉贤,她早已呆在原地,满脸震惊。 见她已说不出话,池律眨了下眼,看向池肃,“《触龙说赵太后》里有一句话,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们总把为我好挂在嘴边,我想知道你们计深远的方法是什么。” 他声音平稳而沉静,不听内容,会以为他只是再讲一个没什么吸引力的故事。 他说完,另外两人都未接话,于是客厅陷入冷寂,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潮湿的空气凝结成块,堵在每个人的喉咙里。 很久,秦玉贤才白着脸问:“你又和那个男孩在一起了?” 池律平静的脸上陡然变得痛苦,“.....没有,我现在,只求他不要恨我。” 他拼命隐忍着,再抬头时眼底一片血色。 “这两天我得知了许多七年前的事,在里面发现很多你们的身影。”池律盯着秦玉贤,眼中逐渐爬上寒意,“贺家倒台的时候,您去找李阿姨聊天,听着是去探望落魄了的老朋友,实际呢?您干什么去了。” “你什么意思?”秦玉贤僵硬道。 “您不知道什么意思,那我来说。”他眨了下眼,旋即紧紧盯着秦玉贤,启唇道:“您是去杀人的。” 秦玉贤蓦然瞪大眼睛,唇瓣颤动,天边突然咋响一道惊雷,伴随着煞白的闪电,将秦玉贤脸上浮现的惊慌照的清清楚楚。 “您只用几句话,就可以利用人命扇动仇恨,差点就成功了。” “你胡说什....” “我只问您,举报贺廉的是不是您和我爸。”他打断秦玉贤,将视线挪到池肃身上。 饶是池肃再能沉得住气,此时也有些慌了,他沉声道:“不是。” “不是?”池律原本平稳的声音陡然提高,“贺廉是被人顺着情人扒出来的,当时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苗韵是贺廉的情人!?” 客厅里回荡着池律嘶哑干涩的声音,他吼完那句话,只觉得心太痛太痛,“我敬爱了半辈子的父母,原来在人后是搞这种下三滥手段的恶人吗?!” 池律最后那句话像针一样钉在每个人的心里,池肃无法再维持镇定,“我说不是!” “贺廉那件事是我们完全没想到的,只是顺手借用了而已。” “说得多轻松,顺手借用了而已。”池律点头,“好,那我们是说说其他的。” “四月十五,这个日期耳熟吗?” 他话音刚落,还什么都没说,池肃骤然色变,秦玉贤更是反应激烈,竟生生退了一步,满脸惊恐。 池律愣住,有一瞬间脸上是空白的木楞的,半晌,才慢慢爬上不可置信,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他不自控得摇着头往后退,唇瓣抖动,好半天他才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真的是你们.....真的是你们!” “为什么.....”池律只觉得整个胸腔都弥漫着血腥气,“为了让我走上所谓的正轨?,还是为了你们内心的自私,竟然用这种阴毒手段害人性命!” 池律微微摇着头,瞪着血红的眼睛,“你们还有原则吗?!一个身居高位,一个企业董事,却用这么肮脏的手段维持自己高贵!怎么?穷人的血脏?底层人的命不是命?” 池律厉声喝问着,却觉得自己说的话都变成利刃将自己割得血肉模糊,他曾把他们当做人生标杆,处处以他们为榜样规束自己要求自己,到头来发现这只是他们装出来的假象, 仁善的父母竟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他们掩藏在慈悲面目之后的獠牙比韩庄明晃晃的坏更让人恶寒。 只觉得胸腔下的那个器官不会再跳动了,这么多年似乎都活在一场骗局里,而骗他的人说为他好。 “不是,我们根本不知道....” “你们还要再狡辩吗?!” 池肃坐在沙发上,这会儿也缓过劲来,脸色阴沉着,半晌,开口道:“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们做错了。” “对不起有用?已经逝去的人听不到你这一声轻飘飘的道歉。” “你冷静点,听我说。”池肃站起身,走到沙发边上的展柜面前,从乌木雕制的艺术品下拿出一个同样木制的盒子,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一个老年机样式的手机。 他拿在手心看一会儿,转身走到池律面前,“这个是七年前我用来和另一个人联系的手机,当时所有的通话我都有录音。” 池律并没有接,只盯着那个手机,不自控得后退两步,似乎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池肃重重叹了口气,道:“七年前四月十五号,你回国当天有个海外的号联系我,说他可以帮我们拔除眼中钉,却不具体说到底要干什么,只要我们帮忙获取你和那孩子的见面时间和地点,对于这种遮遮掩掩的人我本不再予以理会,但那时候确实鬼迷心窍了,我再三确认不会出人命,就答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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