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周行逸终于破功了,大掌用力揉了一把他的乳肉,气道:“你问题还没交代完,就想糊弄我走了?” “嘘……”陈愿压低声音,“小孩在默写。” “默个屁,默写本都不知道带回家。”周行逸很不满,“不问前任是有这个道理,但是我和你说了啊,你为什么不能或者不愿意告诉我肖媛?就算我再大度,总不能避免有想法吧?” 陈愿发现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就想先去开灯看清楚他此刻的神情。周行逸却拦住他:“不开灯挺好的,就假装我们不在吧。” 他说话时有这种捉摸不透的,陈愿此时不计较他到底什么意思,只依言照办,和他一道停留在黑暗中。 陈愿无意识地握起他的手,摩挲着凸起的指节缓缓道:“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准确地描述我老家的样子,反正就是男丁各领一片地,砌砖房土房楼房随便你。我家和肖媛家挨着,在农村很容易因为几尺的距离闹矛盾,我们两家不例外。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小时候当女孩儿养的,后来上户口,大家才知道我爸妈生了个男孩。村里当然闲话多,什么古怪的说法都有。我妈有办法,牵着我到别人院里站着尿个尿,大家就夸我爸妈聪明,想生二胎会想办法。肖媛家里不一样,她有两个大她很多的姐姐,等她妈妈好不容易怀上她的时候政策开始收紧,东躲西藏最后交了罚款生下的还是女孩。你可以想象她之后的处境吗?” 周行逸不由自主亲了亲他的侧脸,像一种无声的理解和安慰,虽然事情并不发生在他身上。 “我爸、我爸脾气不太好,又很喜欢喝酒,他对我妈还算可以,但是不太喜欢我。这个不难理解,他想要个正常的儿子而已。他歇工的时候也喜欢喝酒,喝多了经常发火打我,白天我妈到镇上的厂子做事,又顾不到我。小一点的时候不懂逃跑,等大了一点我就学会往肖媛家跑。肖媛的爸爸很眼红我这个陈家的儿子,又和我家不对付,只要他在家就会帮我拦我爸。但是大人都要出去干活的,我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救星。”陈愿感觉到周行逸的手反握得越发紧了,心弦难免触动,继续道,“后来就是肖媛,她挡在我前面,有次还被我爸喝迷糊打中了,耳刮子甩下来脸都肿了。她爸妈找来要说法,我爸在一段时间里都忍住没喝酒当然也没打我。所以我知道,他如果不是喝醉了控制不住,他也不会打我的。” 周行逸怒火渐起,但听着陈愿的低语,他只有按捺自己。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怪她。”陈愿像是很需要周行逸的认同,抬起头贴近周行逸,闻着他身上始终流动着的淡淡香味,说道,“当然十岁以后,对我好的爸爸没了,会打我的爸爸也没了。但我一直和肖媛很好,大概她在家里是最小的妹妹、爸妈最不喜欢的小女儿,我们会主动接近彼此。后来……” 陈愿突然停顿了,周行逸长长舒了一口气,抱着他轻声道:“对不起,陈愿,我真的很抱歉,我太欠考虑了。” 陈愿咯咯笑了起来,叫周行逸有些意外,他埋进周行逸怀里,胸腹笑得颤动,闷声道:“我说的你都信吗?” “虽然确实都是真的,但好像不需要你道歉。我又忘不掉过去的事,想讲的时候也不知道讲给谁听,所以这样子挺好的啊。”陈愿搂着他的脖子,忽然抬头舔了舔周行逸的喉结,轻声诱惑道,“周行逸,我们做吧,要是你随身还带套的话。” 周行逸也笑了出来,抱着他翻身跌倒在床上,沉声道:“你这是不是考验我,想诱惑我变态。” 周行逸拎起他还捆在一处的手臂,把他的上衣尽数推上去,拢着颤动的双乳说道:“真没带,带了我就真的是大变态了,乳交好不好?” 陈愿说“好”,周行逸却不动了,在长久的两两相望之后他微微扬唇,将陈愿的衣服捋下来,坐起身来从陈愿手腕上抽回自己的领带,缓缓道:“陈愿,我不介意你向我索取一切东西,我都有,我也都会给。但我拒绝成为你回避自己的工具,也不希望你把自己当作搪塞我的工具。” “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没法好好交流,只有性爱一种方式能让你满意,我无所谓做你的炮友,只是我觉得很遗憾。” 陈愿也坐起身来,这时灯塔的探照灯又一次扫来,强烈的光束从他面上掠过,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在那个瞬间,他问道:“遗憾什么?” 他久久不曾睁开眼睛,周行逸的气息欺来,他听到耳畔的回答:“遗憾我应该是可以好好爱你的。” 陈愿一颤,不知道为什么有想哭的冲动。他忽觉荒谬,睁开眼睛伸手钳住周行逸肩头,冷冷道:“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易把爱这种词挂在嘴边?你是觉得这很简单,还是这很平常?我不知道你到底拥有多少爱,才能这么轻轻松松地随便许诺别人。” 陈愿喘息着,指了指门口:“对面的那个人,我想她是很爱我的。我妈改嫁以后……对,我妈不爱我吗?可她改嫁后我都找不到她。我高一上了一学期就去珠海找肖媛了,因为没钱念书了,又不是能拿状元的成绩,靠我一个人借钱都没地方借。到珠海我在电子厂她在毛纺厂,上班上得根本见不到面。碰到排休的日子一样,我和她第一次一起去街上玩,到圆明新园看表演、看彩灯,我心里想,我要把工资全部存下来,以后我们要结婚,可以自己做主、可以自己好好生活。” “周行逸,你以为你弄那个灯光秀的时候我想的是什么?”陈愿觉得自己被刺痛被激怒了,越发慌不择言,“我想的是那时候的我们,想的是我没用。那点工资存下来又怎么样呢?肖媛也在帮我存钱,哪怕家里打电话把她一次次骂哭,她都把钱存着给我。因为她知道我身上长什么样了,她既不怕也没嫌弃,她说要和我一起赚手术钱。” 陈愿哭了,攥着周行逸的衣袖道:“决心,约定,发的誓,还有你喜欢挂在嘴上的‘爱’,都是一点一点瓦解的。”他撕扯着嗓子说道,“而且我是看着他们变心的,我不傻,我都明白。周行逸,你要觉得我好睡,我们一拍即合多睡几次,你要觉得我烦,你现在就走啊,东西我全还给你我不要你的好吗?” “口是心非都写不来了?是不是的是,不是事情的事,这里不是有解释吗?”楼上的家长忽然一阵吼,盖过了陈愿的声音,陈愿怔住。 周行逸抱过他,轻声道:“听到没有,口是心非。” 陈愿的眼泪越发止不住,他呜咽道:“你有没有在好好听我说话?你是不是二百五啊?” 周行逸慌张地去哄他,用手抹着他的眼泪,想下去给他拿点纸擦擦。陈愿拽着他不给走,哭着说道:“你是不是想骗我啊?” 周行逸顺势拽过他走到窗口,眼前亮堂了一些。陈愿抓起桌上的餐巾纸往脸上糊,周行逸拨开他过长的额发,叹了一口气:“我要是说,你是这个世上骂我最多的人,你信不信?” 陈愿抽了抽,撇嘴道:“那我和你说对不起。” 周行逸心想你对着别人那蔫巴样,你怎么不去骂肖媛骂徐展啊,你把你那些个白眼甩给他们看啊。心里不服气,周行逸却又觉得陈愿现在的模样着实是可怜,他是不擅长对付眼泪的、尤其不擅长对付喜欢的人的眼泪,此时只能强作镇定回道:“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自己想想你对我说过什么好词?” 陈愿也心虚,后知后觉自己对着周行逸确实没好气,难为周行逸基本都是好脾气。他们两个都快忘了今晚周行逸会出现的原因。 周行逸倚在窗边看着垂头擤鼻子的陈愿,无奈道:“你既然能和我说这些心里话了,那为什么不多正视正视自己内心的想法?你觉得我在骗你吗?还是你太知道我是认真的了?” “你如果陷入怀疑,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无非就是觉得我们在一些评价标准上有很大的差距。但你要知道,我们会遇见,会生出跑去开房的契机,会那么迷恋对方的身体,这本身就是缘分使然,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事,是没办法纳入任何标准去衡量、评价的事。” “我爸很有钱,是因为他是市文科状元考进了人大经济系,遇到良师益友指点挖到了第一桶金,从此以后顺风顺水。那么他的因是他会考试、会交朋友,他的果就是他有了瑞安。我很有钱,是因为我是瑞安老板的儿子,我爸的果成了我的因。那么我的果呢,也可能就是你的因。因为我是周行逸、是瑞安的继承人,也是你的爱人,所以你会得到随之而来的一切。这个逻辑很通顺,没有什么需要你纠结的地方。陈愿,命运在告诉你,你该接受的,远远不止这一点馈赠。” 周行逸慢条斯理说话的时候很有蛊惑性,陈愿的眼泪止住了,他在认真思考和分析周行逸这套不明觉厉的因果论,正在迷糊的时候周行逸又问道:“这里每天晚上都会有灯塔的光吗?” 陈愿“嗯”了一声,要去揉干涩的眼睛。周行逸捉过他的手:“刚才拍灰的,你揉进眼睛里不发炎吗?” 陈愿下意识回道:“我什么时候拍……啊,那时候啊,你不是走我前面了吗?”周行逸生气地丢下他,他拿起风衣急着赶上。 “走你前面,但眼睛长后面了,我想看看你怎么对我的东西。”周行逸想了想转而道,“你哭得稀里哗啦的出去,你姐会怎么想我?等等,她也知道隔音差,当给我上紧箍咒了是不是?”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到底还是被套路了,拉着陈愿的手往外走:“你出去洗把脸吧,这都是你第几次在我面前哭了?多来几次我可受不了。” 陈愿犟着不肯:“我又没怎么哭,和上次不一样。你衣服我不就挂在外面,你待会儿带走。还有,我只是心疼衣服贵,不是舍不得你的意思。” 周行逸看他嘴硬,把他推在窗台边上,伸手锢住他的腰:“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你再好好想想,舍得把我这个95新的丢了吗?” 话语间,灯塔上的光再一次从墙围掠过窗台,周行逸迎面向着那道强光,被迫闭上眼睛。 绵软的唇瓣印了上来,是陈愿趁机吻了他。在这一道光的吻后,周行逸睁开眼睛,笑了笑:“小时候我在姥爷家,他家离江边更近,我躺在床上看它扫进来又出去,会想塔上值守的人会不会很无聊,会不会很困。刚才坐在这里,我就想起了小时候。现在很想穿越回去,我去找你,请你来我这里玩,最好就一直呆在我身边吧。我夜里还去抓过螃蜞,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个玩意儿。” 陈愿笑眯眯地看他说些不符合年纪的傻话,过了好久才慢悠悠道:“穿越回去,你会嫌弃我这个小小孩吧?” 这时楼上又传来家长的嘶吼,周行逸蹙了蹙眉:“很有可能,你差我四岁呢,根本玩不到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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