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灯光黄得朦胧,门半掩着挡风,他俩泡着脚没说话。赵成成脚底有厚茧,怕硌得对方不舒服,总是放在下头。 冯橧不怕硌,贱兮兮拿脚背去拱他脚底,还特别喜欢让粗糙的茧蹭在自己脚面。 赵成成提起裤腿拿脚掌踩他,带着水轻轻在盆里晃。 冬天里热水也冷得快,趁水温着,他把脚伸男人腿上,难得任性道:“给俺擦擦!” 冯橧拿过一边的擦脚布,毫无异议给他擦干脚趾和指缝,常年踩在田地里的脚,粗笨又宽厚,他却觉得可爱,捧着低头亲了亲。 赵成成被闹个红脸,动着脚腕挣扎,“放开俺…像啥话哩!” 洗完脚冯橧去倒洗脚水将就关门,脸上有个红印子,是赵成成刚踢的,他捏着人家脚不放,对方一个大劲挣扎,他脸就遭殃了。 收拾好进屋,赵成成已经坐在床上,他招招手唤男人:“过来俺给你揉揉。” 冯橧板着脸钻进被窝靠他旁边,赵成成把他搂怀里,拇指按着那块红印轻轻打圈,埋汰他:“活该你,叫你不听话…” “疼……”他假惺惺委屈。 “那俺给你吹吹,给你把痛吹跑……” “不行,得亲了才能好,你亲我……” 赵成成笑捏他脸颊,“俺还啃呢!小骗子给俺正经点!” 管谁正经不正经,冯橧往下滑去贴在他胸口,搂着腰胡搅蛮缠:“你打了我还凶我,你怎么一点都不爱我……” 胡乱拱了会,他觉得怀里的腰身好像胖了点,往常穿着厚棉袄也没这么圆润,他抬起头问:“你怎么好像胖了?” “你觉出来啦?坐好,俺给你看个东西。”赵成成放开他,侧身往褥子下翻找。 冯橧坐起来好奇看他动作,被挡着视线,看不清他要拿什么。 眨眼的功夫,赵成成拿着张纸转过来,合着的白纸,他一边接一边问:“这是什么?” “你打开瞅瞅。” 冯橧展开那张四折的纸,一面模糊的黑白扇形出现在眼前,他勉强认出这是张b超图,但不知道是哪个部位,扭头问:“你生病了吗?哪里有问题?” 赵成成以为大学生啥都懂呢,得意瞟他一眼,把纸扯过一点点,按着早上大夫给他说的指给男人看:“这地方是俺子宫,这一团医生说是小娃,不过现在还是个嫩芽芽儿…” 冯橧怀疑自己听错,猛抬起头,瞪着人呆呆发问:“你怀孕了?” “是么,仨月左右了……” “可村长他们说你不能生孩子…”他仍是不敢相信。 “俺也怕是大夫弄错搞乌龙,俺把啥都交代后,他说要是干事干得凶也能成……”赵成成低头扭着身前的被单,红着脸小声说。 “那我们是真的有孩子了?!”冯橧扭头看看手里的纸又看他肚子,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真哩,比珍珠还真…俺怀啦…你的种!”赵成成笑着把他手放自己肚皮上,“你摸摸呢…” 没到显怀月份,肚皮上只有一层柔软的软肉,此刻用手应该是什么也感觉不到的,但冯橧却仿佛从这热烘烘的皮肤上感受到一种陌生心跳,一种扑面而来的悸动传遍他四肢百骸,让他想要落泪和颤抖。 他把赵成成紧紧搂在怀里,灼热的吻落在对方耳畔脖颈,而后背的双手和耳边笑意让他明白,不止他一个人对这生命满怀期待。 激动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俩人傻傻靠在一起抱着,赵成成弯起嘴角,眼泪却从闭着的双眼流下,他和大学生的缘分,大学生和小崽儿的缘分恐怕就得止步于年前了。
第二十五章 ==== 细细的抽泣声把冯橧从喜悦中拉扯出来,他微微松开赵成成,只见刚刚还笑容满面的人此时已泪流成河,他立马慌了神,无措地用手指拿剪刀剪瀑布一样去抹他泪珠,惶惶不安问道:“怎么了?是不想要吗?我不会逼你的…你不要也行……我可以陪……” “说啥哩…咋能不想要俺俩的娃……”赵成成抽噎着去捂他嘴,怕他越说越不像话。 冯橧不解,将他手握进手里亲了亲,又贴在自己脸颊边,“那你怎么这么伤心?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 赵成成看着他,浸泪的眼珠亮晶晶,像是头一回见到男人,从额头到下巴细细看了遍,但此时焦急心疼的情绪让他眉头紧蹙,嘴角绷紧,再没有平日里沉静柔和的模样。 他用另一只手抚上对方脸颊,缓缓开口:“你是俺见过最俊的汉子,瞅这眼睛鼻子和嘴巴,俺头一眼见时以为见到神仙了……”他一边说一边拿手指游走,停在两瓣形状美好的唇上。 “不晓得以后俺俩的娃娃是不是长得跟你一样好?可别像俺,啥啥不出彩…” 他压住那张欲说话的嘴,“你是个好人,往后分离了你会念起俺爷俩不?要是有机会…你能回来瞅瞅俺们不?俺没啥大愿望,你哪怕回来瞅一眼也成……” 听这话就知道他肯定想岔了,冯橧急得差点头顶冒烟,把对方两只手薅下来捏手里,语速飞快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独自一个人离开!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怪我没早点跟你商量!我早都想好了,支教结束后如果你不想跟我回去,我就申请分配来这里任教,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你!” “但现在你怀孕了,我必须把你带回城市去!你……会跟我回去吗?” 少见男人着急上火的模样,赵成成愣愣看着他,吸了下鼻涕:“你打算……以后也跟俺过?” “当然!难道你以为我会一个人回去吗?!” 被热切的眼神盯着,他心虚把眼睛撇向一旁不说话。 “你还真这么想!我看起来……看起来就这么无情吗?还是我表现得不够好,你察觉不到我的心意?!” “呀呀……俺不是那个意思么!”感觉男人快发狂了,赵成成反手抓住他胳膊,有点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俺就是……没想到你这么看重俺哩…” 冯橧没开口,不知道怪自己还是怪对方,在那低着头生闷气。 赵成成看他一副受气包样儿,靠着床头把硬邦邦的男人搂进怀里,拿手一下下捋他后脑勺。 温柔怀抱拂散心里郁气,冯橧环住他腰,声音低哑询问:“跟我一起回去好吗?城市里的医院更好,你情况特殊,这里……我实在不太放心。” “到时候生产完调理好身体你想回来我都陪你好不好?” 尽管心里诸多挂虑,但听他这样绵绵撒娇,赵成成只能纵容应道:“成,俺听你的,马上年前儿了,你先回去?过完年你再来接俺?” “不回去,我在这里跟你一起过。” 赵成成动作微顿,低头看向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一家人过年是大事儿,你别乱来…”他可不想还没见面就给人父母心里留下疙瘩。 “不是乱来,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你不要担心。”冯橧抬起头,颇为认真道。 “那…那……” “他们没那么计较这些,我家里人…还不错,我会好好跟他们说的,好吗?” 瞧他那副认真倔强的模样,仿佛自己不答应也要死皮赖脸留在这,赵成成妥协,抱着人亲了口:“成呗!跟俺一起过年。” 时候不早,一通又笑又哭后已是夜深,重新收拾了脸面床铺,俩人吹掉蜡烛拥偎进被窝,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让他们都有些亢奋,睡是睡不着的,面对着面压着又小又欢喜的声音不停小声叨咕。 …… 也不晓得冯橧咋跟屋里人说的,没过两天村头就开来辆小汽车,村里小土路开不进,车子停在村口,一对打扮体面的夫妻从车上下来,问一旁围着打牌的人赵成成家在哪。 村里人哪见过这么洋派的车子和人,再一听对方打听的地儿,马上反应过来肯定是大学生家里人,这下打牌斗陀螺的汉子,纳鞋织毛线的婆娘放下手里活儿就围拢上来,七嘴八舌问话,间隙中还差了个跑得快的去请村长。 冯父冯母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无措,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他们是传统生意人,哪种场面要如何应对已经驾轻就熟。 赵成成正搁屋里兑猪食呢,突然听见门口有人喊他,听声音还挺急,他赶忙丢下瓢去开门,外头站着个汉子正呼哧喘气,他把人让进院里,要去给他倒热水。 那人却急忙拉住他,说话时嘴边冒出阵阵白烟:“别忙活了,有人找你哩!” 汉子也不管他能不能理清现在啥状况,拖住他胳膊就要走,赵成成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捂肚子:“你慢着点!” 瞅见主人被拉走,赵发财从柴屋里出来,本想跟出去,但赵老头还在家看电视,它冲着俩人离开的方向吠几声又夹着尾巴回了院。 赵成成一路被拉着到了村长家,停下时老不高兴,埋怨道:“做啥呢投胎似的!俺脸给吹得生疼!” 院里传出阵阵说话声,那汉子推开门,转头催他:“成了,快进去吧!待会儿你就晓得了!” 赵成成抻抻衣摆,理理头发,嘀咕着:“啥大不了哩…” 一走进堂屋就瞅见两个不认识的人,瞅那样貌和打扮他一眼就确定是大学生屋里人,他立马局促起来,脚在地上踟蹰两下,没有进去的勇气。 倒是正在说话的妇人瞧见他,站起来冲他打招呼:“那是成成吗?” 嘈杂的人群一下静了,她旁边的陌生男人也站起来,被十几双眼睛盯着,赵成成突然连呆在这里都觉得难受,他低头按住自己肚子,往后退了步。 赵大海这时走出来,手撑在他背后,附在他耳边道:“成成,那是大学生爹娘,专门寻你的咧,俺瞅着不像有坏心,你跟他们说说话?” 他仿佛因为背后的手而有了力量,默默挺直腰杆,随村长一起往屋里走。 那对夫妻凑近了看更是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他努力扯出个笑脸,大方打招呼:“叔!婶!” 离他更近的女人立马应声,客气又温柔地开口:“对不起啊成成,都怪我们没打招呼冒然过来,吓到你了是不是?你别担心,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了小橧的话太着急,希望你别见怪。” 她身边的男人也温和笑着,跟着微一颔首。赵成成让这番客套话说得熨帖极了,真心实意笑起来,“婶你太见外了!俺就是没…没准备,绝不是怪你们,对了老师现在还在上课,晌午他回来。” “不着急,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见见你,麻烦你一直照顾小橧。” 女人慈爱的目光打量得他脸红,赵成成磕巴:“不麻烦哩!俺乐意照顾老师…老师也照顾俺…不麻烦,一点不麻烦…” 周围瞬间发出乐呵笑声,乡亲们应景打趣起来,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冯父差使司机拿出一早准备的烟酒,冯母接过递给村长,笑着开口:“谢谢村长和大家一直以来对小橧的关心,我们备了点薄礼,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时间仓促,后面安顿好了再招呼大家吃喝,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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