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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清冬还是乖的。 他生了病，比平时更好糊弄。 付北陆把一碗药喂下去，还没来得及去楼下拿那只乌龟，丁清冬已经睡着。 外面大雨磅礴。 付北陆把丁清冬放好，盖上被子。 想起来他白天撞到柜子上，又掀起小丁的衣裳查看伤势。 那一片比白天更红更肿，他在月光下看到上面泛出来淤青，很大的片幅。 付北陆手掌贴上去，还没摸，丁清冬惊惧地一颤，整个人缩成一团：“不要，不要打我。” 付北陆胸口一紧，“谁打你了？姓刘的？” 丁清冬其实是做梦。 他梦到自己小时候和奶奶一起去捡垃圾，有很多人讨厌他们两个，觉得他们太脏了，就把他们撵出去，还拿脏拖把往他头上脸上砸。 他眼睛里都进了脏水，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是痛的，又躲不开，逃不掉。 在梦里的感觉那样真实。 丁清冬指尖蜷缩进手掌，好像真的被谁狠狠打了一顿，泪水沿着眼尾不停滑落。 他像一条残疾小狗，蜷缩在付北陆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不停地呜呜抽噎。 付北陆难受的要命，抱住丁清冬，手臂环住他细弱的腰。 他不停亲吻他湿漉漉的汗液发尾，跟他讲“没事”，“我在”“宝贝不怕”，这些哄小孩一样的温柔话。 重复几百次，小丁才脸颊两团红，不再颤。 看样子，是真的对他存在巨大依赖性。 他这样是谁害的？ 付北陆问自己这个问题。 天空不作美，丁清冬自己傻乎乎的淋雨，跑过来找他也不敲门，是他的错。 其次呢？ 他的后腰是谁弄伤的？罪魁祸首要不要付代价？ 白色闪电划过天空，很长一道痕迹。 瓢泼的雨夜，付北陆盯着丁清冬的脸，一步步退出卧室，轻轻关上门。 他像一只在黑暗中蛰伏了太久的野兽，来到一楼的八仙桌，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信封。 二手店距离从头再来只有短短百米。 付北陆一只手把卷帘门推到最上面，刺耳的呼啦声中，他迈出脚，一只鞋踩进门前水洼里。 然后一步步淋着雨水，在雷雨之下走向小丁打工的发廊。 深夜阿阳他们几个早就睡了。 刘哥在一楼磨蹭到11点，手机玩没电，伸个懒腰，意犹未尽揉揉眼，准备上二楼睡觉。 玻璃门被人推开。 雷声混着大雨闯进屋子，令人焦躁不安。 付北陆站在门外，信封往地上一扔，叫他：“出来。” 他浑身湿透，灰短袖贴在身上，身材线条极致。 那一头丁清冬剪的短黑发朝后顺着，面色也白不到哪去，活阎罗索命一般，一身戾气。 水珠子顺着付北陆的眼眉往下巴流，他冲刘哥勾手，眼珠子黑的像黑色矿山，“别让我说第三遍。” 刘哥咽下去吐沫，往收银台躲：“付老板，有话好好说呗，大家都邻居，干啥不能坐下来好好谈？” 付北陆哐当一下，把玻璃门拽到九十度，固定在那。 他没废话，信封往刘哥脚下一踢，冷冷说：“这里头是一万块钱，多退少补，自己看着办。” “啥多退少补啊？啥意思？”刘哥还没反应，付北陆两步到他跟前，一把薅住头发，拽死猪一样把他拖到发廊外面。 “哎哟，杀人啦，付北陆杀人啦！”刘哥被扔在大雨里，嗷嗷叫唤，“好你个开二手店的，我招你惹你啦，你他妈敢当街打人？！” “老子揍的就是你。”雨下的太大，付北陆抹一把脸上的水，狠狠一拳砸刘哥脸上。“小丁脾气好，不代表我能忍！冤有头债有主，你推他一下子，还指望躲得了这段揍？做你妈的梦！” 他扔下一句，掐住刘哥脖子，又是砰砰炸裂几拳。 大雨要把整座城冲刷干净，发廊门前地势不平，刘哥不但挨揍，还呛了好几口脏水，被付北陆按在地上一顿锤，那叫一个惨。 整条街回荡着刘哥的叫声，大家都听见他求救，却没一个出来阻止。 付北陆发泄个痛快，这才往后撸一把湿发，问：“长记性了么，往后还欺不欺负小丁？” “哎哟，不敢了！可不敢了！”刘哥吱哇乱叫，捂着自己膀子，“付老板，你啥时候跟小丁这么好了？我不就推了他一下，你还专门跑来揍我一顿为他出气，至不至于啊！” “他腰要是坏了，今天你就不止挨揍，还得坐轮椅。”付北陆冷笑，“1万块，我就照这标准做的。对事不对人，再有下次我可就不顾这点邻居情分在店里揍你了。到时候弄坏东西刘哥可别算我头上，毕竟我这人记仇的很。” 刘哥不敢吭声，痛的龇牙咧嘴，不敢骂一个字。 阿阳他们在二楼听着动静。 半天等付北陆走了，才跑下来，一个两个撇嘴说刘哥：“你瞧瞧，都说了让你别惹丁哥，他背后有人。” “我他妈哪知道他背后有人？！”刘哥像挨了一刀的猪精，龇牙叫唤，“甭他妈看热闹了，赶紧把我扶起来，去医院！” 阿阳翻个白眼，念他是老板小舅子，还是帮了一把。 结果还没碰到刘哥胳膊，他又叫唤起来：“哎哟疼死我了！他妈的，姓付的，敢这么对老子，我早晚让你好看！”
第33章 深有体会 === “你让谁好看？”阿阳忍不住吐槽他，“你跟个猪羔子成精似的，没付哥高也没人家一身腱子肉有力气，他一拳能给你揍趴下，你还让他好看……” “你他妈说什么？”刘哥不愿意，瞪眼。 “没。”阿阳缩脖子，叫来出租车把他弄进去，“我说，你还是好好养着吧，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可甭嘚瑟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忍不住骂刘哥犯贱。 你要不招惹人丁哥，能挨揍么？ 哼，活他妈该，让你贱！ 连阿阳都憋不住狠狠骂他。 …… 丁清冬睡了一晚上，再睁开眼，浑身还是难受。 小树抱着一只碗，坐在床边吃鸡蛋羹。 瞧见丁清冬醒，一愣，冲下头喊：“爸爸，小丁哥哥醒啦！” 付北陆正和上门卖石英钟的人清算。 闻声答应一句，让小树问丁清冬吃不吃饭。 他嗓音洪亮，小树就没转述，看着丁清冬：“你吃不啦？” 丁清冬摇头，浑身跟散架似的，也起不来。 “我爸爸说你发烧了。”小树捧着碗又吃一大口，喷香，“你为什么发烧了？是不是没穿厚衣服？” 丁清冬眨眼很慢。 这是夏天，他为什么要穿厚衣服？ “我爸爸说夏天感冒最难受。”小树边吃边说，“明天早晨我就开学了，爸爸本来还说中午带我去外面吃肯德基呢，小丁哥哥发烧不能吃鸡肉，爸爸就给我叫一个鸡肉卷，然后他给你做别的。” 丁清冬扯动声带，问小树：“现在几点？” “现在才9点。”小树说，“我们家12点才开饭呢，要是你12点之前能好，我的鸡肉卷分你一半，咱俩一起吃。” 丁清冬抬手想摸摸小树，结果胳膊沉的压根起不来。 他已经很久没生过病。 可能昨天受的刺激太大，加上淋了雨，才把所有病症激发出来，来个大的。 “小树，你饭吃完没？”付北陆端着水和糖浆上来，“快点，鸡蛋羹凉了拉肚子。” 小树嗯一声，勺子挖的更多。 水和药放床头柜，付北陆拿出温度计，顺着丁清冬领口进入，放他左胳膊下。 手掌贴人额头，他问，“看着是没昨天严重，但头还是热。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丁清冬嗓音沙哑：“都。” “浑身都不舒服？”付北陆失笑，“发烧肯定不得劲。你下次还淋不淋雨了？” 他像爸爸责问小朋友，语气娴熟又亲密。 丁清冬把脑袋扭到一边去，嗓子疼的不想说话。 付北陆把手帕给他擦了擦汗：“我给你买了成人的药，是胶囊，还有一点糖浆，祛风寒的。要是没那么烧，就先不用吃布洛芬，不然胃就坏了。” 窗帘拉开，阳光落在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丁清冬眼眶发热，很想哭。 “谢谢。” “不用谢。”付北陆坐在他身边，说，“你能赶紧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昨晚小丁为什么大半夜跑到他门市前坐着，他不知道，也没问。 发烧得难受好几天，付北陆想让丁清冬好起来，剩下再说。 小树吃完鸡蛋羹，抱着碗下去刷。 房里剩下两个大人，付北陆俯身亲了丁清冬一下，“小丁，付哥心疼你。赶紧好起来吧，太遭罪了。” “你别离我那么近，会传染。”丁清冬睁开眼，眼睛湿漉漉的，“我不会照顾人，不想你倒下。” “放心吧，我这体格子不会倒下。”付北陆一笑，“中午想吃什么？” 丁清冬说：“螃蟹。” “什么？” “想吃螃蟹。”丁清冬吸了吸鼻子，语速很慢，“付哥，相同的血液真能证明谁是谁的孩子吗？万一是他们弄错了呢。” 付北陆没明白：“你是说小树？” “我说我自己。”他想起昨晚，想起来胡兰英和夏正松，还有那见面就充值上的一千块，心里像打碎水银汞柱一样窒息。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搞错了？”丁清冬怀疑的声音很轻，连他自己都快听不到了，“像我这样的畸形，怎么可能是有钱人家的儿子，怎么可能啊。” 或者说，他连儿子都算不上。 他只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异类，一个双性儿，一个走哪儿都被嫌弃的怪物。 “话不是这么说的。”付北陆抬手，把丁清冬被汗液打湿的发顺到一侧，露出光洁额头，“你是很重要的存在，是世界构成的一份子。打个比方，就像很久之前那些挖矿工人并不知道哪里能采到最大、最有价值的矿，他们只是根据老板指示干活，等待撞大运发家的那一日。” 丁清冬躺着，静静看他。 “我也是一个挖矿工人。”付北陆说，“但我已经挖到金矿了，而且很大一座。” 他不知道这样说小丁能不能听懂。 但这是最直接的方式，能让丁清冬明白他是金子，不是砂石，更不是满地不值钱的软沙。 “小丁宝贝对付哥来说，就是那块我偷偷藏起来的金子。”付北陆攥着丁清冬的手心，给他用酒精棉球降温，“所有希望都压上了，揣进兜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矿场，带回家。等矿场所有的东西挖完了，我再抱着这块金子偷乐到天明，用它致富发家。” 丁清冬声音闷闷的：“可你怎么知道你抱着的是金子，不是贴了一层金箔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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