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穿过黑漆漆的操场,出了校门打着手电筒沿着乡间边散步,接着点燃一支烟,淡淡吸了口,李凯给的这种烟不那么呛嗓,陶乐把它夹在指尖走了很远,最后吸了一半烧了一半。 在吸第二支时,陶乐渐渐习惯烟的味道,甚至觉得内心挺平静的,他估计是尼古丁发挥了效用。 他边散步边思考着和余晓的关系,如果余晓在这段时间来找他,那他们大概率就和好了。 但是林麦呢?林麦还是存在于他们之间,一时间他也犹豫起来,因为林麦对自己的影响比想象中还要大。 陶乐无法不介意,而余晓依旧不得不去照顾他,但是让余晓不去照顾呢?林麦没有自己的父母照顾他吗?陶乐叹口气,一根烟燃至末端,他觉得自己没法让余晓放弃林麦,林麦那个样子明显家里人都不管他。 手机铃声在大山中响起时,异常响亮。 陶乐从裤包里掏出手机,看见余晓的名字眼含笑意接了起来:“前男友,你骚扰电话打得这么频繁啊?” “嗯,想和你说会儿话。”余晓说。 “行,你说吧,我听着。”陶乐把烟灭了。 “你旁边有人吗?” “没人,我在校外散步。”陶乐说。 “心情不好吗?” “挺好的,前几天倒是不怎么样,今天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了,就还行。”陶乐的耳边是阵阵虫鸣,大山里的夜晚很是凉爽。 “我……买了明天的票,可能下午能到。” “到镇上后,你再买些画材带来吧。”陶乐想起昨天张楚说的话。 余晓问:“好啊,买多少?” “你看着买,100个学生用。”陶乐说,“等你到了,我想让你给他们上美术课,这个学校的孩子从来没上过美术。” 余晓笑了笑:“行。” “对了,明天我要去学生家里一趟,等会儿我给你发个手机号,是我室友的,你明天到了就先联系他。”陶乐教的有个学生有三天没来上课了,他想去学生家里看一看。 “好。” 陶乐收了线,回房间后他跟张楚和李凯说了一声明天自己的朋友要过来一趟。 两人爽快地应下了。 翌日清晨,陶乐和两个学生一同走山路去那位同学的家里,天气不是很好山上被雾罩着,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到那位同学的家时正巧下起了小雨, 女学生的家是一栋红壤墙面瓦片屋顶的老房子,一头猪关在房旁的圈里,睡得正酣。 陶乐站门前敲了敲,过了会儿屋内传来几声重一脚轻一脚的脚步声,门从内被拉开,一位跛脚的中年妇女用方言问他:“你找哪个?”她边问边看了看一旁的两个学生。 “我是黄小静的老师,您是她母亲吗?” 中年妇女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老师欢迎欢迎,我是她妈,来屋头坐,黄小静去她姨妈家了,一下就回来。” 陶乐笑着用手掌推着两个学生进到屋内,然后说:“阿姨好,是这样的,黄小静有三天没来上课了,我是来家访问问情况。” 黄小静的母亲脸面露难色:“老师,也不是我不让孩子去学校,他爸在外地打工,我前几天又摔了脚,”说着她撸起裤管,脚踝那个地方肿得高高的:“现在干不了活,我家几个大点的都在镇上读中学,家里的猪和鸡没人喂就要饿着了,最近还是地里忙的时候,我又受伤,我家小静只能在家里帮忙,她今天去她姨妈家叫人了,如果找得来人的话,她下周就回去上课。” 打量屋里的陈设不难看出黄小静家的贫困,她就是那每天走山路去学校的孩子之一。 陶乐想了想说:“行,那我明天把她的作业带来吧,如果后面实在没办法我等没课的时候来给她上课。” 陶乐话音刚落,黄小静身上披着雨星推门进来,看到陶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紧着嗓子局促地喊了一声“陶老师”。 陶乐应声冲她笑笑:“好几天没见啦,小静。” “陶老师,你怎么会在我家?” “我来给你做家访,问问你怎么没去上课。” 黄小静点点头,她母亲在一旁问她:“你姨妈咋个说?” “说我哥下周得闲。” “要得要得。”黄小静的母亲笑道,然后转头看着陶乐:“老师,那我家小静下周回去上课,今天麻烦你大老远过来了一趟。” 陶乐摆摆手:“不麻烦,应该的。”说完笑看着小静:“下周我们要开始上美术课了,你一定要来啊,小静。” 黄小静重重地点了点头。 窗外的雨下大了,黄小静的母亲又留三人吃饭,陶乐见推脱不掉,就留了下来。 黄小静去菜地里割了些韭菜,中午给他们煮了个韭菜面。 吃了午饭,雨势还不见小,陶乐在收到余晓到学校的信息后就有些想回去了,黄小静的母亲怕他们走山路不方便,去隔壁邻居家问了问,邻居很热情,马上答应说骑摩托把陶乐他们送回学校去。 黄小静家没有多余的伞,只能把家里用来盖土的薄膜撕了一块给陶乐披着,陶乐将薄膜绕在头上,然后在腰部打了一个结跨上了摩托车。 全程陶乐都被雨水淋得睁不开眼,大雨滂沱满山泥泞,途中轮子打滑了几次,骑车的大叔技术不错,好几次都化险为夷,然而快到学校时还是翻车了。 陶乐摔在地上,手臂因穿短袖的缘故被树枝刮到了,除了全身湿透形象有些狼狈以外其他部位倒是没什么大碍,到校门口时,陶乐想给大叔结车费,但大叔笑着拒绝后带着一身泥泞跨上摩托骑走了。 大叔消失在视线中,他一瘸一拐地往宿舍走,老远就见到余晓在房檐下站着,眼泪霎时从眼眶中涌出。 余晓冒着雨朝他跑过来,边跑边脱外衣,跑到陶乐面前后立刻把外衣罩在了他头上,把陶乐半揽着带进自己怀里:“你怎么一身泥,摔跤了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余晓的呼吸就在他的头顶,陶乐摇摇头,庆幸天空下着雨分不清鼻涕、眼泪和雨水。 余晓揽着他往宿舍走,另一手搓了搓陶乐的脸,轻声问他:“冷吗?” “不冷。”陶乐回答余晓。 回房间后,陶乐见屋里没人,把门关了,从热水壶中倒出热水,又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脱得只剩平角内裤,可没想到自己全身这么湿,连内裤都在滴水。 余晓在一旁看着,发现了他手上的擦伤,问他:“手怎么了?” “哦,刚刚坐摩托摔了一跤,没事,只是被树枝划了一下。”陶乐拧头看看伤口说。 “我带了创可贴,等会儿给你贴一下。快用热毛巾把身上擦一遍,穿上衣服,不然会感冒的。”余晓说打量着四周问,“你衣服在哪?我帮你找找干净衣服。” 陶乐“嗯”了一声,边擦身体边说:“行李箱在右边这张床下面。” 余晓蹲下身帮陶乐找出干净衣服,等陶乐擦好身体后递过去。 陶乐接过把衣服换了,然后问他:“你吃过饭没?” “在车站随便吃了点。” 余晓扬着下颌指了指那张放着之前他送给陶乐的大头狗的床问:“你睡这?” “啊,对。”陶乐走出屋外将擦身体的热水倒了,返回屋内时眼神瞟到自己床上的那包黄鹤楼,他眼疾手快地把它丢到了下床,解释道:“我室友的烟,不是我的。” “……嗯。” 陶乐问:“那你今晚只能睡我室友的上床了,学生的床比较小,怎么办?” “没事。” 陶乐点点头,看着余晓说:“蚊香送到了,你在这待多久?” 余晓回望他:“你想我待多久?” “……嗯,学生们很想上美术课,你能给他们上美术直到我支教结束吗?” “可以啊,”余晓的眼神很深邃:“但是,我问的是你想让我待多久?” “一直。”陶乐靠近他,把头放在了余晓的肩上。 陶乐的头发湿湿地挨着余晓的肩窝,余晓的手迟疑了一会儿抱住了他:“那我们……现在算和好了吗?” “如果没和好的话,你就不能抱我。”陶乐说着抬头看着余晓的眼睛:“你现在要松开我吗?” “不要。”余晓回答。 陶乐笑了笑:“余晓,你真的,”陶乐没把“像个笨蛋”说出来,而是补了一句,“算了,没什么。” 然后他凑过去亲了下余晓的脸。 余晓捧着陶乐的脸朝他吻下去,先是温柔地磨了磨陶乐的唇角,然后探出舌尖去舔陶乐的唇缝。 陶乐张口也伸出自己的舌去碰余晓的舌尖,他们闭着眼吻了好一会儿,呼吸慢慢急促起来,这时房间门的锁响了一声,陶乐吓得赶快推开余晓,用手背擦了下唇上的唾液。 张楚出现在门口:“哎?陶乐,你回来啦,那个学生是什么情况?” 陶乐抿了抿唇,偷偷朝余晓看了一眼,说:“她妈妈脚受伤了,她得在家帮忙干几天活,下周能回来上课。” 余晓站在旁边呼吸还未平缓,似笑非笑地望着陶乐。 “那就好,对了,画笔是不是你让你朋友买的?他居然买了100套!” 陶乐点头:“我朋友是建筑学专业的,他可以给孩子们上美术课。”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明天把画笔先发给学生,然后问问这儿的老师能不能给孩子们每周加一节美术课。” “两节也行。”余晓说,“我这边都方便。” 张楚过来和余晓碰拳:“帮大忙了,兄弟。” 余晓笑着摇摇头。 后来学校领导给学生每周加了两节美术课,没上课的时候,陶乐会去教室旁听,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余晓站在讲台前给学生们讲课,陶乐坐在下面。 但没人知道他们是一对恋人。 遇到两人都没课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在学校那棵很大的桑葚树下纳凉,余晓很招小孩子喜欢,所以有时会被女孩子叫去帮忙绷皮筋。 余晓185的个头站桩一样在树下和另一个小女孩绷同一根皮筋的场面颇为滑稽,陶乐在一旁笑着拍照。 余晓朝他招招手:“陶老师,你到对面去绷着,让小燕玩一下。” 陶乐还是第一次听余晓这么叫自己,莫名觉得余晓的声音念出这三个字时比其他人念得好听,他红着脸站到余晓对面把那个叫“小燕”的女孩子换了下来。 傍晚时分,两人吃了饭走到校外闲逛,乡间小路旁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他们到无人处悄悄牵起了手,走了十来分钟。 然后,余晓的手机在兜里震了几下,一个许久未见的名字出现在他手机屏幕上。 是林麦发来的短信,接连四条都是问余晓为什么这段时间没有联系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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