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条短信过后,余晓的手机在他手掌中响了起来,林麦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陶乐想要回避,余晓握住了他的手腕,说:“别走,你就在我旁边吧。” 陶乐沉默地站着,余晓按了免提接通。 “余晓?” “嗯。”余晓问,“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应该还行吧,对了,你最近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在云南,陶乐他支教的学校。最近是林苏陪你看心理医生吗?” “嗯。”林麦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如果没有陶乐,你会喜欢我吗?” 余晓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然后说:“林麦,我真的一直都是把你当普通朋友。” “我知道了。”然后林麦就把这个电话挂了。 陶乐看着余晓说:“其实,我一直都在吃林麦的醋,我……没你想得那么坦荡。” 余晓抱了抱陶乐:“嗯,以后我都不和他单独待在一块儿了。” 陶乐搂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哎算了,但是能不能别那么频繁地待在他身边,因为我也有需要你的时候啊。” “好。”余晓吻了吻陶乐的额头。 林麦挂断电话后,目光沉沉地看着城市楼群,楼顶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很乱,他双手一撑爬到了女儿墙上坐着,然后上下翻动着手机通讯录,退出通讯录后他点进了相册,出现在他屏幕上的,是一张陶乐和余晓的合照。 余晓亲着陶乐的脸颊,两人笑得很阳光,看起来很幸福,幸福到林麦觉得有些刺眼。 他呼出一口气,把手机揣回了上衣口袋,然后手掌撑在身体两侧看着天边的夕阳。 夕阳泣血,将摩天大楼的玻璃映得发红,楼下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是停不下来的车流声。 每个人都能在这个世界找到自己的位置,都能像上了发条一样转个不停,林麦想,为什么只有自己的时间好像是静止的,为什么不能有个暂停键让大家都停下来。 直到太阳完全落山后,林麦站了起来沿着女儿墙踱步,风很大楼下的人如蝼蚁,他有些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双手也开始发颤,也愈发感到兴奋。 但他意识到自己的兴奋不是由于这栋楼的楼层很高,而是躁狂期降临了。 他沿着女儿墙走了两三圈,大风刮过,但这没让他冷静下来,而后他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那张幸福的照片盯着看了许久,最后冷着脸给一个陌生号码发了出去。 附上了文字:陶叔叔您好,我无意打扰你,但请问你是否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呢? 他知道余晓这辈子都不会选择自己了。 但是陶乐就会坚定地选择你吗?余晓。
第64章 中篇-第六十三小 那夜回去后,陶乐睡得很沉,一觉睁眼便是七点五十,而早上八点他正巧有一节课,站在宿舍的水龙头前用水抹了一把脸,匆匆漱了口他回到宿舍摸了下余晓的脸,而后便抬脚往教室赶。 陶乐的手机忘了调成静音,刚讲了十多分钟课就在课上响了一次,他用余光扫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陶越给他打来的,便把屏幕按熄了,然后将手机调成了静音,然而挂断那个电话后,陶越又接着打了五六个电话进来,手机在讲台上嗡嗡震个不停,陶乐索性把手机关机了接着给学生上课。 这堂课下了,他边下楼边拿出手机把机开了,看着那一排陶越的未接来电拨了回去,听着听筒传来的忙音,他朝宿舍的方向看了眼,笑意便爬上了眼尾,只见余晓坐在宿舍外的藤椅上晒太阳,书搁在脸上,人似乎是睡着了。 电话通了,他朝电话那头问道:“怎么了爸?我刚才上课呢,就没接你电话。” “你支教什么时候结束?”声音听不出情绪,但似乎比平时严厉一些。 陶乐漫不经心穿过操场:“还有俩礼拜。” “你和小余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莫名,陶乐愣了下才说:“啊……是啊,怎么了?” “他也去支教?” “没啊,就是……”陶乐整理了一下措辞继续道:“这里的孩子没上过美术课,我告诉他之后,他也正好有空就过来上几天美术。” “是吗?” “是啊。”陶乐觉得今早的陶越有些不寻常,但哪里奇怪他又说不出,他惶惑地问:“到底怎么了爸?” “你和小余什么关系?” 陶乐的脚步停了下来,心里打了个咯噔:“什么……什么关系?” 余晓不知什么时候醒的,坐直了身子,在离陶乐十多米远的地方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余晓跟你是普通朋友?” “爸,我……我们……”陶乐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普通朋友吗?!”陶越的声音变成巨大的喝斥,“你他妈的怎么乱来?” “……爸。”陶乐的声音抖了抖。 “别叫我爸!跟男人谈恋爱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你活二十年活昏头了你!” “爸……我,我没法儿喜欢女孩子。”陶乐没想过这个秘密会在今天暴露在父亲的面前,可他不想继续瞒着了,一个谎言的成立总要更多的谎言来圆,他期望自己的坦诚能换来父亲的理解。 “什么叫你没法儿喜欢女孩子?你跟我讲讲!让我也学学两个男的到底怎么谈?!”陶越在电话那头剧烈咳嗽起来。 “爸……”陶乐虚脱地蹲到地上,“男生跟男生恋爱,就跟男生和女生谈是一样的。没有法律规定我们不能这样!”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这种话你都敢说出来!你敢当着你妈的面说你爱上了一个男的吗?如果你妈还在!你就不会这么乱来!你说!你是不是在怨我,怨我给你找了后妈,所以你做出这种事来?!”陶越咳嗽咳得像是一列老旧的火车,零件即将散了但还拖着车身。 “我妈……如果我妈还在,她会理解我的。”陶乐的眼泪慢慢溢出,有脚步声朝他靠近,但他全然不觉。 “理解你?!她怎么理解你?!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回家来!” “我回不了,爸,支教期还没结束。” “那你就当以后没我这个爹!我也没你这个儿子!你没爹了正好,要跟男人胡搞你就去!没人管得了你了!”陶越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陶乐擦了下眼泪:“爸,别这样……我们有纪律,我回不来,等我这边结束了,就回来当面和你说,行吗?” “你真是病入膏肓了!陶乐!”陶越把电话挂了。 陶乐颓然要坐在地上,余晓站在他旁边捞了他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声音沉沉问道:“叔叔……知道我们的事了?” 陶乐面如死灰点了点头,心中如疾风骤雨掠过,事已至此,他不知该怎么面对陶越。 余晓伸手抱他,又把他松开:“没关系,我和你一起面对,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就一年,总有一天,他会理解我们的,就像我妈一样。” “他……会吗?” 余晓摸了下陶乐的脸:“再不行就转成地下恋情先拖着。” 陶乐垂下头脑中似一团乱麻:“我爸让我回家去。” “等支教结束,我陪你一起。” “……嗯。” 出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面对自己的亲人,陶乐无法不在乎陶越的想法,毕竟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母亲,更不愿让自己的父亲为难。 以前,他和余晓在一块儿总时不时聊“出柜”的事,但假设的所有情况里从来不包含突然被撞破,也不包括隔着几个城市气势汹汹的电话质问。 针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后来的两周陶乐和余晓商量了对策,等支教结束两人和陶越坦诚地谈一谈,若是谈得不顺利就先转入地下恋情,只要一直坚持在一起,没人能将他们分开。 支教生活并没有因一场“被迫出柜”改变什么,他们照旧上下课,照旧树下乘凉,日子一天天推移,一眨眼便到了回家坦白那天。 本是回家,但又因出柜的事悬在二人头上亟待解决,使二人的心情沉重面如逃荒。 余晓在火车的小桌板下将陶乐的手拿到自己掌中握着,陶乐朝他看去,露出一个稍显疲倦的笑容,余晓伸过手去把他蹙着的眉头抚平:“会好的。” “嗯。”陶乐偏头靠上余晓的肩膀,余晓调整着坐姿好让他靠得舒适一些。 宽阔的肩支撑着陶乐使他心安,也使他坚毅。 他们已经不在乎两个男生的牵手与依靠会惹来哪个方向的异样眼光,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心中也只有彼此。 列车沿着铁轨轰隆隆地在层层叠叠的山峦中穿行,偶尔会途径几段漆黑漫长的隧道,驶离后,视线豁然开朗,阳光始终照耀着金黄的麦田。 陶乐拧开家门的门锁时,站在客厅的陶越正朝他望来,手还拿着一张医学影像片,林玲站在一旁神情也有些始料未及的意味。 陶乐没留意陶越手中拿着的东西,站在门口怔然喊了声“爸”。 陶越似是没料到儿子今日回来,眼睛瞪得极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你看看你做的混账事!”说着把桌上的手机砸到陶乐的身上。 陶乐没接住,硬生生看它“哐啷”一声坠在地上,屏幕上是余晓亲吻自己的照片。 陶乐抿抿唇,虚扯了一下余晓的衣角把他拉进屋内,然后把门关了:“爸,我们只是谈恋爱,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陶越看到余晓顿时剧烈咳嗽起来,满脸涨红:“你还敢把人带回家里来,之前说什么带个朋友回家过年,原来还有着这层见不得人的关系!” “我们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陶乐的喉咙呜咽着,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亲耳从自己父亲的口中听到“见不得人”这种评价还是让他心如刀绞。 “那你是觉得你们很光彩吗?!那你出去大街上喊一喊,说你是同性恋!说你爱的是一个男人,说你跟男的上床!” “爸,你不要这样……男的和女的能在一起,为什么不能跟男的在一起?”陶乐话音未落便被气急的陶越迎面掌掴,他的脸猛然受力侧向一边,眼泪直直掉出来。 林玲哭着过来拦着陶越:“老陶!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打孩子!” 陶越棱着眼睛,推了林玲一把:“他今天不把我逼死他不甘心!” 余晓把陶乐护在身后:“叔叔,我们是认真的……希望你能成全我们。” 陶越一脚踹向余晓的腹部:“你他妈的从我家滚出去!我儿子就是被你这种人带坏的!” 陶越的力气很大,余晓登时被踹坐在地,碰翻了门口的鞋架。 “爸!”陶乐呜呜哭着,跪到地上:“与他无关,没有他,我也是喜欢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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