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越扬起手掌还想落下第二掌,林玲狠命拽着他:“老陶,有话好好说,他们都是成年人了。” 陶越大口喘着气手掌聚成拳在自己的胸口捶打了几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林玲拍着他的背,脸上挂着泪:“小乐,你带余晓先出去吧,让你爸冷静冷静,晚些时候我联系你!” 陶越扯着嗓子吼道:“走吧!走了别再回来!” 余晓拉着陶乐站起来,已经知道今天是无法冷静沟通了。 陶乐红着眼推着行李离开了自己的家。 昏黑的楼道里,余晓重重将陶乐摁进自己怀中,喃喃重复着:“没事的,没事的。” 陶乐低低啜泣,沉重的情绪几近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们在家附近找了一家酒店暂住,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吃饭,七点过后林玲打来电话,问到了酒店房间号,找了过来。 房门被敲响,陶乐拖着步子去开门,只见林玲拎着保温饭盒在门口站着。 陶乐喊了一声:“阿姨。” 林玲叹口气进到房间内:“你俩吃饭没?” 陶乐摇摇头,把房门关了。 “我做了点小菜,你们随便吃点,不管发生什么事,饭总是要吃的。”林玲把饭盒放到桌上,招呼余晓过来:“小余,你过来坐着吃点,对不住了,让你受了陶乐他爸一脚。” 余晓坐到桌前说:“……没事。” “小乐你也过来坐着吃点,你爸他是气糊涂了,他不该打你,但你们这个事,唉。”林玲擦了擦眼泪,“小乐,你知道阿姨没法生孩子,虽然你从没叫过我一声妈,但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亲生儿子,我没什么立场劝你,只能尝试着理解你,你爸总有一天也会尝试着理解你。他现在还在气头上,又生着病……你跟余晓先回学校吧,过一阵子等他气消了,再和他好好谈谈。” 陶乐愕然道:“我爸……他怎么了?严重吗?” “你也知道你爸抽烟厉害,前段时间胸痛又老是咳嗽,就去医院检查了一下,没事,医生说就是肺炎。” 陶乐神情低落:“还摊上我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 “胡说什么,能成为亲人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快把饭吃了,我看着你们吃,吃完我还得回医院去呢。你们两啊,明天先回学校去吧,是不是也要开学了?” “嗯。”陶乐点点头。 “那就用心学习,别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阿姨查过资料,你们这样的世界上多的是,好多明星也是,你爸现在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但是他是爱你的,总有一天会接纳你们。” 陶乐点点头,眼泪落了一颗在饭里。
第65章 中篇-第六十四小 返校后,陶乐和余晓照常上课,步入大三两人都有继续升学的念头,陶乐开始留心和准备东大的计算机科学系修士考试,余晓也一边准备着作品集一边关注能申请的院校。在学期到一半时,余晓收到了UCL的教授发来的慰问邮件,并告诉了他申请时间。 余晓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陶乐,而是考虑了一周后回绝了教授的好意,他不想和陶乐异地恋,于是关注了一些日本的院校,并锁定了几所,悄悄准备起日语,直到被陶乐抓了个正着才坦言自己确实有意愿报考日本的院校。 陶乐挑挑眉看着余晓桌上的新标日课本:“哟,这什么啊?新标日初级。” 余晓笑了笑:“申请日本的学校,我们就只用异地我大五那一年,然后你爸那边再过几年也想通了,我们不就迈入人生新阶段了?” “唷,想这么远啊,晓哥。” 余晓点点头郑重其事道:“规划了一个光明的未来。” “你倒是以后别后悔。”陶乐在旁边打着游戏笑道。 “怎么会?” 这半个学期,陶乐每次和陶越打电话都会被挂断,只能通过林玲了解父亲的身体情况。 陶越的身体治了几个月都不见好,咳得越来越严重,这让陶乐有些担心,但陶越现在完全不理他,他只能通过林玲说服陶越来自己这边的大医院检查。 总算在临近学期末的时候,陶越被劝动了,预约上一位很有名望的呼吸科专家做肺部检查。 刚知道这消息的那周末,陶乐便买了个果篮去了医院探望,怕陶越看见余晓着急上火,他没让余晓跟着。 林玲来住院部楼下接他,陶乐在一旁忐忑问道:“林姨,你跟我爸说我今天来找他了吗?” “没说,没事儿,他的气啊早消了,上次我跟他说你在准备考研究生,他还问你想报哪所呢。” 闻言,陶乐神经稍放松一些:“那就好,那等会儿我上去他应该不会揍我了。” “瞎说什么,哪能在医院揍你,你爸再气也不会这样。” 陶乐耸耸肩跟着林玲走到病房门口,看见陶越正躺在病床上打点滴,病房里的其他病友都不在,陶越一见到他脸就垮下来:“你来干什么?” 陶乐走过去把果篮放在病床旁:“爸,别生气了。” “你们分了没有?”陶越问。 “没分,我跟他……分不了。”陶乐不敢看陶越的眼睛,“爸,我喜欢他,男生喜欢男生就同男生喜欢女生一样,我喜欢他,爱他,就像你爱我妈一样,不……比你爱我妈还爱,除了他,我这辈子不会再爱任何人了。”但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抬头与陶越对视着。 陶越咳了两声,声音好似一把音不准的破旧提琴拉出来的:“你给我滚出去!”没有怒火,只是一句决绝的命令。 林玲在陶乐身侧扯了扯他的手袖:“小乐,要不你今天先……” 陶乐叹口气,对陶越说:“我下周再来看你,检查结果出来……和我说。” 陶越一言不发把眼睛闭上了。 然后陶乐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医院,回公寓后告诉余晓他两这场游击战看来是要打上好几年。 余晓摸着陶乐的头问他:“还能抗得住不?” “扛不住还能怎么办?”陶乐垂下头坐到余晓身边,把全身的重量都卸在余晓身上:“老爸得要,男朋友也得要。” 余晓把陶乐抱在怀里:“等工作了就好了。” 只是陶乐和余晓都没想到,这场游击战根本持续不了那么久了。 陶乐刚上了两天课,林玲的电话就在陶乐下晚课的时候打了进来,说检查结果出来了,让陶乐做下心理准备,林玲抹眼泪的声音传进陶乐的耳中。 陶乐的心一下滚到了肚子里:“医生怎么说?” “肺癌,晚期。” 陶乐从教室回公寓的路上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怎么办…… 杨心离世那天他还记得,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等熄了的时候,他就只看到白布,他爸拦着他一眼都没让他看看布下面的样子。 他扒拉着陶越的手一直喊一直喊:妈妈你看我一眼啊,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妈妈你看我一眼啊…… 杨心再也不能看他一眼了。 他再看到杨心时,杨心已是火化炉里推出的骨灰,再后来很多年过去了,他看着杨心的遗像始终觉得杨心不长照片上的模样,和记忆力的杨心对不上号。 陶乐全身都是冷汗,羽绒服很厚但他浑身都那么冷,他很想回到公寓里,回到余晓问暖的怀抱中。 上楼的每一步腿都在发颤,到门前时他甚至没力气拿出钥匙开门,他只是颓然伸手拍了拍门,然后在余晓打开门时整个人陷阱余晓的怀里。 “怎么了?陶乐?”余晓抱着他把门关上,有些惊慌。 他从来没见过陶乐这个样子。 陶乐的脸开始发麻发僵,眼泪跟着掉下来,先是呜咽然后是无声地流泪:“余晓……我爸他……病得很严重,我还这样气他,可我生来就是个同性恋啊……” 陶乐的腿一点儿力气没有,扑在余晓怀里整个身子都在往下坠,余晓拥着他沉声问道:“检查结果怎么说?” “肺癌,晚期。”陶乐捂着头颓坐到玄关的地上哭出声:“我爸说的对,我就是在往死里逼他……我逼走了我妈还不算,还把他逼到医院里去了……” “陶乐,不要怕,肺癌是可以治的,很多肺癌病人带着癌一样活了很多年。振作起来,我们先到医院去,听一听医生怎么说。”余晓蹲到陶乐面前将他揽进怀里:“乖,不哭了。” “我如果把我爸逼死了怎么办啊……他根本不想见到我。”陶乐在余晓的怀中啜泣。 “他怎么会不想见到你,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他唯二的牵挂。”余晓轻轻拍着他的背。 等陶乐缓和了情绪,余晓柔声问他:“怎么样?平静些了吗?接下来就是一场恶战了,你爸要抗癌,你不能先垮了,知道吗?我撑着你呢,别怕。” 陶乐点点头,哭声已经止住了。 “那我们现在去医院,今晚先听医生的治疗方案。” “……好。” 他们收拾了东西连夜赶往医院,剩下半周的课都请了假。 两人到医院时,陶越已经睡着了,陶乐在门口看了看就跟着林玲去医生办公室了解病情,目前的治疗方案是化疗至少6个周期,配合免疫治疗。 但是医生和陶越谈这个问题时,陶越有些抗拒,原因是费用太高了,他给医生说他儿子还想去日本留学,问这套治疗方案治疗下来能活多久? 医生说如果效果理想,也有很多病人带癌活了5到10年。 陶越当时说还要再考虑考虑。 陶乐在一旁听着心中满是悲伤,余晓告诉陶乐,自己这边还有十来万存款,钱的事暂时不用担心,得先说服他爸答应治疗。 陶乐应了,晚上在床边守了一夜。 前几日,陶越看到陶乐时没有赶他走,也没有与他搭话。 陶乐也不急着劝陶越,怕他太过于抗拒,只是默默陪着他,点滴挂完了就让医生来换,到了午饭时间就去食堂给他打饭,晚上时间他和余晓轮流着守在病房外面。 周末时,陶越才忍不住问他:“现在不是期末吗?你怎么天天在医院里。” “还有一两周才到期末。” “回学校去,我这里不用你操心。” 陶乐只请了半周的假,也该回学校了,但总放心不下陶越,看陶越这几天没那么抵触了,和他聊起了治疗方案的事:“爸,我可以不去日本留学,但是你的病得治。” 陶越闷着没说话。 “医生也跟你说了积极治疗很多病人能带癌活很多年,你身体素质那么好,一定可以。”陶乐顿了顿继续说:“余晓那边还有十多万,我可以跟他借,工作以后再还给他,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更何况……我已经没有妈了,你还要抛下我不管吗?” 陶越的话音似是妥协一般:“你先回学校去上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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