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航在医院住了一周多,出院那天,趁着陶乐去取药的间隙,他去佟婧的病房探望了下。 佟婧伤的是腿,烧伤也更严重些,大约还需一个周才能出院。 “嗨,陈之航,要出院了?”病房里没其他人,佟婧先打了招呼。 陈之航点点笑了笑,问她:“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的。”佟婧说,“对了,陶乐呢?” “帮我取药去了。” 佟婧点点头:“这几天陶乐在医院憋坏了吧,怪无聊的。” “他啊,”陈之航笑了几声,“我看他各个病房瞎窜,倒是挺忙。” “陈之航。”佟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怎么了?”陈之航问。 窗外的光线洒到病房内,使得佟婧的头发和睫毛都呈现出一种金色,她面容沉静:“你有没有发现,一直以来,我们俩的聊天总围绕着陶乐?” 陈之航有些讶异,甚至露出了一丝很少会出现在他脸上的尴尬:“是么?” “我们聊天时,只有聊到陶乐你才会话多一些,”佟婧说,“所以每当我想找你聊天,就总问起他,虽然你和我说过你不是同志,但有没有可能是你没想明白,我的意思是,你抗拒着同志的身份同时也就拒绝承认自己对陶乐的感情。” 陈之航轻轻笑了,他并不回避这个问题,更何况这问题他也曾千遍万遍问过自己:“陶乐以前问过我,恋人的关系是否会比朋友的关系更久?”他顿了顿道:“那时候我没回答,因为我不明白,现在我也没明白,但我能确定的是朋友之间也是有占有欲的吧。” “拒绝他之后,你是否后悔过?怕一秒?” 陈之航没有看佟婧,只是阖下眼皮,牵了牵嘴角:“哪怕一秒,我也不允许自己后悔。”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这时取了药的陶乐找了几个病房才在佟婧的病房看到陈之航,他站在门口望了望佟婧,点头打了招呼:“佟婧你恢复得怎么啊?” “挺好的,下周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陶乐灿然一笑,对着陈之航说:“走不走啊?医院住上瘾了是吧?” “走啊,”陈之航回应道,然后对佟婧说:“我先走啦,你刚刚说的事我会再仔细考虑的,谢谢你。” 陶乐伸臂绕过陈之航的脖颈把他往病房外带,悄声问:“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秘?” “没什么。”陈之航笑了几声,随后“嘶”了一声,“你扯到我伤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陶乐赶快松开手,紧张地检查了一下包扎的地方。 出了医院,陈之航跟着陶乐回了他住处一趟。 今天,余晓也没有在家。 其实陶乐并不想在陈之航面前表现得难过,但又觉得自己的落寞瞒不过十多年的发小。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陶乐从沙发走向冰箱拿啤酒,陈之航在他身后说:“给我也拿一罐吧。” “大哥,喝酒影响伤口愈合,悠着点吧,喝个屁,不准。” “啤酒度数也不高。”陈之航说。 “我说了不行。”陶乐说着,陈之航不知哪时候出现在他身后,隔着他伸手到敞开的冰箱门内自觉给自己拿了一瓶,坐回沙发单手打开了易拉罐。 “随你,伤口也不在我身上。”陶乐瞪着他,把冰箱门关上,打开啤酒猛灌了一口。 他们没有开灯,月光落在矮几前的空处,幽幽将房间照亮。 陈之航笑看着陶乐,抬起啤酒在空中虚敬了陶乐一下,喝了几口说:“站着干嘛?” 陶乐无奈从冰箱里又拿出几罐放到矮几上:“喝死你算了。”然后坐到了陈之航旁边。 陈之航低声笑笑。 酒喝了一罐,打开第二瓶时,陶乐问陈之航:“之前我一直没问,你到底喜不喜欢佟婧?” “……应该……不喜欢吧。”陈之航也拉开了第二罐。 “对了,你知道佟婧因为你受伤的事给我道歉了吗?我挺纳闷的,你受伤她跟我道什么歉?” “……那天其实佟婧没在那栋楼,我也因为要核对一个数据从楼里出来了,但她不知道,发现起火后,她进楼里找我,我回头找她才被困在里面的。” 你们玩丢手绢呢?陶乐简直被这“你找我我找你”的拯救方式蠢到了:“你有病啊,不等着消防员来,你进去是能变个钢铁侠的铠甲给她穿还是怎么?” “可能是不想欠她什么吧。”陈之航顿了顿,想起今天在病房的那番对话,其实他一直都清楚陶乐在自己心底的重要程度,他很想知道陶乐曾经问自己的问题如今陶乐是否有了自己的答案,于是他问道:“陶乐,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朋友是否比恋人更长久?” “嗯。”陶乐显然没想到陈之航一直记着这个问题,“怎么了?” “你现在……得到答案了吗?”陈之航追问,“还是你觉得这个答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我也不知道。”陶乐说,“也可能我……的确不需要这个答案了。” 陈之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了一个陶乐不想回答的问题:“如果林麦……一直好不起来,你和余晓就这么继续下去吗?” “我当然也知道三个人太拥挤,但他挺不容易的,我不想再给他压力,也许……等我也累得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我跟他也就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陈之航从没见过陶乐这副整个人都泄了气的模样,听着陶乐的话他不禁感到心脏有些微微刺痛,将面前的酒饮尽后,他转头眯眼看向陶乐:“陶乐,你知道佟婧为什么那么问你吗?”说着陈之航凑到陶乐耳边:“因为她认为我对你有超出友情的部分,只是我在逃避而已。” “……我也不懂我怎么了,看到你和余晓在一起时,我有过失落,但那大概是朋友之间会有的占有欲吧,大体上我是为你开心的,然而现在看到你这么难过,我又很想你回到我身边,只是还没想明白希望你回到我身边是否意味着,我真的对你有超出朋友的部分?” 陶乐吞了吞喉咙,似乎是第一次知道陈之航内心的想法,他怔怔喊了一声陈之航的名字。 陈之航应了一声,然后说:“如果我真的喜欢你,那应该不会抗拒和你亲吻吧?”陈之航说着凑到陶乐面前,看了看陶乐的唇,似乎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心,而后说道:“我想知道,我真的会抗拒吗?” 陶乐朝后退开一些,有些悲伤地蹙起眉,他清楚陈之航是不愿看到自己痛苦,如果一直死缠烂打,那么陈之航最终会真的勉强和自己恋爱。 他就曾龌龊地想过一直纠缠陈之航,以他对陈之航的了解,最终陈之航会不舍得他难过也不忍心推开他去结束十多年的友情。 总之,陈之航一定会接受自己。 但他不敢保证这样的感情能走远,也不能确定自己真的能从中获得幸福。 后来,他就遇到了余晓。 他也爱上了余晓。 “陈之航……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陶乐沉吟道。 陈之航没有说话,朝陶乐逼近些许。 陶乐发现陈之航闭上的眼睛,睫毛颤动得很快,一点点笨拙地靠近自己。 你真的不用勉强自己,陈之航。 陶乐缓缓开口:“陈之航,那个问题的答案我想明白了,朋友一定比恋人长久。” 陈之航停止靠近,睁开了双眼。 余晓在这时拧开门锁,刚到客厅迎面看到的便是月光下陈之航倾压向陶乐,姿势就像两人在接吻。 余晓的呼吸有一瞬停滞,登时衔着怒意跨步到陈之航身边扯住他的后衣领大力将他拽了起来,一拳砸向陈之航的脸:“陈之航!” 陶乐瞪大双眼望向余晓,立即起身查看陈之航的伤势,怒骂道:“余晓!你他妈发什么疯?!” 陈之航沉默着将陶乐推开,平静地用手背擦了一下唇角渗出的红。
第61章 中篇-第六十小 “我没事。”陈之航看了眼陶乐说。 挥了一拳撒完怒火后,余晓才对自己的冲动后知后觉,他的胸口起伏着,没有说话。 他在等陶乐给自己一个解释,告诉自己是误会了。 但陶乐骂完那一句就没再说话,只是绕过余晓开了客厅灯仔细检查陈之航脸上的伤,患处足以证明刚刚余晓的愤怒,受击那块发红肿胀,嘴角磕到牙齿破了口,血液渗出更多,查看完伤势,陶乐又检查了一下陈之航那只还在裹着纱布烧伤的手臂,见没什么大碍才一言不发蹲下身从矮几里找医疗箱。 夏日七月,沉默不语的三人似乎使房间的温度都降了一些。 陶乐将医疗箱放桌上,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对余晓说:“刚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上次不欢而散后他和余晓已经有一周多没见面,这一周里他没接任何余晓的电话,对余晓发来的任何信息视而不见,所以余晓进门看到那一幕难免怒火中烧,陶乐能理解,但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不信任余晓,余晓也不信任自己。 陶乐的话音很平静:“余晓,你怎么能什么都不问,一来就打人呢?” “抱歉,我不该这么冲动。”余晓垂下眼睫,有些歉疚。 陈之航看着他回道:“没什么,请我吃饭就行。” 陶乐听着二人对话低头在药箱翻找,但没找到消毒用的碘伏,也没有找到消肿的喷剂。 陈之航说:“伤得不重,我自己回去喷点药吧,你别找了……和余晓好好聊聊。”没等陶乐说什么他就拧门离开了。 房间里剩下陶乐和余晓,彼此静默了十来分钟,连neko都很识趣地趴在一旁,不敢凑上前来。 林麦的事、陈之航的事都需要沟通,只不过陶乐单方面冷战了一周,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聊起问起。 后来过了好一会儿,陶乐看余晓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干站着,才开口问道:“站着干嘛?” 余晓站着,语气有些软:“以后可以接我电话吗?陶乐,别冷着我。” 陶乐闷着脸,没说话。 “我听程一说,你……过几天要去支教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余晓挥下那一拳之前就在生气,气自己没告诉他支教的事。 陶乐刚要开口说,我本打算生日那天早上告诉你的,但不是闹得不愉快吗?可余晓接下来的话一下子把陶乐的怒火点燃了。 “所以,这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吗?”冷战,还有瞒着自己申请了支教的项目。 “我处理问题的什么方式?” “你做这个决定,不应该和我商量吗?” 陶乐大为光火,那你整天去照顾林麦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余晓,你别自以为是。我可以参考你的建议,但没必要事事向你报备。你不是想聊处理问题的方式吗?好啊,我跟你聊,我在你跟林麦的事情上处理得还不够好吗?你天天围着他转我有问过你任何一句吗?你们他妈的在我生日那天早上,待在一个房间还牵着手,我怀疑过你吗?我质问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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