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婧怎么样了?你知道她在哪个病房?” “佟婧?刚刚她还醒了呢,腿部烧伤挺严重的,在那个病房。”男生手指了指与陈之航相隔一间的病房门。 “谢谢。”陶乐道谢后,又往佟婧的病房走。 进去时佟婧正倚着病床,有个女同学在给她喂水,看见陶乐,佟婧显然有些惊讶:“陶乐?”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她的惊讶转为一种陶乐理所当然该出现在医院的神情。 陶乐冲着她点点头,放低声音问:“烧伤很严重吗?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医生说是三度烧伤,还好面积不大,只有小腿,刚刚还有点发烧,现在除了身上出了很多汗,其他没什么。” “那就好,陈之航一醒就问你情况,我现在去报告一下。” “他还好吗?” “没你伤得重,你先好好休息吧。” 陶乐说完就往门外走,佟婧却没来由说了一声:“抱歉啊,陶乐,如果不是我,陈之航不会受伤。” 陶乐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跟我道什么歉,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陶乐没有细想这句抱歉有何深意,回到陈之航的病房后如实说了一下佟婧的伤情。 陈之航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又沉沉睡去,陶乐却没了睡意,在手机上搜深二度烧伤和三度烧伤的区别,在看到这两种烧伤都会留疤时心底一沉眼皮不由得跳了跳。凌晨四点时,不知道 什么原因,陈之航也开始发烧,陶乐在一旁听着护士指挥给陈之航擦了擦身子,将他被汗湿透的衣服换了。 陶乐从来没见过陈之航这么虚弱的模样,记忆里陈之航基本不生病,感冒顶天了就是流涕咳嗽,一周内一定能好。 在给陈之航物理降温时,好几次他都差点想哭,一个原因是不忍心看陈之航这么难受的样子,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数次想到刚刚手机上见到的烧伤之后留下的疤痕的照片。 虽说陈之航这种看起来文质彬彬实则比他还糙的性子,不太在意手臂上留疤。 但他就是难受。 陈之航讲不出话,但看着陶乐的眼泪要掉不掉的,只好攒出点力气推了推陶乐的肩膀。 陶乐指挥他把脚塞到干爽的病号服里,语气僵硬地说了句:“没哭。” 陈之航又推推他,陶乐低头吸了吸鼻子:“眼泪没掉下来就是没哭。” 陈之航在氧气面罩下弯了弯唇角,陶乐看了就想炸:“都伤成这样了,你笑屁啊,知不知道你这手臂以后留疤了多难看?好奇的话我把照片给你搜出来看看。” 陈之航还是嘴角噙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 陶乐看着他眼睛弯着就来气,但瞥见他额头新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又叹口气,心说都什么时候了,我跟他较什么劲。 早晨六点多陈之航的体温才降了下去,昏昏沉沉睡着了。陶乐想到后面几天都要在医院照顾他,便回了住处一趟。 这天是他的生日,但他被陈之航的伤一吓全给忘了,只想着先回到家里和余晓说一声,然后拿一下洗漱用品。 时间还早,陶乐估计余晓还没起床,一边拧着门锁一边想着等会儿要问问余晓昨天怎么了手机一直关机。 拧开门后,屋里静悄悄的,果然这只猪还睡着,因为等会儿陶乐要出门就没在玄关换鞋,径直到了客厅,路过次卧时有点奇怪次卧的房间门怎么紧闭着,他欠身往主卧看了眼,房门大敞着,床上没人,只丢了件余晓的外套。 陶乐折返次卧门口敲了敲房间门,接着将门把旋开了,在没预想到会看见怎样一幕时,他的眼睛先大脑一步看到了床上的林麦,接着看到坐在地上匍匐在床边的余晓。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余晓握着林麦手腕的那只手上。 余晓在此时有些困顿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陶乐的一刹那醒了过来,他松开林麦的手腕站起身,怔怔叫了声“陶乐”。 陶乐迅速转身退出次卧,把房门带上了。 余晓赶快也跟着出了房间,有些无措地又叫了一声“陶乐”。 陶乐只是站在客厅里眼神极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应答。 陶乐这样的神态,余晓几乎是立刻联想到曾经的自己。 许多年前,第一次在家中卧室见到余澜带来的陌生女人时,他自己就是这个表情。 从一开始的错愕到很深地长久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第60章 中篇-第五十九小 这是余晓人生中最茫然无措的几分钟。 他是想解释几句,但实际上他和林麦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多余的解释反而欲盖弥彰,然而陶乐此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低头收拾着洗漱用品,又让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就在他站在一旁这么想时,陶乐沉沉问道:“昨天手机怎么关机了?” “掉出租车上了,可能没电了吧,司机说今天给我送过来。”余晓说着,陶乐不带情绪的“嗯”了一声要从他身旁过,他侧身让了一下又继续道:“……陶乐,昨晚林麦状态不好,药的副作用挺大的,他一直上吐下泻,所以……” 陶乐打断他:“你不用跟我解释,”而后看了余晓一眼,“我知道你们没发生什么。” 但这句话说完,陶乐的眼神瞬时暗了下去。 我信你,但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帮助他的? 你们之间究竟还有多少拥抱,多少次牵手? 算了……我真的不想知道。 “你收拾东西……做什么?”余晓问。 陶乐继续回到主卧翻找自己的衣物,面色阴沉:“陈之航实习的施工单位出事了,他受伤了在医院,我得去照顾他,昨晚给你发了短信的。” “……严重吗?” “浓烟中毒,手臂深二度烧伤。” “……我和你一起去医院吧。” “不用,”陶乐瞧了眼次卧,弯了弯唇语气很冷:“更何况你抽得开身么?” 余晓低头沉默着。 陶乐没再说话,把东西收好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余晓木然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膝上,双手抓着头发揉了揉。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挫败的感受,他以为林麦一天天好起来了,就能和陶乐回到之前的日子,可林麦的病情总这样反复,一开始还能很坚定能带林麦走出泥淖,但不知为何现在连自己都仿佛溺水了。 他觉得自己不仅救不了林麦,也在把陶乐推远。 明明陶乐也有很多时候是需要自己的,可自己总是不能陪在他身边。 余晓在沙发上坐了半小时才站起身进到次卧,林麦已经醒了,衣服昨晚全吐脏了,所以他坐起身时,上身什么衣服都没穿。 林麦抬头看了看余晓。 余晓站在门边没有精力去猜刚才和陶乐的对话被林麦听到多少。 也没有精力去估量他和陶乐说话的内容又会对林麦的病情造成多少影响。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一言不发回到阳台从衣架上取下了林麦的衣服折回房间。 林麦低着头问:“除了他,都不行吗?” “嗯。”余晓把衣服放到床边,“你把衣服穿起来吧,我们出去吃早餐。” “……今早,他怀疑我跟你了吧?”林麦说,“他会怀疑你,可我不会,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余晓摇摇头:“林麦,他没有怀疑我。” 林麦笑了两声,手掌朝后撑着上半身:“也许他怀疑了,只是没说。你为什么不选择我,试试和我做,没准会比他好。” “林麦,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明白啊,很清楚。”林麦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我在问你要不要跟我做爱。” 余晓知道也许他的躁狂期又来了,可脑中一团乱麻都是陶乐刚才失落甚至是失望的眼神。 过了很久,他说:“林麦,我出门买早餐,吃了早餐我先把你送回家,等会儿让林苏来陪你。” 说完余晓离开了公寓。 林麦坐在床上看着床边的衣服出神,过了会儿,他面无表情地拿起衣服砸到了门上。 陶乐回医院时,护士刚给陈之航换了一瓶点滴,他放好洗漱用品后,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朝陈之航晃晃:“怕你无聊顺手给你带的,我想得周到吧?” 陈之航点头笑笑把书接过,看着书名念了一遍:“《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这什么书啊?” “好像是科幻类的,余晓之前给我推荐的,我也还没看。”习惯性地提及余晓的名字,陶乐的脸有一秒僵硬,但陈之航专心翻着书页没发现陶乐神情不自然。 陈之航随意翻了几页后把书放在身旁的柜子上:“好像还不错,我下午再看。”然后问道:“吃早餐没?” “还没,”陶乐说,“你今早能吃东西吗?” “我吃过了,刚刚我们班同学买的,应该还有多余的,你去隔壁病房问问。” “暂时还不饿,等会儿去问吧。” 陈之航看陶乐心事重重的样子,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你躺在这,有什么值得我开心的吗?”陶乐反问他。 陈之航叹口气:“你该庆幸我躺在这,而不是躺在别的什么地方。昨天刚从楼里出来,身后的手脚架就被烧塌了,没被砸就是万幸。” 闻言,陶乐心里倒生出些后怕:“哎,也是。” “你……跟余晓最近……”陈之航总是这么敏锐。 “没吵架,只是我觉得有点……累了。”陶乐朝后仰靠着椅子,双腿伸直,愣愣看着医院的天花板,“我知道……林麦现在的情况,我不该有这种想法,但今天突然意识到,我是介意的,介意他在余晓心里的分量,但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逃避,之前我能确定余晓对他没有别的什么感情,但现在好像又不确定了……”说着他笑了笑:“当然……可能我只是累了吧。” 陶乐直起身来:“陈之航,快点好起来吧。再过两周我就要去支教了,我可不想在信号差得要死的地方,天天爬到山顶给你打电话记挂你的病情。” “怕什么,换换药留个疤而已,男生有个疤不挺酷的?”都这个时候了,陈之航还有开玩笑的心情。 “是普普通通的疤吗?”陶乐的声音高了几度,“以后,你半条手臂都是烧伤的疤痕了。”后面这半句说出口时他的眼圈红了。 “这有什么,”陈之航笑了笑,“又没烧到脸,值是保住了。” “我懒得跟你扯。”陶乐气得瞪了陈之航一眼,“我去吃早餐!” “居然瞪我,有你这么照顾病号的吗?” 听到这话,出病房前陶乐拧头又给陈之航发了一记眼刀。 陈之航在他身后笑了几声,等陶乐的身影消失在病房,目光陡然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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