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到楼栋中大步上着楼梯,脑中一片混沌,中途还险些撞到一个同样在楼梯上匆忙往林麦家赶的警察,这一撞才让他把理智找回来一些,在到达林麦所住楼层前掏出手机又拨了个120。 等余晓到林麦的房间时,警察刚把林麦住处的门锁开开,余晓几乎是一个箭步上前拨开三四个警察先一步进入到屋内,房间连空气都包裹着肃杀,满地鲜红的血液触目惊心,他的心一下坠入谷底,接连找了两个房间都没看到人,正当他怀疑林麦会不会是在浴室时,他的眼睛先他一步看到了躺在满缸鲜红里的林麦。 天已经微微亮了,林麦就那么寂静躺在那里,面色苍白毫无生气。 余晓走向林麦那几步腿都在发软颤抖,大脑一片空白地把林麦从浴缸里抱了起来。 这时警察和医护人员到了他身后,迅速将他拉至一旁,开始探查林麦是否存在生命体征,乱糟糟的说话声,对讲机的声音,余晓跪坐在地第一次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就在看到林麦躺在浴缸里的那一秒,他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林麦的死亡。 “担架!担架呢?这里再来一个人抬一下!”一名医护人员说。 余晓这才意识到林麦还有救,支撑着麻木的下肢跟着急救队到达医院,满身血污的靠在病房外等候救治。 林麦,你割腕的时候在想什么?不是说舍不得我和林苏难过吗? 这两个问题在脑中来回游走,他突然想到让林麦感到无望的或许是自己和陶乐的感情,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以后该如何带着对陶乐的爱意继续照顾他?说好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可他怎么忘了林麦一直喜欢着自己,每次冠冕堂皇地说一些鼓励的话,可又不经意地总和他分享自己和陶乐种种,这和在林麦的心上凌迟有什么分别? 林苏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满眼血丝上衣和裤子都是深深浅浅血迹的余晓。 余晓朝她望来一言不发,她问:“哥哥,我哥……”林苏刚开口就哭了,哭得没办法问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没事,医生说,救助得很及时。” “……嗯。”林苏头发全都湿透了,身上也因刚才淋了雨全是寒意,她虚脱地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头抵着身后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晓也在她身旁坐下,在医生说已经没什么大碍时他就慢慢镇定了下来,现在正拿出手机给老师请假。 陶乐的电话在余晓发完短信后打了进来。 他站起身去到稍远一些的地方接起。 “……林麦,怎么样了?”陶乐问。 听到陶乐的声音,余晓的泪一下沾湿了双眼:“……昨晚,他割腕了,现在刚抢救过来。陶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一直以来……我很自以为是吧,我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救他,我是在把他往绝路上逼啊……” 在陶乐的印象里,余晓总是温柔强大的,没有他搞不定的事,余晓很少像现在这样展现出自己的脆弱和迷惘,他很想去医院把余晓抱在怀里安慰,可他不能,他隐约觉得自己不该再出现在林麦面前,他只好轻声安慰余晓:“没事的,都会好的,我相信你,一定能以自己的方式帮助林麦,就像318途中你开导我给予了我很多力量一样,你一定能支撑林麦走下去。” “……是么?” “当然。”陶乐很坚定地说,“……宝贝,我也会在你身后支撑着你。” “嗯。”余晓用手掌揉了揉疲倦的双眼:“陶乐,我爱你。” “我也爱你。” 收了线,余晓回到林苏身边,林苏的眼神有些呆滞,看了他一眼说:“哥哥,你去上课吧,我在这里就可以。” “没关系,我今早请假了,在这里陪一陪他。” 林苏摇摇头:“那你回去休息休息,你昨晚都没睡好吧?回去把衣服换了,好好睡一觉。” 余晓这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浅色衣服上的血迹都干涸了,难怪刚才路过他的人都侧目看他,于是他也不再坚持:“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好。” 余晓离开后,林苏又像刚才那样靠在墙上陷入了回忆。 以前,林麦还没有生病的时候是什么样,她已经快记不清了,但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和林麦的关系很差。 可联想到这一点,她又突然记起了曾经林麦的样子——爱与恨都很外放。 六岁时林苏第一次在家里见到林麦,他比自己高出很多,背着书包,身旁放着行李箱,分明他才是这个家的外人,但却摆出一副比自己还像这个家的主人的表情,双手插在裤包里讥笑着看林苏。 林麦的父母是家族联姻,他刚出生没多久,父亲就立刻找到了真爱,也就是林苏的母亲,但两人却没办法立刻结婚,而是等到林麦十岁时才终于修成正果,这时林苏已经六岁了。 林麦的父母离婚时,唯一闹得很难看的便是林麦判给谁的问题。 但和大部分父母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不同,林麦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他眼睁睁看着亲生父母冷着脸拒绝接受在错误中出生的自己。 最终,林麦被判给父亲,自然也就住到了林苏的家里。 林苏还记得林麦在保姆把行李箱提到别墅二楼时和她说了第一句话:“林苏是吧?我记得你妈是不是姓苏?啧,你爸妈真是很相爱啊。” 在面对这个讥讽时,出于对这个陌生的哥哥的害怕,她什么话也没回应。 听妈妈说,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喜欢偷东西,她便把林麦分到了坏人的行列,尤其今天看到林麦后她更明确了。 林麦是个坏人。 即便林麦长得很好看,比她见过的男孩子都好看,但坏人才会露出这种厌恶的表情,才会说出这种话。 林苏和林麦的第一次矛盾爆发在林麦住进来的两个月后,她最喜欢的小熊消失了一周后出现在林麦的床下,被发现的林麦被父亲罚跪在客厅。 林苏走到他身边小声问他:“哥哥,你也和我一样喜欢这个小熊吗?如果你也喜欢,我可以送给你的。” 不知这句话哪里激怒了林麦,他起身快速走到桌前拿起那个小熊将它撕成了两半,小熊肚里的棉絮炸开掉落在地上,被灌进屋内的风得满地飘。 他这个行为的后果是父亲从沙发站起,当着林苏母亲、司机和保姆的面大力扇了他两个耳光,响亮的两声结束,林麦跌坐到了地上。 左右两边脸顷刻之间肿起,巴掌印分明,他瘫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然后笑了。 本来林苏从看见林麦将自己的小熊撕坏时起就在嚎啕大哭,但看到林麦坐在地上笑时,她忽然止住了哭声。 不知为何,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个哥哥。 之后,她和林麦相安无事地同住一个屋檐下,虽然总见面,但从不说话。 且不说口头上的交流,林麦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分给她,只当她是空气。 他们关系稍微缓和是在林苏小学一年级时,那天放学后,父母因为公司的事都没回家,保姆给他们做完晚饭便出了门。 若是按照往常,她和林麦会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可凌晨一点外面下起了暴雨,雷声轰鸣闪电交加,林苏从小就怕雷,吓得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哭。 她捂在被窝里哭了半小时,房间门就被林麦推开了。 “你哭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进了女鬼。”林麦问。 林苏从被窝里探出头,停止了干嚎:“我怕雷。” “雷会把你劈死吗?” 林苏不说话了,雷确实劈不到自己,可窗外闪电光一闪,雷声又一下响彻天际时,林苏立刻躲进了被子里。 林麦叹口气,走了。 就在林苏以为林麦真的走了,准备好第二轮哭泣时,林麦拿着红白机回到了她的房间,还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打起了魂斗罗。 “……哥哥。”林苏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哥哥。 魂斗罗的枪械声中,林麦冷冷地说:“谁是你哥,别乱喊,睡你的。” 林苏又把头埋进了被窝里,她突然觉得林麦不是坏人。 我的哥哥是个好人啊,就这样她在魂斗罗的声音中睡着了,一整夜,雷声都没能再把她吵醒。 周末时,父母带林苏去游乐园的计划因工作的原因泡汤了,林苏的母亲把时间调整到下周,并承诺一定带她去玩,但林苏却想到了林麦,在母亲离开后跑到二楼林麦的房间忐忑地敲响了房门。 林麦顶着一头乱发满脸不耐烦出现在门内:“干嘛?!” “……哥哥,你可不可以陪我去游乐园?” “不去。”伴随这句果断拒绝的是更果断的关门声。 但过了几秒,门从里被拉开,林麦笑看着她:“也行,你等我会儿。” 半小时后,林麦出现在楼下,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然后对林苏说:“我想去别的游乐园,你没意见吧?” 林苏赶忙摇头,她都不敢相信林麦同意陪自己去,只要林麦愿意,去哪她都愿意的。 车行驶在公路上,大概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地方,这个游乐园比起林苏想去的冷清一些,但可能遇上了周末,人也不少。 等林麦买了门票,两人一起进到游乐园里,路途中他们频频遇到穿着很漂亮的公主裙的女孩子,牵着自己的爸妈笑得很开心。 在见到一个穿着白雪公主的裙子的小女孩时,林苏的眼睛都快长在了她身上,林麦看着她那模样“啧”了一声。 林苏没有玩很多项目,一路上林麦都没理她,所以她玩得也不是很开心:“哥哥,云霄飞车结束我们就回家吧。” “行。”林麦笑看着她在云霄飞车上坐定,等开动后转身离开。 其实他今天答应出来,并不是真的想陪林苏逛什么游乐园,只是想看一看林苏的母亲着急的样子。 如果晚上只有自己回去,这个女人脸上是什么表情呢,他觉得一定会很精彩。 他走了半小时到了游乐园门口,司机就在不远处和游乐园的保安聊天,并没有看到他,他盘算着找个机会打个车回去,可又一次见到了进入游乐园时穿着白雪公主裙的那个女孩,牵着自己的父母尽兴而归笑得很甜美。 他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在冷饮店的门口坐了下来,看着行人来来往往,想起了那晚林苏的哭声。 大约坐了近一小时他才站起,又折返回游乐园,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拐进一个纪念品店里逛了两圈,看到一只维尼小熊,乘着旁边无人将它塞进了自己的外套里。 他可以确信他这次的偷窃没有任何人看见,但只是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到了门口后他犹豫了很久,思考了好几分钟,一个在店里嬉笑着奔跑的小孩撞到了他,还将他塞到肚子处的小熊撞了出来,小孩回头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咧嘴笑着回到了自己父母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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